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劍斬情絲 252 舊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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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拉著柳夢龍在夜色中疾行。
他一臉的肅穆,雙手卻是冰涼,兩鬢亦是微微發汗。
那柳夢龍隻是一介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隻走了數裡地便已氣喘噓噓,卻咬牙撐著,夜路本就崎嶇,腳下一晃,便摔倒在地,額角碰在了尖銳的岩石上,磕出了血。
何晏之一把撈起柳夢龍的衣領,疾聲道:“柳兄小心!”
柳夢龍的眼睛被鮮血糊住,有些睜不開,隻感到何晏之帶著涼意的手指輕輕撫過他額角的傷口,心口猛然一滯,臉竟冇來由地紅了起來。他連忙拿袖子胡亂地擦了擦臉,卻更加地狼狽不堪,心中懊惱至極,覺得自己在眼前這位俊美公子麵前實在有些丟臉。
“無事。”他低聲道,眼睛卻不敢看著何晏之,“實在是小生無用,拖累了恩公。”
何晏之歎了口氣:“如今處境險惡,你我自當同心協力,共度難關。”他握住書生的手,“放心!無論如何,何某絕不會棄柳兄於不顧。”
柳夢龍心中激盪,眼眶亦有些發紅,道:“柳夢龍真是三生有幸,竟能結交恩公這樣的義士!”他眉頭微微一皺,“恩公方纔說自己是甚麼沈大公子,莫非是權宜之計?”
何晏之頷首道:“幸而有驚無險。若真當交起手來,以我的功夫,隻怕敵不過那陸嘯虎。”
柳夢龍道:“恩公方纔的神情甚是威嚴,舉手投足,優雅從容,真叫人不敢直視。”
何晏之卻有些不悅道:“那個沈碧秋,果真有這麼好麼?”
何晏之的話叫柳夢龍有些摸不著頭腦,隻能愣愣地看著對方。卻見何晏之從懷中摸出方纔從陸嘯虎手裡奪回的小布包,細細端詳了許久,終於低聲道:“本想作個想念,如今看來,卻是不能留了。”
隻見何晏之將那個方寸大小的布包抖開,卻是薄薄的兩張紙。柳夢龍瞬間被那紙上的字跡所吸引,“瓊花碎玉”那幾個字婉若遊龍,翩若驚鴻,讓人見之忘俗,柳夢龍突然覺得以自己平庸的資質,隻怕一輩子苦練,也寫不出這樣漂亮的字,隻是,這又是誰寫的呢?想必,定是某位不出世的高人了。
何晏之卻盯著那幾個字許久,怔怔出神,終於歎了一口氣,竟張開口,將那兩張紙吞進了腹中。
柳夢龍瞠目結舌,道:“恩公這是做甚麼?”
何晏之淡淡道:“此乃我恩師送給我的劍譜,方纔那些人就是覬覦此物,我若將它留在身邊,萬一落在對頭手中,隻怕對我師父不利。況且,我師父也曾叮嚀我毀去劍譜,是我捨不得,才留了封麵和封底在身邊做個想念,豈料卻是節外生枝。”他重重歎了口氣,“我師父若知道我惹了這樣的禍事,一定饒不了我。”
柳夢龍點點頭,心中卻想,何晏之對他那位師父想必十分地尊崇,隻要提及那位高人,眼中便是眷戀溫存之色,竟叫人看得,有些心猿意馬了。他這樣想著,臉便又紅了起來,心中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何如此忸怩,竟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何晏之又道:“柳兄可還走得動?”
柳夢龍踉踉蹌蹌走了兩步,終於齜牙咧嘴地佝僂起身體,低聲道:“大約是腳崴了。”
何晏之便俯下身:“我揹你走。”
柳夢龍瞬間漲紅了臉:“如此……不妥……”
何晏之並不看他,隻是皺眉道:“莫推辭!時不待我。”
柳夢龍見何晏之神情不耐,便住了口,再不多言,趴到了何晏之的背上。
何晏之提氣疾行,身形快速地穿行於林間,他並不往隨州走,而是折轉了回去,向西北方向行進,柳夢龍便知,他這是想繞過青鬆嶺,以防萬一。如此一口氣走了二十裡,柳夢龍感到何晏之的背上已沁出了汗,氣息也漸漸不穩起來,不由有些不忍,伏在何晏之的耳邊道:“何兄,不如放我下來,咱們歇歇再走?”
何晏之卻搖搖頭:“不可。”他扭過臉安慰道,“我無妨。快一些走要緊。”
柳夢龍將話嚥了下去,心中隻覺得勞煩何晏之許多,想表示感謝,卻怕何晏之煩他迂腐囉嗦,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忐忑,又是惴惴不安,一時間,簡直是五味雜陳。
突然間,不遠處響起一聲哨鈴的嘶鳴,尖利刺耳,久久不息。
何晏之身子一震,將柳夢龍放了下來,即刻拔劍出銷,目光凜然看著四周,喝道:“不知是哪裡來的朋友,何不現身?”
隨之,林中傳來一陣大笑,那笑聲爽朗,嗓音溫厚,叫人聽著實在舒服。
四週一下子湧出數十人,個個手持利刃,穿著藏青色的短襖,分兩旁站立。人群中走出兩個人,帶頭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後生,長相斯文,留著三縷鬚髯,頭戴氈巾,彆著一塊青玉,倒像是個讀書人。身後,那個手持利斧的大漢卻是方纔青鬆嶺野林中差點交手的陸嘯虎。
何晏之心裡大驚,道,隻怕是露了馬腳。又想,死馬拉作活馬醫,看陸嘯虎對眼前這個帶頭的甚為恭敬,自然不是一般人,莫非就是他們的大當家?
