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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依舊梨花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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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上一世,我因撞見夫君與青梅泛舟,賭氣和離。

卻不知孃家早已被權貴盯上。

和離後,孃家被抄,我凍死在陋室,連收屍的人都冇有。

前夫卻官運亨通,一路做到內閣首輔,最終娶了他那位才貌雙全的白月光,成就一段佳話。

再睜眼,我回到了哭喊著要和離的那日。

他放下公文,眉頭微蹙:“溫家漕運的船隊沉了十艘,虧空巨大,此時和離,你是打算回去一同扛那滔天債務?”

語氣疏離,一如前世。

前世我因他這般冷漠更加憤怒,張口就要和離。

如今,看著這張未來權傾朝野的臉,我咬咬牙嚥下了所有委屈。

離自然要離,但得先藉著首輔夫人的名頭站穩腳跟,釀出我的雪澗香,護住我的孃家。

等熬到他位極人臣那日,再拿著和離書和萬貫家財瀟灑離去。

1

容璟見我不語,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怎麼,鐵了心要和離?溫窈,你可是尋好了下家?”

若依前世性子,我定會拍案而起,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個狗血淋頭,然後寫下和離書一走了之。

不僅他下聘的京中宅院我未要,那些金銀頭麵、綾羅綢緞我也一概不留。

隻求一個骨氣,不容銅臭玷汙了我的驕傲。

可經曆過後來幾十年的饑寒交迫,為了一鬥米在數九寒天漿洗衣物十指潰爛

再看這些黃白之物,隻覺得樣樣可親。

情愛?冇有銀錢支撐的情愛,不過是鏡花水月。

我立刻擠出一個溫婉笑容,眉眼彎彎地望著他。

“夫君說的哪裡話,方纔是我氣糊塗了,胡言亂語罷了,我怎捨得與你和離?”

“方纔的事不作數,你你處理公務累了吧?我讓下人備好熱水,你好好沐浴解解乏。”

說著,我一把抓起那份和離書,轉身就往外走,徑直在廊下將它撕得粉碎。

連紙屑都丟進蓮缸裡,看著它們沉冇。

如今我幡然醒悟,此生,定要與這富貴榮華牢牢綁在一處。

轉身回到暖閣,親自試了水溫,又為他備好更換的常服。

容璟踱步進來時,我仍在門口殷勤笑著。

他若有所思地瞥了我半晌,最終默默抬手,將浴房的屏風拉得嚴嚴實實。

我呆滯在原地。

他難道以為我還貪圖他那點美色不成?

呸,誰稀罕。

我自顧自轉身回了內室。

這一世,什麼情啊愛啊都是虛的,有安身立命的本事,纔是最實在的。

2

上一世,溫家敗落前,家中專司禦酒供奉,富甲一方。

爹孃隻我這一獨女,自是千般寵愛。

我雖不精女紅詩書,卻生得一副好樣貌,性子也活潑,雖未及笄,但說親的媒人早就踏破了門檻。

初見容璟,他一身青衫,立於梨花樹下,身姿挺拔,眉目清冷,隻一眼,我便陷了進去。

此後,家中出錢出力,助他打點仕途,為他鋪路。

後來,十裡紅妝,鳳冠霞帔,我風風光光嫁入容家。

起初也過了段舉案齊眉的日子。

可容璟心繫仕途,日夜苦讀,後來入了翰林,更是公務繁忙。

他待我相敬如賓,舉止有度,從無逾越。

即便是在閨房之內,也恪守著時辰規矩,每月朔望之日方會留宿,其餘時候,我若想近他的身,倒比去書房請示見他還難。

這般寡淡如水的日子,將我待字閨中時的旖旎心思都磨平了。

現在想來,也怨不得他與我無話可說。

他滿腹經綸,談論的是朝局風雲。

我困於後宅,見識不過是衣料首飾、家長裡短。

他嫌我見識短淺,我怨他古板無趣。

我們之間的隔閡,便在這一日日的冷淡中,越積越深。

想到這裡,我長長籲出一口氣。

溫窈啊溫窈,你何德何能,得上天如此垂憐,竟真給了你這重來一次的機會

正思忖間,房門被推開了。

是容璟。

他見我還身著常服,未卸釵環,眼底掠過一絲詫異。

我驀然想起,今日正是朔日,是他循例歇在我房中的日子。

不同於往日扭捏,我立刻起身,快步走入淨房,匆匆沐浴。

然後換上了那襲幾乎透明的紗衣,冰涼滑膩的料子貼著肌膚,勾勒出若隱若現的曲線。

外麵罩了件同色的軟煙羅長衫,勉強遮住些許春光,卻更添朦朧誘惑。

我深吸一口氣,端著姿態走了出去。

燭光搖曳下,容璟坐在桌邊翻看書卷。

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明顯一頓。

呼吸似乎凝滯了刹那,他握著書卷的指節微微收緊。

“窈娘,你”

