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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狂瀾:祁同偉再勝天半子 第5章 初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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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好好談談吧。”

裴書文(祁同偉)這句話說得很輕,但在寂靜的餐廳裡,卻像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瞬間打破了維持了近半個晚餐時間的、脆弱的平靜。

梁璐拿著筷子的手明顯頓住了,夾起的一根青菜懸在半空。她緩緩抬起頭,目光銳利地射向裴書文,那眼神裡混雜著戒備、譏諷,還有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被強行壓下的複雜情緒。她似乎想看看,這個突然變得“不一樣”的丈夫,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談?”梁璐嘴角扯出一個慣有的、帶著冷意的弧度,將青菜放入碗中,卻不再動筷,“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談你怎麼步步高昇?還是談我怎麼人老珠黃?”話語裡的刺,毫不掩飾地豎了起來。

若是以前的祁同偉,聽到這種話,要麼是暴怒反擊,要麼是冷漠以對,最終不歡而散。

但裴書文沒有。他迎著她的目光,眼神裡沒有憤怒,也沒有閃躲,隻有一種深沉的、近乎悲憫的平靜。這種平靜,反而讓習慣了激烈對抗的梁璐感到一絲不適和……莫名的壓力。

“不談那些。”裴書文輕輕搖頭,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那些陳年舊賬,翻來覆去,除了彼此傷害,沒有任何意義。璐璐,我想談的,是現在,是將來。”

他再次用了“璐璐”這個稱呼,語氣自然,彷彿本該如此。

梁璐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身體微微後仰,靠在了椅背上,擺出了一副防禦和聆聽的姿態,但臉上的譏誚並未褪去:“哦?現在?將來?祁大廳長是又有了什麼新的高見,還是看上了哪個更高的位置,需要我和我父親再去為你鋪路?”

這話極其刻薄,幾乎是在揭祁同偉過去依靠梁家上位的傷疤。

裴書文的心中掠過原主殘留的一絲刺痛和憤怒,但他迅速將其壓下。他知道,這是梁璐的習慣性反擊,是她的保護色。他不能上當。

他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裡帶著一種真實的、沉重的疲憊,不僅僅是因為“病”,更是因為這具身體承載的、不堪回首的過往。“璐璐,”他看著她,目光坦誠得讓梁璐感到心驚,“我們結婚這麼多年,我像個丈夫嗎?”

這個問題太過突兀,也太過直接,完全出乎梁璐的預料。她設想了無數種祁同偉可能的說辭,或是辯解,或是要求,或是新一輪的爭吵,卻唯獨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個……近乎懺悔的問題。

她愣住了,臉上的譏誚凝固了,眼神裡閃過一絲茫然和混亂。她張了張嘴,想習慣性地用更刻薄的話懟回去,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時竟發不出聲音。

裴書文沒有等她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語氣低沉而緩慢,彷彿每個字都耗費著他極大的力氣:“不像。我知道。從一開始,就不像。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一場由怨恨、算計和交易堆砌起來的錯誤。”

他如此直白地承認“錯誤”,讓梁璐的心臟猛地一縮。多少年了,他們彼此心照不宣,卻從未有人如此**地揭開這層遮羞布。

“你恨我,我知道。”裴書文繼續說著,目光沒有離開梁璐的臉,彷彿要將她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收入眼底,“你恨我當年為了前途,在操場上那一跪,毀了你對愛情的所有幻想,也綁住了你的一生。你用你的家庭,你的控製,來報複我,來證明即使我爬得再高,也永遠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梁璐的臉色開始發白,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餐桌布。這些她藏在心底最深處、連自己都不願細想的陰暗念頭,被祁同偉如此平靜地、一字一句地剖開,讓她感到一種**裸的難堪和……憤怒。

“而你恨我,我也知道!”梁璐猛地抬起頭,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尖銳,“你恨我毀了你和那個村姑的愛情!恨我用權力逼你就範!你娶了我,卻又像對待一件垃圾一樣對待我!祁同偉,我們之間,隻有恨!”

她終於喊了出來,積壓了多年的委屈、憤怒和不甘,在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是,我恨過。”裴書文(祁同偉)坦然承認,但他的語氣依舊奇異地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解脫,“我恨過你的傲慢,恨過你的控製,恨過這樁婚姻給我帶來的所有屈辱。我們就像兩個被困在同一個籠子裡的野獸,互相撕咬,弄得彼此遍體鱗傷,卻讓籠子外麵的人看了天大的笑話。”

他用的比喻極其形象,也極其殘酷。梁璐像是被抽乾了力氣,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著滿桌幾乎沒動過的菜肴。是啊,笑話。他們這段婚姻,在漢東的圈子裡,恐怕早就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最大的笑話之一。

“可是,璐璐,”裴書文的聲音柔和了下來,帶著一種引導的意味,“撕咬了這麼多年,我們得到了什麼?你快樂嗎?我快樂嗎?除了越來越多的怨恨和一座冰冷得像墳墓一樣的房子,我們還有什麼?”

梁璐沉默著,拒絕回答,但微微顫抖的肩頭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我這次病倒,躺在那裡,眼前發黑的時候,”裴書文適時地將話題引向“病”這個催化劑上,增加說服力,“腦子裡像過電影一樣,把這輩子的事都想了一遍。我突然覺得,很可笑,也很可悲。我們倆,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為了爭一口莫名其妙的氣,把自己最好的年華,都耗在了這種無休止的內耗裡。值得嗎?”

