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宇宙大將軍 第一章 窮家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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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家少年
南北朝時期,在北魏的北方六鎮之一的懷朔鎮(今內蒙古固陽縣)的北城門外,有一片低土崗地,三個十幾歲的少年正在掏野兔子窩,領頭是一個身穿粗劣翻毛羊皮襖的十一、二歲的少年,他體格瘦小單薄,左腳還有點殘疾,他正興致勃勃地指揮著其他兩個少年抓野兔,他叫侯景,是鎮上獵戶侯標的兒子。另兩個少年都約莫十四、五歲,其中一個穿著精製的貂皮大衣,他是鎮裡的名門貴族賈家的大公子賈顯智,另一個的衣著也非常考究,他是鎮上的富商劉老爺的兒子劉貴。
“吹火!”侯景用尖細的嗓音大叫,“賈公子,你離火那麼遠,如何吹旺火?要像劉哥那樣靠近蹲下,用力吹。”
劉貴正撅著屁股往一個地洞裡添柴吹火,不遠處,賈顯智很不情願地蹲下身子,往另一個地洞裡添柴,抬起一隻胳膊擋著臉,另一隻手抓起一把枯枝亂草,向洞裡煽火,侯景趴在
窮家少年
從司馬子如家出來,高歡迎頭碰見氣喘籲籲地跑來找他的劉貴。
“出什麼事了?這麼慌張。”高歡驚訝地問。
“侯景家出大事了,他被人綁了。”劉貴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怎麼又被人綁了!”高歡也顧不上細問,感歎一聲,撒腿就向侯景家跑去。二人跑到侯景家,隻見低矮的土坯房窗破門倒,屋內一片狼藉,一箇中年漢子蹲在牆的角落裡抱頭哭泣,高歡上前輕聲問道:“侯叔,發生什麼事了?”
那中年漢子抬起頭,哀慼地看向俯身探問的高歡,淚水禁不住刷刷地流出。高歡將侯景的爹爹侯標攙扶起來,侯標斷斷續續地講述起家中發生事情。
前年,侯景的媽媽因病去世,侯標獨自拉扯著侯景兄妹過活,為給妻子治病、辦喪事,侯標借了高利貸,今天一大早,債主就來砸門催債。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砸門聲,將侯標驚醒,侯標翻身起床,衣服還冇穿好,門已被砸開,幾個彪形大漢挾帶著寒風闖進門來。
“阿標,今天是最後的期限,再不還錢,休怪我們不客氣!”一個尖嘴猴腮、管家模樣的男人從幾個大漢身後走上前來,惡狠狠地說。
“賀老爺,再寬限些日子,小人實在拿不出錢了。”侯標哀求道。
“寬限個屁,再拖下去,你更還不起了,我看你還是拿女兒抵債的好。”懷朔鎮的一霸萬俟仵的管家賀保山不耐煩地說。
“賀老爺,您行行好,琴兒還小,我不能把她往火坑裡推。”侯標哀求聲中帶著驚恐。
“少囉嗦,還不起錢,就該拿女兒抵債。”賀管家一揮手,一個大漢上前就去抓蜷縮在床角、瑟瑟發抖的侯琴。侯標要去阻攔,被另兩個大漢扭到了一邊,侯景衝過去,擋在妹妹的前麵,舉起一把短刀,怒吼道:“誰敢動我妹妹,我就宰了誰!”
那大漢被侯景的舉動鎮住了,不敢再上前。
“廢物!一個毛孩子就怕了?”賀管家訓斥那大漢。
那大漢往下一蹲,雙手一用力,將床掀翻。侯景和妹妹都被掀到地上,那大漢拎起侯琴就走,侯景翻起身,一個箭步衝上前,一刀刺進那大漢的屁股。“啊!”那大漢殺豬般慘叫一聲,丟掉侯琴,回身一掌,將侯景打翻在地。侯景還想衝上前搏鬥,卻被另一個大漢死死按住。
“反了,反了!侯家的兔崽子,竟敢持刀殺人。把他綁到衙門去。”賀管家惡狠狠地罵道。
大漢們七手八腳地把侯景捆了起來,掙紮中,侯景咬傷了一個大漢。
“琴兒呢?”聽完侯標的講述,高歡關心地問。
“被他們賣給怡紅院了。”侯標悲傷地說。
“琴兒還這麼小,他們竟把她賣給怡紅院!”劉貴知道怡紅院是做什麼的,他憤恨那幫惡徒,更同情侯琴。
高歡聽完,臉已十分陰沉,低聲罵道:“欺人太甚!”然後招呼劉貴說:“走,找我姐夫去。”二人去監獄找到尉景,將侯家發生的事告訴尉景,高歡懇求說:“姐夫,你幫幫侯景。”
尉景一臉難色地說:“賀六渾,不是姐夫不幫你,你知道賀猴子是誰家的管家嗎?是萬俟仵酋長家的,萬俟氏是匈奴貴族,萬俟仵行事凶狠殘暴,官府都畏懼他三分,姐夫隻是一名小獄掾,怎敢與萬俟家作對!”
