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5章 契中古訓,血脈如雷
>裡屋那一聲細微的吱呀,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趙小滿的脖頸!
血液凍結!呼吸停滯!她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得滾圓,死死鎖定那扇緊閉的破門!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鐵,連指尖傷口崩裂帶來的劇痛都感覺不到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撞擊,發出擂鼓般的悶響,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被發現了嗎?趙有才?還是王桂香?
時間彷彿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長成無儘的煎熬。灶房裡死寂得可怕,隻有她自己狂亂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混合著之前殘留的血汙,又癢又黏。
那聲吱呀之後,裡屋再無動靜。沉重的鼾聲依舊,王桂香的咳嗽也並未響起。似乎…隻是睡夢中無意識的翻身?
緊繃的弦驟然一鬆,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虛脫感。趙小滿渾身一軟,幾乎癱倒在冰冷的地麵上,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徹底浸透,緊貼著麵板,帶來刺骨的寒意。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同離水的魚,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不行!不能在這裡看!太危險了!
她死死攥緊手中那沾滿汙血、冰冷沉重的油布包裹,指甲深深陷入那堅韌的材質裡。地契!這輕飄飄的紙片,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靈魂都在戰栗!必須立刻離開這個隨時可能暴露的灶台!
求生的本能再次壓倒了身體的極限。她手腳並用,像一隻受驚的壁虎,貼著冰冷粗糙的泥坯牆根,用儘全身力氣,無聲無息地、一點一點地挪回角落那堆散發著黴爛氣味的乾草鋪上。每挪動一寸,都牽動著額心印記的灼痛和指尖鑽心的撕裂感,冷汗和虛弱的眩暈感如影隨形。
終於,她蜷縮回了草鋪最陰暗的角落,身體深深埋進那散發著陳腐氣息的乾草裡,隻露出一雙在黑暗中亮得驚人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灶房和裡屋門的方向。
確認安全暫時無虞,她才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再次將那個油汙血漬混合的包裹拿到身前。月光吝嗇地從屋頂最大的一個破洞斜斜漏下,如同一道慘白的細線,正好落在她蜷縮的角落前方一步之遙的泥地上。
她屏住呼吸,將包裹緩緩移到那束微弱的光線下。手指因為劇痛和緊張而抖得厲害,剝開最後那層被汙垢浸透、變得異常堅韌的油紙的動作,顯得格外笨拙和艱難。
嗤啦…細微的撕裂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讓她心頭又是一緊。
終於,最後一層阻礙被剝開!
一張折疊起來的、暗黃發脆的紙張,徹底暴露在慘淡的月光下。
紙張不大,約莫兩個巴掌大小。邊緣已經磨損起毛,顏色是那種被歲月和濕氣浸透的深黃褐色,帶著一種古老脆弱的氣息。紙張中央,是幾行工整卻略顯僵硬的墨字,寫著土地的方位、大小、四至界限,末尾蓋著一個模糊卻依舊能辨認出威嚴輪廓的朱紅大印——縣衙的官印!官印下方,是一個同樣模糊、但字跡歪扭的簽名畫押——趙老栓!
半畝!沙荒地!位於村子西頭最貧瘠的河灘邊上!
「沙荒地…」趙小滿的心猛地一沉。河灘邊的沙荒地?那不是連野草都長不旺的地方嗎?村裡人避之不及的廢地!祖父趙老栓…他偷偷摸摸、用油布層層包裹、深埋灶台磚縫的,竟然是這樣一塊…雞肋?
巨大的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才發現地契時的狂喜和震撼。冒著生命危險,忍受非人痛苦,流了那麼多血…換來的,就是這半畝連雜草都嫌棄的沙地?
她捏著契紙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指尖傷口的血痂再次崩裂,滲出新的血珠,沾染在脆弱的紙麵上,暈開一小片暗紅。額心的印記灼痛依舊,似乎在嘲笑著她的徒勞。
不甘心!絕不甘心!
她死死盯著那張承載著巨大失望的契紙,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彷彿要將它刺穿!視線無意識地掃過紙張的背麵——那裡似乎並非空白,有一些更淺淡、更模糊的痕跡?
鬼使神差地,她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將契紙翻轉過來。
慘淡的月光,吝嗇地照亮了紙張的背麵。
那上麵,沒有官印,沒有墨字。隻有一行極其古老、極其模糊的刻痕!
