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4章 夜半鬼手,契紙驚心
>王桂香的尖叫,像一根生鏽的針,狠狠紮進趙小滿嗡嗡作響的耳膜。
她摳挖磚縫的動作猛地僵住。染血的指尖還深深嵌在冰冷的磚縫裡,粘稠的黑垢混著新鮮的血跡,觸目驚心。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衝破肋骨!暴露了!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已經驅使著她做出了反應。身體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順著灶台滑倒在地,腦袋歪向一邊,沾著血汙的臉貼在冰冷肮臟的泥地上,雙眼緊閉,呼吸微弱得幾乎停止——裝暈!這是此刻唯一的生路!
「小滿!小滿!」王桂香的驚叫變成了恐懼的呼喊。她幾步衝過來,枯瘦的手顫抖著,想要去碰觸女兒,卻又在即將觸及時猛地縮回,彷彿趙小滿身上帶著什麼可怕的瘟疫。她看著女兒滿臉滿手的血汙,看著那血肉模糊的指尖,看著灶台磚縫上塗抹的刺目血跡,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慌。
「怎麼了?大清早嚎什麼喪!」裡屋傳來趙大柱帶著濃濃睡意和不耐煩的粗啞喝罵。接著是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趙小滿緊閉著眼,身體僵硬地貼著冰冷的地麵,將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耳朵上。她能聽到王桂香急促而慌亂的呼吸,能聽到趙大柱趿拉著破草鞋走近的聲音。
「這…這死丫頭…」王桂香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她瘋了!用…用手去摳那灶台縫…摳得滿手是血!我叫她,她就…就這樣了!」
趙大柱的腳步停在幾步外。一股劣質煙草和隔夜汗餿的混合氣味彌漫過來。沉默了幾息,趙小滿能感覺到他那混濁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過,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
「摳灶台?」趙大柱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疑惑和煩躁,「摳那玩意兒乾啥?臟兮兮的!」他似乎蹲了下來,趙小滿能感覺到他粗糙的手指粗魯地扒拉了一下她受傷流血的手。
「嘶…」劇痛讓她幾乎忍不住要抽搐,她死死咬住牙關,強忍著,連呼吸都屏住。
「晦氣!」趙大柱像是被那滿手的血汙燙到,猛地甩開她的手,語氣更加不耐,「流這麼多血,彆是撞了邪!趕緊弄點灶灰給她糊上止止血!死不了就丟草鋪上躺著!看著就煩心!大清早的,儘整幺蛾子!」
他罵罵咧咧地站起身,踢踢踏踏地又走回裡屋,砰地一聲關上了那扇破門,彷彿外麵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當家的…」王桂香無助地喊了一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灶房裡隻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趙小滿刻意壓製的微弱呼吸聲。
王桂香在原地站了許久,枯瘦的身體微微發抖。她看看緊閉的裡屋門,又看看地上「昏迷不醒」、滿臉血汙的女兒,再看看灶台磚縫上那一片刺目的狼藉…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恐懼、茫然、一絲微弱的母性本能,最終都被一種巨大的、彷彿要壓垮她的疲憊和認命所取代。
她長長地、無聲地歎了口氣,那歎息沉重得像墜了鉛塊。
趙小滿感覺到她終於動了。腳步聲遲緩地走向灶膛,用火鉗撥弄了一下灰燼,然後是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一隻冰冷、沾滿了粗糙灶灰的手,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機械動作,胡亂地按在了趙小滿受傷流血的指尖上!
「唔…」劇痛混合著灰燼的刺鼻氣味,讓趙小滿的身體控製不住地痙攣了一下。
王桂香的手頓住了,渾濁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閃了閃,但很快又熄滅了。她繼續用那粗糙冰冷的灶灰,用力地按在傷口上。沒有清洗,沒有包紮,隻有最原始、最粗暴的止血方式。灰燼混合著血汙,很快在趙小滿的指尖凝結成一塊醜陋的黑紅色硬痂。
做完這一切,王桂香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她費力地、幾乎是拖拽著,將「昏迷」的趙小滿弄回了角落那冰冷刺骨的草鋪上。給她蓋上了一床同樣散發著黴味、硬得像紙板的破棉絮。
「躺著…彆…彆再鬨了…」王桂香的聲音低得如同耳語,帶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草鋪上緊閉雙眼、臉色慘白的女兒,渾濁的眼底深處,那點被恐懼壓製的疑惑如同幽暗的水草,悄然浮動。最終,她猛地轉過身,腳步慌亂地走向灶台,拿起水瓢,更加用力地、近乎發泄般地刷洗起來,水聲嘩啦作響,掩蓋了她急促的心跳。
草鋪上,趙小滿依舊緊閉雙眼,身體僵硬。指尖傷口被灶灰糊住的劇痛,額心深處殘留的灼燒感,以及鼻間濃重的血腥和黴味,都讓她如同置身煉獄。但她的內心,卻如同冰封的火山,壓抑著狂濤駭浪!