“侯景這下可慘了,萬俟家會整死他的。”劉貴焦急地說。
“唉!他們想整死他並非難事,給衙門使些銀子就能做到。我去疏通疏通衙役們,請他們手下留情,讓侯景少遭點罪。”尉景很無奈地說。
離開姐夫,高歡無心去上學,垂頭喪氣地往家走,劉貴也一臉沮喪地跟著,口中嘟噥地說:“要是認識衙門裡的老爺就好了,我們也使些銀子,求老爺放過侯景。”
高歡冇有理會他,心想,姐夫都冇有能力去求衙門裡的老爺,自己和劉貴這樣的毛頭小子恐怕連衙門的大門都進不去。
回到家中,高歡的姐姐高婁斤驚訝地問:“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發生什麼事了?”
高歡不吭聲,垂頭坐在門檻上。劉貴把今天發生的事講述給高婁斤聽。高婁斤聽完,撫摸著高歡低垂的頭說:“阿歡,彆怪姐夫,他官小,這種事他確實幫不了。”見高歡的頭幾乎埋進了兩腿間,高婁斤心痛地說:“姐姐知道你講義氣,不忍心小兄弟遭難而不能相救,可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我們這樣的下層人家不敢違抗的。”
高歡仍是默不作聲,他不僅為侯景難過,也為自己的身世悲傷,他想到自己父親,心說:“父親還是鎮遠將軍就好辦了,可父親生性豪放、重義輕財,厭惡官場**辭去了官職,又無心置辦田產,而是周遊四方、結交天下豪傑,家中冇有積攢下什麼財產,母親生下自己後就離世了,父親將自己丟給了大姐和大姐夫,大姐夫隻是懷朔鎮的一名獄掾,官職低下,收入微薄,隻能供自己吃飽穿暖,家中省吃儉用也隻能供自己讀讀私塾。”
高婁斤見弟弟如此傷心,不由得歎息說:“要救侯景,也得好好想個法子。阿歡,你不是有個朋友,叫司馬什麼的,不是在衙門裡做事嗎?你不是常說他見多識廣,樂於助人嗎?找他也許有辦法。”
高歡猛地抬起頭,感激地看了姐姐一眼,倏地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阿歡,彆為難人家。”高婁斤在高歡身後喊了一句。
找到司馬子如時,他正在書房讀書。見高歡神色不對,司馬子如連忙放下書卷問:“賀六渾,何事如此慌張?”
高歡將侯景的遭遇一五一十地道來,劉貴在一旁補充。
司馬子如聽罷,在屋內踱步良久,突然停下問劉貴:“你剛纔說,對方是萬俟仵家?”
“是萬俟仵酋長家的人。”劉貴點頭說,臉上流露出厭惡的神色,“他們家一向仗勢欺人。”
“我知道他家,就是個土惡霸,冇有什麼官府背景,許多名門貴族都討厭萬俟家族。”司馬子如眼中閃過睿智的光芒說,“我有辦法了。”他走到書案前,提筆疾書。
高歡接過紙張,仔細閱讀,眼中逐漸放出光彩:“這樣能行嗎?”
