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鶴聲程疏影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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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
他親手送港市的頂級女大佬進了監獄。
八年後,九龍塘道,車流不息。
霍鶴聲一身深藍色的誌願者製服,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流。
紅燈亮起,一輛車牌號為“s”的卡爾曼國王停在了他身邊。
隨著單向玻璃窗緩緩降下,曾經的好友杜煜的臉出現在眼前。
“鶴聲,好久不見。”
“以前你可是影姐的男人,多少馬仔要對你點頭哈腰,整座港城都是你的。聽說你現在生了病,隻能在社區服務站工作,每天這麼風吹日曬的,你後悔嗎?”
明明杜煜近在咫尺,可霍鶴聲卻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杜煜卻又說:“鶴聲,當年我們一起在盛世天驕做服務員時,我就告訴過你,疏影不是壞人,可你卻親手送疏影坐了八年牢。”
“這八年,疏影申請過很多次想見你,可你都不肯見。”
“今天是疏影出獄的日子,我們等了很久,你都冇來,看來你是忘記了。”
“我不懂,當年疏影對你那麼好,知道你家裡窮,霍姨尿毒症,她主動配型捐腎;你車禍,她日夜守著你、照顧你。你難道對她真的冇有一點感情嗎?”
感情……
霍鶴聲指尖忍不住微微顫抖,機械而冷漠的回道。
“冇有,我不會對一個罪犯有感情。”
這時,寬敞的卡爾曼國王裡忽然響起一聲低低的冷笑。
霍鶴聲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去。
他這才發現,杜煜身邊坐著一個女人。
儘管光線昏暗,霍鶴聲卻憑記憶勾勒出了她清冷嫵媚的眉眼。
那是八年前,他在盛世天驕當打工仔時,打電話舉報、讓警察抓走的初戀女友。
也是如今程氏集團的總經理,港城大佬——程疏影。
四目相對。
程疏影的眼神很冷,嘴角勾出譏諷的弧度。
“霍鶴聲,八年前我就當真心餵了狗。”
“你這個男人,不識好歹,你活該孤獨,活該所有人都離開你。”
真心愛過,才知道怎麼戳刀子最痛。
霍鶴聲隻覺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一時痛到無法呼吸。
他徒勞地張了張口,千言萬語變成了幾個蒼白的音節。
“你說的對,程小姐。”
程疏影徹底失望,收回視線。
她吩咐司機。
“關窗,香港四千條車道,以後我都不想見到霍鶴聲。”
話落,車窗緩緩升起。
紅燈變綠,霍鶴聲眼睜睜看著卡爾曼國王消失在視線中。
他無助地蹲下身,卻被口袋裡巴掌大的日記本硌了一下腰間的軟肉。
拿出筆記本,翻開第一頁,密密麻麻都是一句話。
“程疏影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無論忘記誰,都不要忘記程疏影。”
第二頁、第三頁、第四頁……都是關於八年前和程疏影戀愛的記錄。
“15年3月11,程疏影帶我去天文台看星星,她說有一顆星星專屬於我,名字叫布魯。”
“15年3月18,程疏影和我一起見了媽媽,媽媽對這個兒媳婦很滿意。”
“……”
看著看著,霍鶴聲眼中盈滿了淚水。
他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片刻的幸福,要用百倍的痛苦償還’。
……
晚上八點,新界,公屋。
樓道的燈泡壞了很久,失去方向感和感知力的霍鶴聲在黑暗中磕磕碰碰。
明明這條路已經走了八年,在他眼裡卻一天比一天陌生。
他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一抬頭,卻在自家門口看見了一身黑裙、滿臉冰冷的程疏影。
霍鶴聲怔住了,不可置信。
“小影?”
聽到這個熟悉又親密的稱呼,程疏影語氣諷刺。
“霍先生,幾個小時前,你還在說不會對我這個罪犯有感情,現在又這麼親密地叫我,是在玩欲擒故縱嗎?”
聞言,霍鶴聲這才猛然想起,已經過去八年了,眼前的程疏影剛出獄。
而他和她,早斷了。
霍鶴聲深呼吸了下,麵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那程小姐不是說過不想再見到我?現在又為什麼出現在我家門口?”
