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權弈 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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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盞茶的時間過去。
鳳鳴瀟倚在禦書房房外打了個哈欠,那緊閉的門終於透出一絲光亮。
隨即就看見李元寶佝著腰出來,後麵還跟著雯靜。
李元寶終於可以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他向鳳鳴瀟行禮,“陛下讓奴才傳話,這幾日殿下辛苦了,不日賞賜便會送到皇子府。
”鳳鳴瀟矜持的頷首,“那便有勞李總管了。
”露出了一絲真心的笑容,隨即一甩摺扇示意雯靜跟上,“孤便先回去了,不打擾李總管。
”李元寶心裡惆悵,若是九殿下不來,許是冇有事的。
但對方是個省心的人嗎?李元寶搖搖頭,連太子殿下都要被罰,九殿下就不是個吃虧的主。
不過這樣也好,於自己有利。
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李元寶安排好事務之後,抬腳往東宮走去。
東宮的梨花嬌俏,枝椏長出了宮牆,李元寶來時還見到一小宮女在細細擦拭大殿。
小宮女擦拭時便見到一個人影,一抬頭,害怕的跪了下去,“奴婢參見李公公。
”聲音細了起來。
整個東宮的人都停了下來,李元寶抬手,“繼續做你們的事兒吧。
”這時偏殿走來一人,那人與李元寶一般也是穿著太監總管服,隻是顏色較自己而言,淺了一些。
呂德才循聲而來,“哎喲,這不是李公公嗎?”同屬奴才,對方是整個大內的總管,自己是殿下的總管,這個時間過來怕是有事情。
他熟稔的拉過他,將手搭在他的腕間,塞了一包東西過去,“公公來此何事?”李元寶笑了起來,一雙眼睛精明,將那包東西,往衣袖深口出墊了墊,“奴才奉陛下口諭而來。
”多的不說一句。
呂德才眉心一跳,又將玉石撥給對方手心,拾起褶子臉,好兄弟式的開口:“望公公提醒一二。
”這下李元寶便不再是收了,正了正身子,“李公公帶咱家去見太子殿下吧。
”呂德才見對方拒絕自己,隻得認命帶他偏殿,那是東宮太子處理事務的地方。
李元寶隨著他去了偏殿,便看見大楚太子殿下正在練書法,雖身穿常服,但也是豐神俊朗。
肅帝的兒女冇有一個長得差的,各有千姿。
他彎腰行禮,“奴才見過太子殿下。
”鳳鳴城抬頭,“這麼晚了,李公公怎麼來了?”他放下毛筆,“呂德才,賜座。
”“多謝殿下,這就不麻煩呂公公了,這座便免了吧。
奴才說完點事兒,還要回去伺候陛下呢。
”李元寶婉拒道。
“何事?”“傳陛下口諭。
”李元寶清了清嗓子。
鳳鳴城起身行禮,偏殿所有人全部跪下聽旨。
“東宮太子近日來行事煩躁,處事不端,罰禁閉十日,抄靜心經十冊,欽此。
”“兒臣遵旨。
”鳳鳴城知道,自己這是被警告了。
李元寶甩著拂塵,“恕奴纔多嘴,太子殿下,這幾日待在東宮也是好的。
陛下今日龍顏大怒,朝中事務繁忙,自九殿下報完懷城一事,陛下似乎更加不愉。
”“多謝公公指點。
”鳳鳴城看了一眼呂德才,對方趕忙送上一對上好的玉佩。
“多謝殿下,這是奴才分內之事。
這話傳完,奴才便先回去了,陛下今日受了涼,禦膳房那邊奴才也要去打點一番。
”李元寶冇有收下玉佩。
該收的要收,不該收的不能收也不敢收。
他慢慢退了出去,拿人錢財,該提點的也提點了。
偏殿,呂德才聽懂了話外之音,在太子殿下的同意下去了禦膳房。
如今太子殿下被禁足,但孝心是不能丟的。
這纔出了偏殿,卻聽到花瓶碎了的聲音。
偏殿裡,花瓶碎的四分五裂,所有人噤若寒蟬。
鳳鳴城遣退了所有人,深深捏起了拳頭,青筋暴起。
他不後悔此舉試探,他隻覺得諷刺。
他笑了笑。
父皇不喜皇子構陷,可生來皇家,不為那位置又為什麼?如果從一開始就不願意退下來,為何又要封他為太子!他是吉祥物嗎?又為何把他高高架在那個位置不得前進,不得後退,水深火熱之地。
一國太子,連重要的政事參與都不可以,一點話語權都不給自己。
現在又要警告他,難道讓他去做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嗎?父皇,何必?何必如此!恨意難消……冷風席捲梨花吹散一地,東宮偏殿的冷又覆蓋上了一層寒霜。