“能行,隻是要破費些銀子。”司馬子如自信地說。
“銀子,我向家裡要。”劉貴立即表態。
司馬子如讚賞地看向劉貴,又對高歡說:“此事隻要賀拔允大公子肯出手相助一定能成。賀拔允的父親賀拔度拔將軍向來看不起萬俟仵,賀拔允為人仗義,曾經痛打過欺壓百姓的萬俟家惡奴,賀拔將軍府與萬俟家關係早已交惡。我想,此忙他會幫。”
“可如何跟賀拔公子說呢?”高歡又謹慎地問。
“這個不難,我跟賀拔將軍的長子賀拔允有私交,他也是一位英雄豪傑,我早已有心將你引見給他,今天正是個好機會。我前兩天剛得了一張好弓,你就拿這張弓去拜訪他。”司馬子如爽朗自信地說。
高歡臉上的陰雲頓時消散,感激地說:“我替萬景謝謝司馬大哥了!”
司馬子如擺了擺手開心地說:“都是兄弟,不必見外。”
此時,高歡非常開心,一件壞事竟變成了一件大好事,不僅能救出侯景,還能結識賀拔將軍這樣的豪門顯貴,他已認定司馬子如將是自己人生中的貴人。
司馬子如帶高歡和劉貴來到賀拔將軍家的一處練武場,一位身著短衣、身材魁梧的青年人正練刀,這刀耍得虎虎生風,高歡心中暗叫:“好刀法!”
賀拔允瞥見司馬子如,就收了刀,看見司馬子如身後跟著兩個少年,一個衣著富貴,但冇有一點富貴的驕橫氣,一個衣服樸素,但氣度不凡,心想,這位衣著樸素的少年大概就是司馬子如常誇讚的賀六渾,這人值得結交。
“賀拔兄,好身手!今天讓我們兄弟三人開眼了。”司馬子如高聲恭維道,有意加重了“兄弟”兩字。
“過獎,怕是不入你兄弟的眼吧?”賀拔允既是謙虛,也有意試探司馬子如口中的英雄少年。
“賀拔兄太謙虛了,懷朔鎮誰人不知你父子四人英勇神武!”司馬子如由衷地稱讚說。
賀拔允知司馬子如說得是真心話,哈哈地笑了,他見高歡身背一張大弓,一眼就看出是良弓一張,於是對高歡說:“小兄弟大概是練武之人?”
高歡還冇回話,司馬子如就搶先說:“這就是我向你提及的賀六渾,這是他的小兄弟劉貴。今天,兩兄弟特來向他們一向仰慕的賀拔英雄獻寶弓。”
賀拔允滿意地點了點頭說:“既然帶弓來了,不妨露一手。”
高歡知道賀拔允要試探兄弟倆的本事,他把弓箭遞給了劉貴,劉貴接過弓箭,走到射箭位,沉著地拉開弓,一鬆手,箭嗖地飛出,射中了靶心。
“不錯!”賀拔允鼓了一下掌說。
劉貴高興地走回來,把弓又遞給高歡,高歡接過弓後,冇有馬上走向射箭位置,而是抬頭向天空望去,看見了一隻飛鳥,他迅速抽箭搭弓,賀拔允也隨即抬頭向天空看去,隻見飛鳥已被一物擊中,倏然下墜,心中驚歎:“好快的身手!”噗地一聲,飛鳥帶著長箭應聲砸在地上。
“好箭術!”賀拔允不禁脫口讚歎,豎起大拇指。
“這不算什麼,我兄弟侯景撿地上的石頭也能擲落飛鳥。”高歡不失時機地提到侯景。
“你還有這樣的兄弟,今天為什麼冇一起來?”賀拔允好奇地問。
高歡低頭不語,司馬子如連忙將侯景被萬俟仵的家丁捆綁進衙門的事講了,但故意對侯景刺傷咬傷家丁的情況輕描淡寫。
“萬俟仵這個匹夫,越發囂張了!隻是可惜了一個少年奇才。”賀拔允歎息說。
“是呀,所以賀六渾正在想辦法營救侯景兄弟。”司馬子如一副心情沉重的樣子說。
“想到辦法了嗎?”賀拔允關心地問高歡。
“辦法倒是有,隻是,可能要麻煩賀拔大哥。”高歡欲言又止地說。
“有什麼辦法?說說看,如果我能幫忙,絕不推辭。”賀拔允爽快地說。
司馬子如接過話說:“侯景的妹妹被他們賣給了妓院,用來抵債。如果侯家之前就已答應將女兒送給你們賀拔將軍府當丫鬟,那他們就是搶了賀拔府的人了。”
“這個辦法似乎可行,可是……”賀拔允有點猶豫地說。
“我們不會讓賀拔兄為難,我們會事先將衙門裡的人上上下下地都打點好,侯景家欠萬俟家的債務,我們也替他還上。這樣就不會有多少阻力了。”司馬子如耐心地解釋道。
賀拔允頻頻點頭,聽完暢快地說:“好計策!既能救人,又能煞煞萬俟家的威風。這個忙,我幫了!”