程疏影神情自若。
“好歹談了三年,我冇有霍先生冷血。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霍鶴聲冇拒絕,打開門,側身給程疏影讓開條路。
一進門,程疏影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不足二十平米的一居室裡,到處都貼著自己和霍鶴聲戀愛時的照片。
“霍鶴聲,這些照片你怎麼還留著?難道還想像八年前一樣,騙我說你對我多情深?”
霍鶴聲纔想起自己忘記把這些照片收起來了。
他撒謊道:“這些照片是以前我為了騙你才貼的,我忘了撕。”
說完,他走上前,一張張扯下貼在牆上的照片。
程疏影臉色陰沉。
她一把攥住霍鶴聲的手腕,彷彿要把霍鶴聲捏碎。
“霍鶴聲,八年冇見,你就不能像杜煜那樣,說幾句好聽的軟話嗎?”
不知道為什麼,霍鶴聲竟然感覺程疏影的咬牙切齒裡含著隱隱的心碎。
可是,怎麼可能呢?
他自嘲一笑,話中依舊帶刺。
“你想聽好聽的話,就應該去找杜煜,而不是來我這自討冇趣。”
程疏影緩緩鬆開手,望著霍鶴聲的眼睛。
“我和杜煜要結婚了,爺爺希望我和他儘快要個孩子。”
霍鶴聲語氣淡淡:“好事,恭喜。”
見他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程疏影眉頭微蹙。
“霍鶴聲,爺爺告訴我,一開始你接近我就是為了錢,談戀愛是,送我進去坐牢也是。我今天來,隻想問你,你到底有冇有苦衷?”
霍鶴聲頭暈目眩,隻覺靈魂抽離,高高浮在空中。
隻留下那具空殼冷漠回答。
“冇有。程小姐,你我身份有彆,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窮怕了,所以為了錢出賣愛情、出賣身體,很正常。”
聞言,程疏影好似再也忍不住八年來的怒氣。
她高高揚起手。
霍鶴聲默默閉上眼睛。
卻隻聽“嘩啦”一聲重響,好似是身旁掛著照片的架子摔落在地。
程疏影的聲音近在咫尺,卻冷若冰霜。
“霍鶴聲,我真後悔愛過你,因為你這種人,根本不配。”
話落,一片安靜。
霍鶴聲睜開眼,隻見到程疏影頭也不回的背影。
滿地散落的照片中,他緩緩蹲下身,打開穀歌,搜尋程疏影和杜煜的名字。
港媒寫新聞一向犀利,可今天的頭版全是對這位程家準女婿的誇讚。
“程小姐和杜先生的愛情好感人,聽說程小姐在裡麵待了八年,杜先生就不離不棄等了八年。”
“如今程小姐可是程氏集團的掌權人,以後杜先生的日子風光了。”
“知道嗎?程小姐給杜先生定製了一枚世上最大的鑽戒,他們的結婚典禮,光是籌備就花了三個億,聽說程小姐還準備了一個巨大的驚喜……”
霍鶴聲指尖顫抖,僵直得握不住手機。
撿照片時,他纔看到一旁的茶幾上,擺著一封紅底燙金的結婚請柬。
“謹定於12月17日,為程疏影小姐和杜煜先生舉行婚禮……”
12月17日,也就是七天後!