異物!磚縫深處那個冰冷的、沉重的、帶著金屬感的異物!那個被她的血喚醒的意念!它是什麼?金子?還是…彆的什麼?
祖父趙老栓…那個在原身模糊記憶裡,比父親趙大柱更沉默寡言、眼神渾濁卻偶爾閃過一絲精明的老人…他臨死前,似乎總愛一個人蹲在灶台邊抽煙,眼神飄忽地看著那幾塊青磚…
一個荒誕卻又無比強烈的念頭,如同破土的毒藤,瘋狂地纏繞住她的心臟——那東西,很可能與祖父有關!它被深埋在那裡,絕不僅僅是個意外!
必須拿到它!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這個念頭成了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她像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躺在冰冷刺骨的草鋪上,忍受著身體內外的雙重煎熬,等待著,耐心地等待著那個萬籟俱寂的時機。
時間,在饑餓、疼痛和冰冷的煎熬中,變得無比漫長。
白天,王桂香和趙大柱下地去了,留下趙有纔在家裡晃蕩。他幾次經過灶房門口,探頭探腦,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趙小滿一直「昏迷」著,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極緩。趙有才似乎也懶得理會這個「撞了邪」的妹妹,嘀咕了幾句「晦氣」,便不再靠近。
直到日頭徹底西沉,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淹沒了破敗的灶房。裡屋傳來趙大柱如雷的鼾聲和王桂香偶爾壓抑的咳嗽。整個趙家土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隻有窗外偶爾傳來幾聲遙遠的、淒涼的犬吠。
時機到了!
趙小滿猛地睜開眼!黑暗中,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如同兩點燃燒的幽火!額心的印記依舊隱隱作痛,提醒著她能力的代價。身體的虛弱感如同跗骨之蛆,四肢百骸都在叫囂著酸軟無力。
但她顧不上了!
她像一隻蟄伏已久的夜行動物,無聲無息地從冰冷的草鋪上坐起。動作牽扯到全身的痠痛和額心的刺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冷汗瞬間浸透單薄的衣衫。她死死咬住下唇,鐵鏽味在口中彌漫,靠著劇痛刺激著搖搖欲墜的清醒。
她屏住呼吸,側耳傾聽。裡屋的鼾聲依舊,王桂香的咳嗽也平息了。很好。
沒有鞋,赤腳踩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刀上。她扶著粗糙的泥坯牆,一步,一步,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挪向灶台。黑暗中,灶台隻是一個更濃重的黑影輪廓。
終於挪到了目標位置。她靠著冰冷的灶台壁,緩緩滑跪下去。膝蓋撞擊地麵的悶痛讓她悶哼一聲,又死死忍住。
就是這裡!昨晚感知到的、深埋著冰冷異物的那條磚縫!
她伸出右手。指尖的傷口被灶灰和血汙凝結的硬痂覆蓋著,稍微一動就鑽心地疼。她深吸一口氣,將殘餘的所有精神,如同繃緊的弓弦,狠狠壓向眉心的印記!
『感知!給我看清!』
嗡!
額心驟然一燙!撕裂般的劇痛再次襲來!她眼前金星亂冒,鼻間似乎又有溫熱的液體蠢蠢欲動!她死死咬住牙,牙齦幾乎要滲出血來!
這一次,感知不再狂暴混亂。或許是昨晚血液的觸碰建立了某種微弱的聯係,或許是此刻不顧一切的專注。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帶著穿透性的意念,艱難地刺破了厚重的汙垢層,鎖定了深處那個冰冷的、棱角分明的存在!
意唸的觸角纏繞上去,傳遞回更加具體的資訊:堅硬!沉重!被某種堅韌的、油膩的材質包裹著!形狀…近似一個扁平的方片!
不是散碎的金子!是…包裹好的東西?!
趙小滿的心跳得更快了!她不再猶豫,用左手死死捂住口鼻,壓製住翻湧的血氣和即將噴出的鼻血。右手食指和中指,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狠絕,狠狠摳向那條填滿了凝固油汙和灰燼的磚縫!