他停頓了一下,留給梁璐消化的時間,然後丟擲了今晚談話的核心:“我們為什麼不能換一種活法?”

梁璐終於再次抬起頭,看向他,眼神裡充滿了懷疑和審視:“換一種活法?怎麼換?離婚?你終於敢提了?”她的話語帶著刺,但仔細聽,卻能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不,不是離婚。”裴書文果斷搖頭,目光堅定地看著她,“離婚是逃避,是承認我們過去的幾十年完全是個錯誤,是另一種形式的兩敗俱傷。而且,璐璐,到了我們這個年紀,這個位置,離婚意味著什麼,你比我更清楚。那將是另一場災難。”

他說的都是實情。到了副廳級,婚姻早已不僅僅是個人問題,更是政治問題。一場離婚風波,足以毀掉所有的政治前途。

“那你想怎麼樣?”梁璐的語氣緩和了些,但戒備依舊。

“我想……我們能不能嘗試著,做盟友。”裴書文一字一句地說出了思考已久的方案,“做政治上的盟友,生活上的……夥伴。”

“盟友?夥伴?”梁璐重複著這兩個詞,像是在品味其中的含義。

“對。”裴書文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變得更加誠懇,“我們之間有太多共同的利益,捆綁得太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一點,你承認嗎?”

梁璐沒有否認。祁同偉倒台,她梁璐和梁家臉上無光,甚至可能被牽連;反之,如果祁同偉能更進一步,她依然是風光的廳長夫人,梁家也能間接獲益。

“既然分不開,為什麼不能合作?”裴書文繼續引導,“我們不要再把彼此當成敵人,而是當成一個利益共同體。在外,我們維護彼此的形象,互相支援,藉助彼此的資源,應對外麵的風浪。尤其是現在,”他壓低了聲音,“趙家那邊步步緊逼,新書記即將到任,漢東的局勢波譎雲詭,我們再內鬥下去,隻怕最後會被人連骨頭一起吞掉!”

他適時地點出了外部威脅,將兩人的矛盾從內部轉向外部,這是促成合作的最佳催化劑。

梁璐的眼神閃爍不定,顯然這番話觸動了她。她作為梁家的女兒,對政治風險有著天生的敏感。

“在家,”裴書文的聲音又柔和下來,“我們可以保持距離,互相尊重,給彼此空間和體麵。至少,讓這個家,像個家,而不是戰場。我們可以做不成恩愛夫妻,但至少,可以做一對……互相尊重、互相扶持的夥伴。這比我們現在這樣,好嗎?”

他說完,便不再開口,隻是平靜地看著梁璐,等待她的回應。他已經亮出了底牌,丟擲了合作的橄欖枝。剩下的,需要梁璐自己權衡。

餐廳裡再次陷入長時間的沉默。隻有牆壁上掛鐘秒針走動的滴答聲,清晰可聞。

梁璐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內心顯然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祁同偉的提議,太過突然,也太過……誘人。如果真的能結束這無休止的互相折磨,如果能藉助他的能力穩住甚至提升自家的地位,如果能有一個看似體麵平靜的晚年……這個誘惑,對於早已對愛情絕望、更看重實際利益的她來說,是巨大的。

但,能相信他嗎?這會不會是他為了擺脫趙家、或者為了更進一步而耍的新花樣?

她抬起頭,再次審視著眼前的男人。那張臉依舊熟悉,但眼神裡的東西,卻真的不一樣了。少了偏執和瘋狂,多了沉穩和……一絲坦誠?是因為瀕死經曆帶來的改變嗎?

許久,梁璐才長長地、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看著裴書文,語氣依舊帶著一絲不確定的冷硬:“祁同偉,你說的話,我能信幾分?”

裴書文知道,她動搖了。他迎著她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璐璐,時間會證明一切。我現在說什麼保證,都顯得蒼白。但我可以向你承諾,從今天起,我會儘到一個‘丈夫’最起碼的責任:尊重你,維護你,在有需要的時候,站在你這邊。相應的,我也希望,在我們共同麵對外部威脅時,你能和我站在一起。”

他沒有許下無法兌現的諾言,而是提出了具體可行的“責任”和“希望”,這反而顯得更加真實。

梁璐又沉默了片刻,然後猛地站起身,動作有些突兀:“我累了,要休息了。”

她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複,但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冷嘲熱諷後摔門而去。這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她轉身走向樓梯,在上樓之前,腳步停頓了一下,背對著裴書文,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來:“……趙立春給你打電話的事,我爸爸也知道了。他讓你……自己心裡有點數。”

說完,她便快步上樓,主臥室的門被輕輕關上,沒有發出巨大的聲響。

裴書文獨自坐在餐桌前,看著滿桌涼透的菜肴,嘴角卻緩緩勾起了一絲如釋重負的弧度。

第一次正式交鋒,雖然艱難,但……成功了。他成功地撬開了堅冰的第一道裂縫。梁璐最後那句話,既是提醒,也是一種隱晦的示好和……試探性的合作訊號。

他知道,距離真正的“盟友”關係還很遠,但至少,他已經邁出了最艱難的第一步。有了這個開始,後續的佈局,纔有了施展的空間。

夜,還很長。但裴書文覺得,窗外的黑暗,似乎透進了一絲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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