這一刻,世界失真。
霍鶴聲望著程疏影和杜煜並列的名字,心臟好似破了個窟窿,呼呼灌風。
他拿起請柬,可手卻顫個不停。
許久之後,他把那張請柬和散落的合照都鎖進了床底破舊的保險櫃中。
倚靠著硬板床,霍鶴聲好似看見八年前的程疏影站在麵前,衝自己溫柔微笑。
可轉眼,她又牽著杜煜,走向神聖的聖約翰教堂。
無論淚流滿麵的他怎麼在身後追趕呼喚,她都冇有回頭。
……
第二天一早,九龍尖沙咀社區服務站。
霍鶴聲剛來,就被叫進了站長辦公室。
“你被開除了。”站長拿出一個牛皮信封,“這是你的工資。我希望你能理解,服務站不是老弱病殘收容所。”
順著站長的視線,霍鶴聲低頭,隻見自己工作服的鈕釦歪七扭八地扣在一起。
連皮鞋,他都穿錯了。
霍鶴聲好似憑空被人打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
他垂著頭:“我知道了,站長。”
說完,他接過信封。
轉身離開時,又聽見站長說。
“我們普通人是得罪不起程總的,你小心點吧。”
霍鶴聲點頭:“謝謝。”
走出社區服務站,他卻失去了方向。
熟悉的高樓大廈忽然都長得一模一樣,各種顏色的巴士都變成了朦朧的灰。
不知不覺,他竟然來到了八年前自己打工的盛世天驕會所。
也是他和程疏影初遇的地方。
望著金光閃閃,宛如宮殿一般的地方。
霍鶴聲苦笑。
這八年,他陸陸續續忘記了那麼多人、那麼多事。
唯獨和程疏影相關的,就好似刻在了骨子裡,哪怕冇意識,也記得。
霍鶴聲正準備離開,卻見一副豪門少爺打扮的杜煜從一輛保時捷918走下來。
緊接著,會所裡立刻湧出一群穿著西裝的馬仔。
他們站成兩列,紛紛對杜煜恭恭敬敬地喊:“姐夫!”
姐夫……
聽到這個稱呼,霍鶴聲一陣恍惚。
他好似看到十年前,程疏影牽著自己,向馬仔們介紹的樣子。
“這是我的男朋友霍鶴聲,以後就是你們的姐夫了。”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這時,杜煜看了過來。
“鶴聲,你怎麼來了?”
聞聲,站成兩列的馬仔都看向霍鶴聲。
“真的是霍鶴聲,居然還敢來?當年就是他害得影姐坐了八年牢。”
“有些男人就是天生賤命,影姐對他那麼好,負心就算了,還恩將仇報,我呸!”
“他今天是來贖罪的嗎?”
聽著這些話,霍鶴聲轉身想走,杜煜卻走上前。
“你不會是來找疏影的吧?”
“疏影在監獄八年,就申請了2920次和你見麵。”
“可你一次都冇有去見她。”
“怎麼她出來,成為程氏集團真正的掌權人了,你又回來找她了?”
霍鶴聲麵無表情:“你想多了,我隻是路過。”
杜煜冷笑:“有那麼巧的路過嗎?都是老朋友,我勸你一句,彆再招惹疏影,好自為之。”
霍鶴聲點頭。
“好,我知道了。”
剛轉身走出一步,兩個馬仔卻伸手攔住了霍鶴聲的去路。
緊接著,一個捲髮女人走了過來。
“你還記得我嗎?霍鶴聲。”
眼前女人的臉漸漸和記憶裡一個叫‘周美昧’的女人重合。
她是程疏影最忠心得力的手下,也是他在盛世天驕唯一的異性朋友。
霍鶴聲脫口而出。
“昧昧?”
周美昧冷笑。
“不要再這麼叫我,我和你,早在八年前你害影姐的時候,就沒關係了。”
說完,她揮了揮手。
兩個馬仔立刻端著十瓶伏特加走了過來。
周美昧滿臉厭惡。
“當年影姐說了,出來混,有錯就要認。隻要你把這十瓶酒喝了,我們就不為難你。”
聽到這話,霍鶴聲臉色一白。
他抬眼,隻見不遠處,熟悉的卡爾曼國王緩緩降下車窗,露出程疏影豔麗而冰冷的臉。
她眼中毫無溫度,隻是漠然地看著。
頓時,霍鶴聲心口一窒。
他忽然明白,原來愛的反義詞不是恨,而是無視和冷漠。
他緩緩收回視線。
當著眾人的麵拿起一瓶伏特加,一口一口灌下辛辣的酒精。
不知喝了多少,他隻覺喉嚨好似吞下無數鋒利的刀片,劇痛不已。
在眾人冷漠的注視下。
霍鶴聲猛地捂住喉嚨,卻又無法控製一般,大口大口咳出鮮血!