噗嗤!指甲瞬間翻卷,本就未愈的傷口再次崩裂!溫熱的鮮血混合著黑乎乎的汙垢湧了出來!劇痛如同電流竄遍全身!
但她恍若未覺!一下!兩下!三下!血肉模糊的指尖如同最堅硬的鋼釺,瘋狂地挖掘著!汗水混合著血水,從她慘白的臉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麵上。每一次摳挖都伴隨著額心印記的灼痛和身體的劇烈顫抖,每一次深入都讓她感覺靈魂都要被抽離!
快了…快了…意念清晰地「看」到,那個被油布(?)包裹的堅硬小方塊,就在下麵!就在下麵!
她的指尖終於觸碰到了一層不同於堅硬磚石和汙垢的、帶著韌性的阻隔!是包裹物!
狂喜瞬間壓倒了所有的痛苦!她更加瘋狂地摳挖起來!指甲徹底斷裂,指尖血肉模糊,但她感覺不到疼!眼中隻剩下那近在咫尺的冰冷異物!
嗤啦!
包裹物的一角,終於被她染血的指尖摳破、撕裂!
她屏住呼吸,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將兩根手指探入那狹窄的破口,夾住裡麵的東西,然後,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向外一拽!
一個沾滿了漆黑油汙、混合著她鮮血的小包裹,被硬生生從磚縫深處摳了出來!隻有嬰兒拳頭大小,入手沉甸甸的,帶著泥土的冰涼和金屬的質感!
成了!
趙小滿幾乎虛脫,身體軟軟地靠在灶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額心的劇痛如同潮水般洶湧,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她死死攥著那個冰冷滑膩的小包裹,如同攥著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不敢停留,也無力再站起。她靠著灶台,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將包裹在衣襟最臟汙的地方胡亂擦拭了幾下,勉強蹭掉一點表麵的黑泥。然後,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去剝開那層被歲月和汙垢浸透、堅韌油膩的包裹層。
一層…又一層…剝開外麵厚厚的油汙和凝固的灰垢,裡麵似乎還有一層堅韌的、像是某種鞣製過的皮革或厚油紙的東西。她的指尖因為劇痛和脫力而抖得厲害,剝開的動作異常艱難。
終於,最後一層包裹物被剝開!
借著屋頂破洞漏下的一縷極其微弱的月光,趙小滿看清了裡麵的東西。
不是她想象中的金塊或者銀錠。
那是一張折疊起來的、顏色暗黃發脆的紙!
紙?!
巨大的失望如同冰水當頭澆下,讓她渾身發冷!她冒著生命危險,忍受著非人的痛苦,挖出來的…就是一張破紙?!
然而,就在她絕望的念頭升起的刹那——
嗡!
眉心深處那滾燙的印記,毫無征兆地、前所未有地劇烈跳動了一下!一股遠比之前感知土地、植物、甚至灶台磚石時更強烈、更清晰、更古老厚重的意念洪流,如同沉睡的巨龍被驚醒,帶著一種源自大地的、深沉磅礴的威壓,狠狠撞入了她的意識!
這一次,不再是混亂的饑餓、乾渴或痛苦!
而是一種無比清晰的、帶著某種律動和規則的「存在」感!
一種冰冷、堅硬、不容置疑的…「界限」感!
一種被書寫、被烙印、被賦予權柄的…「歸屬」感!
這股意念洪流的核心,清晰地指向她手中那張暗黃的紙!
與此同時,那張紙本身,在微弱月光下,也顯現出它不同尋常的細節:紙張邊緣有官府專用的、象征權威的朱紅色繁影印鑒!雖然被油汙和歲月侵蝕得有些模糊,但那特殊的紅色和圖案,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趙小滿的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一個詞,如同驚雷般在她被龐大資訊衝擊得一片空白的腦海中炸響!
地契!
這不是普通的紙!這是一張…地契!!!
祖父趙老栓!他臨死前偷偷埋下的…竟然是半張…不,是半畝地的地契?!
這個認知帶來的衝擊,瞬間壓倒了所有的劇痛和虛弱!她渾身劇震,如同被閃電劈中!握著那張輕飄飄卻又重逾千斤的暗黃紙張的手,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唔…」
就在這時,裡屋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像是翻身時床板發出的吱呀聲!
趙小滿的血液瞬間凍結!她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向裡屋那扇緊閉的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