他嗓音比平日低啞了幾分,眸色深沉,似有暗流湧動。

“夫君,”我抬起眼,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媚意,“良宵苦短,莫要辜負了。”

說話間,罩在外麵的軟煙羅衫悄然滑落肩頭,露出底下那件欲蓋彌彰的鮫綃紗衣,燭光透過薄紗,將內裡窈窕身段勾勒得淋漓儘致。

他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起來,一把將我按在妝台前。

溫熱的唇碾過鎖骨時,他喘著氣咬開我背後細帶,“今日怎這般大膽?”

我仰頭承受著久違的親密,在晃動的燭影裡輕笑:“因為妾身忽然發現”

頓了頓,我咬住他的耳垂嗬氣:“與其當個端莊的木偶,不如做夫君真正的解語花。”

他眼底最後一絲清明終於崩塌。

窗外秋雨遲遲,而**,正長。

3

燭影搖曳,錦帳低垂。

容璟的指尖劃過我的肩頭,帶著薄繭的觸感引得我輕輕戰栗。

我故意將身子貼得更緊,在他耳邊嗬氣如蘭:“夫君慢些”

能感覺到他呼吸驟然加重,原本剋製的動作漸漸失控。

“窈娘”

他喉結滾動,汗珠從下頜滴落在我頸間,燙得驚人。

我仰頭承受著他難得的失態,指甲在他背上留下曖昧紅痕。

原來把枕邊人當作登天梯時,連床笫之事都能品出彆樣滋味。

我咬唇輕笑,雙腿纏上他勁瘦的腰肢。

既然要借種,自然要挑最合適的時機。

幾番**,貪歡至夜半。

容璟氣息未勻,鬢角皆濕,當我再次貼近時,他卻伸手格開,嗓音帶著事後的沙啞:“明日明日還要早朝,不可過度沉溺。”

我動作一頓,隨即從善如流地起身。

也罷,來日方長,不急在一時。

上一世壓抑磋磨至死,如今食髓知味,一時未能儘興也是常理。

他既不願,我亦不強求。

我剛要起身,就被他從後環住腰肢:“更深露重,你要去何處?”

“榻上濕透了,對身子不好。”

我掰開他的手指,披衣下榻。

前世就是太貪戀這點溫存,總忍著不適相擁而眠,後來落下宮寒的毛病。

如今可不會再犯傻。

容璟撐著手肘望過來,寢衣領口鬆垮,露出了方纔被我咬紅的鎖骨,“你今日很不同。”

“人總是要長大的。”

我係好衣帶,回頭對他笑笑。

說罷,也不看他臉上是何等精彩紛呈的神色,徑直推門而出。

夜風微涼,吹散一室曖昧,隻覺渾身鬆快。

4

翌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若我記憶無差,此時家中的禦酒坊,怕是已被人暗中做了手腳。

爹孃定是怕我擔憂,還苦苦瞞著。

轎子剛在溫府門前停穩,我便覺出氣氛不對。

往日門庭若市的景象不見了。

一路穿過庭院,下人們雖依舊行禮,卻個個屏聲斂氣,連廊下掛著的畫眉鳥都叫得有氣無力。

徑直去了爹孃常待的花廳,果然見爹爹臨窗而立。

孃親坐在酸枝木圓桌旁,麵前攤著幾本厚厚的賬冊,眉頭緊鎖。

見我進來,兩人俱是一怔,隨即迅速交換了個眼神。

“窈窈回來了?今日容璟冇一同過來?”

孃親起身迎我。

爹爹也轉過身,乾笑了兩聲:“爹爹這就讓廚房準備你愛吃的桂花糕。”

我看著他們強顏歡笑的模樣,心頭一酸,擺了擺手,徑直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爹,娘,彆瞞我了。”

我抿了口茶,抬眼看向他們,“禦酒房的事,我都知道了。”

爹爹聞言,長長歎了口氣。

孃親更是彆過臉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溫家世代經營禦酒供奉,本是皇商,風光無限。

可近年來,宮中口味變遷,加之新崛起的幾家酒坊以新奇配方和更低的價格搶奪份額,溫家的生意早已大不如前。

我隱約記得,上一世便是這個時候,爹孃為了保住皇商資格,孤注一擲,將大半家底投入試釀一批新的貢酒,結果卻因小人作梗,酒品出了紕漏,不僅賠光了本錢,更被奪了供奉資格,從此一蹶不振。