他豁了出去,拱手哈哈笑道:“原來是大當家,不知深夜追來,有何要事?”
那長相斯文的書生顯然吃了一驚,隨即眯起眼睛,笑道:“你說,你是沈大公子?”他的眼中儘是嘲弄的笑意,“那麼,我叫什麼名字,大公子可知道?”
何晏之自然是答不上來,他負著手,微微一笑,後背卻已被汗水浸濕。方纔隻有一個陸嘯虎,如今卻來了這一大幫子人,要想全身而退,隻怕事比登天。他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時之間竟想不出甚麼好辦法應付,唯有保持著臉上悠然的笑意,微笑不語。
一旁的柳夢龍看出何晏之鬢角緩緩落下的汗滴,心中更加焦急,不由深恨自己無用,竟叫何晏之落入如此險境。
陸嘯虎站在那書生的背後朗聲道:“大哥!這小子竟敢冒充大公子,我們還與他囉嗦什麼?拿下便是!”
帶頭的大哥狠狠瞪了陸嘯虎一眼:“記得管住自己的嘴!”
何晏之心中一動,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了一些,笑道:“不錯!我確實不是大公子,但是大當家的名字如雷貫耳,我怎會不知?”
那大當家亦笑著點頭道:“很好!你且告訴我,你是受何人指使?你若能立即坦白,或許,我還能留你一條性命。”
何晏之依然笑著說道:“我乃奉家兄之命前來。”
大當家眉梢微微一挑:“令兄何人?”
何晏之悠然道:“沈碧秋,便是家兄。”
大當家麵露狐疑之色:“我與大公子相交數年,並不曾聽說過他有甚麼兄弟。他乃沈眉膝下獨子,哪裡跑出來你這麼一個弟弟來?”他麵帶冷笑道,“你以為你騙得了我麼?”
何晏之隻道:“是與不是,你親自去問問我兄長便知。”他臉上的神情極為傲然,斜睨著眼睛看著那大當家,“我早與你們三當家的說過,此次前來,甚為機密,否則我也不會冒充我大哥。大當家,你若壞了大哥的事,自然會知道有什麼後果!”
大當家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何晏之趁熱打鐵道:“我若不是他的兄弟,又豈會與他長得這般相似?”他摸摸自己的臉,“真可是如假包換的真容,大當家若不信,可以親自過來驗證。”
大當家沉吟道:“若是沈二公子,秦某又豈敢冒犯。”
何晏之心道:原來此人姓秦。他唇角含著笑意:“想必大當家心中仍有懷疑。”他將手中長劍一橫,“然則,人可以易容,功夫卻是錯不了的。秦兄既與我兄長交好多年,自然識得他的劍法。”說罷,抖開一個劍花,便耍了起來。
沈眉道:“楊宮主曾來過歸雁莊,帶走了蕭北遊,此後便失去了行蹤。沈某這些時日也同犬子在尋找楊宮主,可惜收效甚微。”他輕歎了一聲,“謝大人是在懷疑在下嗎?”
謝婉芝的目光深幽,緩緩道:“皇長子乃是將軍唯一的骨血。子衿,我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同將軍反目成仇,而我也不信你是一個貪圖權勢與富貴的小人。歐陽長雄畢竟曾救過你的性命,你難道忍心叫歐陽氏絕後麼!”
沈眉道:“謝大人既然認定楊宮主的失蹤與在下有關,沈某百口莫辯。”他躬身行了一禮,“清者自清。謝大人既然懷疑沈某,就請謝大人搜查歸雁莊,沈某絕不阻攔。”
謝婉芝冷笑道:“想不到你我相識一場,卻要落得兵戎相見的地步。若派官兵搜查便能找到蛛絲馬跡,我又何必苦惱?”她表情肅穆,讓人望而生畏,“聽聞你家公子乃是岷王殿下的肱骨,不知可否引來一見?本官有幾句話,要請教沈公子。”
沈眉微微一愣,隨即道:“大人之命,草民莫不敢從。”
廳堂裡的氣氛陡然間變得壓抑起來。一時間,誰都不再說話,唯有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謝婉芝隻是坐著喝茶,葉雲舒垂手而立,目不斜視,而沈眉靜默地站著,連慣常的笑容都收斂了,兩人彷彿都沉浸在往事之中,卻又各懷彼此。
沈碧秋很快來到了前廳。他穿著一件湖紗的藕色長衫,戴著一頂儒冠,一派書生打扮。他徑直走到謝婉芝麵前,躬身施了一禮,恭敬地說道:“學生參見道台大人。”
謝婉芝溫婉笑道:“無須多禮。”她嫻嫻指著一旁的座椅,“沈公子請坐。”
沈碧秋道:“學生不敢。”他麵露忐忑之色,“父親大人尚且站著,為人子者豈敢稍坐?於禮不合,亦有違孝義。”
謝婉芝道:“想不到子衿兄倒是生了一個好兒子。貴公子儀表堂堂,人品出眾,想必令夫人一定也是人中龍鳳,本官甚為羨慕,不知可否引薦一番?”她衝沈眉一笑,目光中頗有探究之色,“子衿兄待本官甚為生分。你我也算是舊相識,卻連喜酒都不曾請我喝上一杯。你連自家夫人的姓氏籍貫都不讓旁人知曉,一些不識好歹的人隻怕背後要風言風語,實在有礙名聲啊。”
沈眉道:“大人謬讚。並非在下諱莫如深,隻是,拙襟已經過世二十餘年了,謝大人怎會毫不知情呢?”他抬起頭看著謝婉芝,“說起來,拙荊蘇氏亦是大人的故人哪。”
謝婉芝麵色微變,道:“你說什麼?什麼故人?”
沈眉含笑道:“昔日的康橋八豔之首蘇小環,謝大人一點都不記得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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