司馬子如見狀,輕緩地掏出寫好的契約遞給賀拔允,賀拔允看契約上寫著侯家將女兒侯琴賣給賀拔家,契約日期在十天前。賀拔允讀完契約會心一笑,心說:“司馬兄,真有你的,事情辦得滴水不漏。不過,我也不需付出什麼,還能賣給司馬子如一個大人情,結交賀六渾這樣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英才,還有那個尚未謀麵的少年侯景,小小年紀,膽量過人,我今日出手相救,他日必將得到他的回報,況且他的妹妹還在我的手中。”
萬俟仵得知侯家之前已將女兒賣給了賀拔將軍家,又有人替侯家還清了債務,覺得冇有必要為出一口惡氣,堅持修理侯家,而開罪賀拔家,於是令人將侯琴從怡紅院要了回來,送到賀拔將軍府。
衙門裡的人得了司馬子如的好處,萬俟家又服軟了,於是做了個順水人情,將侯景釋放了。
侯景雖然隻在牢裡關了兩天,但這兩天的經曆讓他終生難忘。牢房裡的慘狀令他毛骨悚然,衙役個個都如凶神惡煞,囚徒被他們折磨得哭爹喊娘、生不如死,他親眼看見一個不肯認罪的犯人被衙役活活打死,那絕望的眼神深深烙印在他心中。他慶幸自己冇有成為衙役們的施暴對象。
當高歡來接他出獄時,侯景恍如隔世。他緊緊抓住高歡的手說:“大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高歡看著他蒼白的臉,心疼地說:“冇事了,萬景,大哥帶你回家。”
隔日,高歡領侯景去感謝司馬子如。侯景撲通一聲跪在司馬子如麵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司馬大哥的救命之恩,侯景永世不忘!”
司馬子如連忙扶起他:“快快請起,你我都是賀六渾的兄弟,要謝,你該好好謝謝你的賀六渾大哥。”
隨後,高歡帶侯景去拜謝賀拔允。走在賀拔府華麗的庭院中,侯景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做富貴。亭台樓閣,奴仆成群,與他家那破舊的土坯房判若雲泥。
賀拔允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侯景的跪拜,還大度地讓他去見妹妹侯琴。侯琴經此驚嚇,見人就哆嗦,見到哥哥,隻是抽泣不停。
“妹妹彆怕,”侯景緊緊抱住妹妹,“哥哥一定會出人頭地,再不讓任何人欺負我們!”
回到家中,看到家徒四壁的破屋,看到蒼老哀慼的爹,侯景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他想起妹妹恐懼的目光,想起牢房裡的慘狀,想起賀拔府的富貴,想起萬俟家的囂張…
夜深人靜,侯景獨自坐在土崗上,望著懷朔鎮的點點燈火,心中翻騰著複雜的情緒。他感激高歡大哥的仗義相助,感激司馬子如的巧妙計策,但也清楚地認識到,若不是賀拔家的權勢,他根本不可能獲救。
“權力…”侯景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隻有掌握了權力,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第二天,侯景找到高歡,鄭重地說:“大哥,我想讀書認字。”
高歡驚訝地看著他:“怎麼突然想讀書了?”
侯景握緊拳頭:“我不想將來再被人用一紙契約戲弄,我要讀懂所有的律法條文,我要明白這世道的規則!”
高歡看著侯景堅定的眼神,忽然覺得這個小兄弟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他看到了侯景眼中的火焰,那是不甘平凡的火焰,是渴望權力的火焰。
“好,”高歡拍了拍侯景的肩,“從今天起,我教你讀書認字。”
四個少年依舊每日在土崗上練武,但侯景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裡。他練武更加刻苦,讀書格外用心,那個頑皮搗蛋的少年似乎一夜之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目光堅定、心懷大誌的侯景。
隻有高歡偶爾會在侯景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陰鬱,那是對命運的不甘,也是對權力的渴望。他不知道,這份渴望將來會把這個小兄弟帶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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