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浮生故人行 005

    禁足的日子裡，宋祈音的孕吐反應愈發劇烈，鳳袍下的身形迅速消瘦下去，宛如風中殘燭。

太醫前來診脈，麵色凝重地再三叮囑，胎氣已然不穩，需得臥床靜養，絕不可再受刺激與勞累。

可她沒能等到這份奢求的“靜養”。

春耕大典前一日，江予執的命令便如一道冰冷的聖旨送到了鳳儀宮。

他要她，必須出席。

宋祈音以醫囑為由推拒，卻換來了江予執的親自駕臨。

他立在榻前，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眸色沉沉，看不出情緒。

他就那樣站了許久，久到殿內的空氣都彷彿凝固。

最終，他從齒縫間擠出一聲冷笑，打破了死寂：

“又是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音音，朕沒時間陪你演這些爭風吃醋的戲碼。明日的大典，關乎國運，你這個皇後，就算病到要死了，也得給朕體麵地出現在祭天台上。”

他的話像淬了毒的冰錐，一字一句，狠狠紮進她的心脈。

最終，她還是被宮人強行換上了繁複沉重的鳳袍，半扶半架地帶去了祭天台。

大典冗長，宋祈音站在高台上，每一次跪拜起身，都讓她頭暈目眩。

她能感覺到江予執的目光數次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如芒在背，讓她無處遁形。

儀式過半，蘇淼淼端著托盤，蓮步輕移至她身前。

“姐姐臉色好差，”她柔聲道，“這是陛下特意為您備的安神湯，陛下說了，讓您務必喝下。”

宋祈音望向江予執，他正與臣子交談，彷彿對這邊的一切渾不在意。

但她知道，他在看σσψ。

那是一種無形的、帝王的逼視。

她接過藥碗，一飲而儘。

藥汁入喉，帶著詭異的甜腥。

數息之後，一股絞痛在她腹中猛烈炸開！

“呃……”一聲痛吟溢位唇邊，她額角冷汗涔涔，雙腿一軟，重重跪倒在地。

溫熱的液體自身下洶湧而出，一抹刺目的鮮紅，在她金線繡成的裙擺上迅速蔓延，像一朵絕望的血色蓮花。

不……我的孩子……

場麵瞬間大亂。

一道明黃身影疾步而來，帶著從未有過的倉惶。

江予執那張一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他眼中沒有百官，沒有祭天台，隻有她，和她身下那片刺目的紅。

他的手已經伸向了她，指尖離她的衣袖僅有分寸。

然而，就在這時，旁邊的蘇淼淼發出一聲更淒厲的尖叫，嚇得癱軟在地。

那聲尖叫像一道魔咒。

江予執的動作猛地一僵，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那瞬間的脆弱與驚惶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帝王慣有的冷硬與審度。

他收回手，猛地轉過身，從她身邊掠過，衝到蘇淼淼麵前，厲聲質問：

“你給她喝了什麼？！”

“我……我不知道……就是陛下您吩咐的安神湯啊……”

這句話，成了壓垮一切的最後一根稻草。

江予執緩緩鬆開她，轉身，一步步走回跪在血泊中的宋祈音麵前。

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沉重而決絕。

他蹲下身，扣住她肩膀的手指用力到骨節泛白，卻又帶著一絲無法抑製的微顫。

他湊到她耳邊，聲音壓抑著風暴，殘忍如同魔鬼：

“為了陷害她，你竟敢拿龍裔的性命做賭注？”

宋祈音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這誅心之言。

她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冷酷的臉。

他的目光寸寸掃過她慘白的臉，最終定格在她空洞的眼眸上。

他似乎是極輕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卻比冰雪更寒。

“宋祈音，朕真是小瞧了你的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