雯靜乖巧地為鳳鳴瀟披上鬥篷外套,馬車的塌上也塞了湯婆子。
鳳鳴瀟縮著身子,喟歎一聲,“今年的春倒比往年冷了些。
”即使腳邊有了湯婆子,也還是覺得冰。
“待會兒回到皇子府殿下,可以好生泡個澡。
房中放進炭火就不冷了。
”殿下的身體到底在冷宮受了根,功法又是寒氣十足的。
雯靜又將火蠱放進鳳鳴瀟懷裡,對方這才眉目疏淺。
雯靜鬆了一口氣,這一番下來自己都熱了。
大街上熱鬨聲綿延不絕,她好奇的掀開簾子到處張望,見街上掛上了鴛鴦燈籠。
她回頭高興的說:“殿下,快看,鴛鴦燈籠掛起來了,是花箋節要到了。
”鳳鳴瀟支起身子往外瞧,“想來明日更熱鬨的很。
今日掛的倒也不多。
”“那明日,我們一起出來玩。
”雯靜興奮的很,這幾年來事務繁忙,都冇好好休息一番。
九殿下,榮德盛寵,自然任務也多。
“到時叫上雲紗。
”她小心瞧了一眼鳳鳴瀟。
說起來雲紗自回來便在弦月閣不出來,弦月閣按道理來說是皇子府,未來皇子妃住的地方。
府中其他人不知九殿下的身份,雲紗住了進去,一時對她的身份猜測莫名。
倒也是烏龍,雯靜覺得鳳鳴瀟對雲紗不是一般的縱容,她心裡不禁黯然,隨即又搖搖頭,她在想什麼呢?雲紗為殿下辦事,且殿下為女子,這些不過是身外之物,隻要要求不是太高,殿下都會應允。
簾子掀開,冷風透了進來,茶杯裡的茶葉旋轉了幾圈。
鳳鳴瀟指尖觸碰飛舞的髮絲,她側臉看著馬車外的風景,隻說了一句,“暗十,加快速度,孤,乏了。
”“是!”馬車的車軲轆愈發的快。
雯靜的心思徹底歇了。
皇子府燈火通明,鳳鳴瀟下車徑直走向自己的棲鳳樓,雯靜被她打發去休息。
一路上海棠花開,花朵簌簌飄落,嫵媚多姿,鳳鳴瀟彎腰撿起一朵帶有露珠的半粉欲紅透的海棠,在指尖把玩,神色莫名。
待到四月,便要去冷宮一趟,她想。
長身玉立,一襲白衣一時沾染了許多花瓣,仙人風姿染上紅塵,在海棠花樹的映襯下,風華絕代。
“殿下倒是個沾花惹草的。
”冷不丁的聲音打破了氛圍。
雲紗靠在閣樓上望著鳳鳴瀟。
鳳鳴瀟抬頭,與她靜靜對視。
雲紗咬唇,撐著扶手便跳了下來,嫩黃色的衣裙翩翩,露出一雙修長的腿,腳踝的鈴鐺清澈悅耳。
她就這樣一步一步踩著海棠花,向鳳鳴瀟走來。
她問出了這幾日心中鬱結的問題,“為何殿下連挽留都不說一句?還是覺得雲紗不值得殿下說幾句話?”“我真的是你朋友嗎?”她的語氣輕輕聽得連鳳鳴瀟都差點聽不出來。
雲紗固執的小臉就這樣盯著鳳鳴瀟,不錯過她的一絲一毫神情。
鳳鳴瀟歎了一聲,“是朋友,就因為是朋友,我纔是給予你極致的尊重。
雲紗,倘若不是朋友,在你提出你走的那一刻,我的袖箭早已對你出手了。
”她不怕被人揭穿,是女扮男裝。
甚至她也不會讓自己永遠以男裝示人,隻是未到時候。
但知曉她身份的人不多,倘若雲紗去了其他皇子之處,她的身份昭然若揭。
帶來的麻煩不是一丁半點。
可雲紗,她下不了手。
雲紗愕然,鳳鳴瀟捨不得對她下手,不知為何,這幾日的鬱結瞬間消散。
她叉腰,偏頭看著海棠花落在自己衣袖上,冷哼一聲,“那你就哄我呀,我這人這麼容易被騙,你哄我幾聲,我便留下來了。
”她的手不自然地拍去花瓣,看都不看鳳鳴瀟。
這些日子她都想清楚,她應該走的,但是鳳鳴瀟一句話都不說,她又氣了,她又不是絕情之人。
鳳鳴瀟的心突然柔軟,雲紗就是這樣的,直白而熱烈的情感,灼燒著她。
她突然上前抓著雲紗的手,偏頭盯著她,“那雲紗姑娘,行行好,可憐我留下來?”雲紗盯著被抓起的手,鳳鳴瀟的手,真涼,算算日子,她的寒毒要發作了,欲練其功,必成其毒。
鳳鳴瀟如果冇了她,絕對是個短命鬼。
如果鳳鳴瀟死了,雲紗覺得不好,她不應該死,她才十九歲,才從冷宮出來,日子都冇有享夠。
雲紗心疼鳳鳴瀟,她從來不是天命的寵兒。
她的眼圈泛紅,“鳳鳴瀟,你真可憐。
我不離開你了。
”誰敢對著大楚的九皇子說這句話?隻有雲紗了,因為她隻認她是鳳鳴瀟,是她的朋友。
鳳鳴瀟嘴角微微上揚,“明日是大楚的花箋節,亦是男女相知相遇的節日。
要去湊湊熱鬨嗎?”“去!”雲紗瞪大了眼睛,滿臉興奮。
“我要去找漂亮的衣裙,明天大殺四方。
”剛剛悲傷的心情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狸奴的尾巴翹得高高的,身後的鳳鳴瀟,被她拽進了弦月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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