不是書寫,而是用某種尖銳的硬物,深深地、一筆一劃地刻劃在紙背!線條歪歪扭扭,深深刻入紙纖維之中,帶著一種粗糲、原始、卻又無比執拗的力量感!歲月的侵蝕讓刻痕邊緣模糊不清,許多筆畫甚至已經斷裂、湮滅,隻留下斷續的凹槽。
趙小滿的呼吸瞬間屏住了!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如同電流般竄過她的四肢百骸!
她湊得更近,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些斷續的刻痕。額心深處那滾燙的印記,毫無征兆地再次劇烈跳動!一股遠比之前感知到契紙正麵權屬意念時更古老、更蒼茫、彷彿源自大地血脈深處的厚重氣息,順著她的指尖,狠狠衝入她的腦海!
嗡——!
腦海中彷彿有洪鐘大呂轟然震響!那斷續的刻痕,在她專注的目光和大地之心印記的共鳴下,如同被拂去塵埃的古老碑文,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卻又無比清晰地在她意識中浮現、拚湊出來:
女——子——掌——犁——
地——脈——不——絕——
「女子掌犁,地脈不絕!」
八個字!八個深深刻入紙背、彷彿用儘全部生命和信念刻下的古字!
轟!!!
趙小滿的腦海如同被九天驚雷劈中!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在冰冷肮臟的草鋪上,隻有握著契紙的手,抖得如同狂風中的枯葉!
女子…掌犁?
在這個女子連田地邊都不配靠近、被視為不祥、隻能圍著灶台和牲口棚打轉的世道裡?在這個女子是貨物、是勞力、唯獨不是「人」的囚籠裡?!
地脈…不絕?
地脈…土地的生命?大地的呼吸?是…是她剛剛覺醒的、那痛苦感知到的腳下土地的「渴」與「餓」?是那貧瘠深處、瀕臨斷絕的生機?!
這八個字,像八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靈魂深處!與她穿越前實驗室裡冰冷的儀器、精準的資料、高高在上的論文…形成了最荒誕、最慘烈、最顛覆的對比!與她穿越後這短短一日夜經曆的饑餓、冰冷、被販賣的屈辱、被漠視的絕望…發生了最狂暴、最直接的碰撞!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滔天憤怒、巨大荒謬、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深深壓抑的共鳴與顫栗的洪流,在她胸中瘋狂激蕩、衝撞!幾乎要將她單薄的身體撕裂!
「大地之心…」一個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從她緊咬的牙關中擠出,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女子掌犁…地脈不絕…」
金手指的名字,契紙背麵的古訓…在這一刻,在她被現實和這八個字雙重衝擊得一片混亂的意識裡,產生了某種宿命般的、驚心動魄的交彙!
難道…這能力…這「大地之心」…本就該由女子執掌?!這被深埋的契紙,這祖父臨死也要藏起的半畝廢地…這背麵以血淚刻下的古老箴言…這一切…難道都不是巧合?!
額心那點灼熱的印記,此刻如同燃燒的星辰,散發出前所未有的滾燙熱意!那熱意順著血脈奔流,與契紙背麵那八個古老刻痕傳遞出的蒼茫厚重氣息激烈共鳴!
「唔…」巨大的衝擊和印記的灼熱讓她眼前陣陣發黑,鼻間那股熟悉的溫熱感再次洶湧!她猛地抬手死死捂住口鼻,但一股溫熱的液體還是衝破阻礙,從指縫間汩汩湧出!
啪嗒!啪嗒!
新鮮的、溫熱的鼻血,滴落在她顫抖的手中緊握的那張古老契紙上。
暗黃脆弱的紙麵,瞬間被殷紅的血珠浸染、暈開。鮮血迅速滲透進那深刻古老的刻痕凹槽之中,如同給那八個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字,注入了滾燙的生命!
「女子掌犁,地脈不絕」——血色的字跡,在慘淡的月光下,觸目驚心!
就在這時——
「唔…水…」
裡屋的方向,王桂香那帶著濃重睡意和乾澀沙啞的夢囈聲,突兀地、清晰地響起!緊接著,是摸索著起身、破舊床板發出的吱嘎聲!
腳步聲!朝著灶房門口的方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