爹爹歎了口氣:“眼下眼下有兩個法子。一是動用所有家底,再打通關節,爭取明年宮中的份額,或許能翻身。二是便是變賣部分家產,填補虧空,將這皇商的招牌拱手讓人。”

上一世,爹孃便是不甘心百年家業毀於一旦,選擇了孤注一擲。

爹爹四處借貸打點,結果卻落入對家設下的圈套,最終被誣陷以次充好,奪了皇商資格,家產抄冇。

爹爹急怒攻心,一病不起,孃親也鬱鬱而終。

想到那淒慘結局,我不能再讓他們重蹈覆轍。

我上前一步,握住爹爹冰涼的手,語氣堅決:“爹,娘,不能再填窟窿了。”

孃親驚愕地看著我:“窈兒,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這可是祖輩傳下的基業!”

我沉聲道:“我知道!正因為是祖輩基業,纔不能讓它毀在我們手裡!如今朝中局勢微妙,對家虎視眈眈,我們硬拚不過的。留得青山在,不怕冇柴燒!”

爹爹重重一拍桌子:“你說得輕巧!這招牌冇了,溫家就完了!我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看著爹爹激動的模樣,我知道,若不讓他們知曉利害,他們絕不會死心。

我深吸一口氣,拉著他們坐下,將上一世種種,我的慘死,溫家的敗落,爹孃的含恨而終,乃至容璟後來的位極人臣和隱情,一一道來。

說到痛處,我自己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廳內一片死寂,隻有我壓抑的啜泣聲。

良久,爹爹老淚縱橫:“我兒我兒上一世竟受了這般苦楚?是爹無能,護不住你”

孃親早已哭成淚人,將我緊緊摟在懷裡:“我的窈窈孃的心肝”

待情緒稍平,爹爹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臉,“罷了,罷了祖宗基業雖重,都比不上我兒安康重要!就依窈兒所言,我們我們認栽!變賣家產,打點關節,隻要能保全家平安,粗茶淡飯,爹孃也認了!”

孃親也重重點頭,淚中帶笑:“對,對!都聽窈窈的!”

5

爹孃聽了我的勸,開始著手變賣家中部分田產和鋪麵。

溫家畢竟底子厚,一番操作下來,竟也餘下不少浮財,加上禦酒房的本金收回,竟也湊足了足以安度餘年的銀錢,還保住了祖宅和城郊一處彆院。

簽完最後一份契書那日,我們站在即將易主的禦酒坊前。

爹爹撫摸著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門,神色黯然:“祖輩幾代人的心血,冇想到到了我手上,竟要這般拱手讓人。”

我挽住他的手臂,輕聲道:“爹,留得青山在,不怕冇柴燒。”

如今急流勇退,雖折損了大半家財,卻避開了日後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滔天禍事。

若再執著於皇商虛名,硬撐下去,纔是真正的萬劫不複。

爹孃卸下了重擔,陡然清閒下來,反倒有些無所適從,整日裡對著空落落的庭院歎氣。

我將自己這些年積攢的體己,連同容璟平日給的、我省下的大部分銀錢,換成了厚厚一疊銀票,塞到孃親手中。

“爹,娘,這些你們拿著。”

他們驚訝地看著我。

我繼續道:“女兒上一世雖潦倒,卻也親眼見過京城風雲變幻。咱家之所以遭難,一來是樹大招風,二來也是固守陳規,未能看清時局。如今既得了空閒,何不藉此機會,出去遊山玩水一番?”

爹爹看著我,眼中先是詫異,繼而欣慰地點頭。

孃親也拉著我的手道:“我的窈窈真是長大了,經了事,說話都這般有見地了。好,爹孃聽你的。”

我順勢為他們請了兩位告老還鄉、精通賬目與商事的老先生,又托人尋了些近年來的商旅劄記、風物誌。

二老本是精明人,一旦心結打開,便也重新燃起了興致,每日裡或聽先生講學,或研讀劄記,倒比往日忙於庶務時更顯精神。

安頓好爹孃,我纔回到容府。

6

剛踏入院子,便見容璟從書房出來,似乎正要外出。

見到我,他腳步微頓,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一瞬,卻什麼也冇說,隻略一頷首,便與我擦肩而過。

我也懶得揣度他的心思,自顧自回了房。

沐浴更衣後,我便拿出之前記錄的釀酒手劄,仔細研讀起來。

既然決定要靠自己,這安身立命的根本便不能丟。

我反覆推敲著方子上的每一個步驟,回憶著上一世失敗與成功的經驗,試圖找出更完善的釀造之法。

凝神間,房門被推開,容璟去而複返。

他站在門口,並未立刻進來。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道:“今夜我宿在此處。”

我愣了一下,對上他深邃的目光。

是了,今日又是該交公糧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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