看著吐血的霍鶴聲,周美昧和杜煜臉色一變。
而遠處,程疏影從卡爾曼國王走了下來。
周美昧疑惑:“霍鶴聲,你才喝了半瓶,就吐這麼多血,演過頭了吧?”
杜煜有些不忍:“鶴聲,你怎麼了?”
霍鶴聲抹去唇邊血跡,蒼白一笑。
“我冇事,以前的老毛病了。”
走到眾人麵前的程疏影眼中劃過一抹嘲諷。
“霍鶴聲,我怎麼不知道你以前有這種毛病,你喝酒不是很厲害嗎?”
以前的霍鶴聲可以喝一桌酒,臉不變色。
可現在,他重重地咳嗽了幾聲,看向程疏影苦澀一笑。
“可能是因為你以前不夠關心我吧。”
程疏影不知道,八年前,她進監獄前的那個晚上。
他為了讓對手公司不針對程疏影,喝了好多好多的酒。
最後因為急性胃潰瘍,吐血進了醫院。
從此以後這個毛病永遠地烙印進他身體裡,時不時折磨著他。
而此刻,聽到這話的程疏影笑了。
“關心?在你眼裡,什麼才叫關心?是不是要像你一樣,在彆人最愛你的時候,親手把對方送進監獄,幾年來不聞不問纔是關心?”
霍鶴聲一怔,攥緊了那瓶冇喝完的伏特加。
程疏影察覺了他的動作,冷冷開口。
“不用再喝了。”
她看向周美昧。
“當初我和霍鶴聲之間是我心甘情願,最後他怎樣對我,都是我活該,我認,但這些都過去了,以後不會了。你們不必再為我出頭,”
周美昧悻悻回答:“是,影姐。”
聽著這些話,霍鶴聲心口一窒,隻覺五臟六腑都被酒精灼燒出痛感。
程疏影淡漠地收回視線,不再看他一眼。
轉身牽起杜煜,向卡爾曼國王走去。
看著程疏影和杜煜的背影,霍鶴聲臉色慘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失魂落魄地站起來,又怎樣在周美昧和馬仔鄙夷的目光下離開。
他隻覺得,今天回家的路好長。
長到,怎麼走都走不完……
……
淩晨三點,新界,公屋。
霍鶴聲拖出床下的保險櫃,拿出厚厚的一遝照片。
望著照片裡程疏影幸福的笑臉,他卻漸漸感到陌生和模糊。
這時,手機忽然震耳欲聾地響起。
霍鶴聲看著顯示‘程爺爺’的號碼,按下了接聽。
“霍先生,當年謝謝你幫我,但疏影馬上要結婚了,你不能再糾纏她。我給你的卡裡打了一千萬,足夠你以後生活了。另外,我還給你買了一張去朗伊爾城的機票。”
“登機時間是今天早上8點,請你離開疏影,再也不要回來。”
“好,我明白了。”霍鶴聲回答。
說完,他主動掛斷通話,看著照片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好似下起暴雨,雨滴落在屋頂嘩啦作響。
黑暗中,霍鶴聲耳邊忽然響起程疏影遙遠的聲音。
“阿聲,你不喜歡香港的冬天,是因為不下雪嗎?那以後每個冬天,我都帶你去有雪的地方,西伯利亞、芬蘭、瑞士……”
而朗伊爾城,是地球最北端的城市,和香港隔著7772公裡。
那裡常年下雪。
第二天一早。
霍鶴聲隻覺喉嚨被烈火燒過,卻想不起昨晚發生了什麼。
而這時,門鈴響起。
霍鶴聲打開門,當看到門外麵無表情的程疏影時,他的腦中忽然一片空白。
“小姐,你是……”
程疏影蹙了蹙眉。
“霍鶴聲,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聽到這聲音,霍鶴聲愣住了。
好似在很多年以前,有一個人跟自己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他耳邊頓時響起許多熟悉的聲音。
“阿聲,以後我在女人堆裡排第幾,你就在男人堆裡排第幾。”
“阿聲,我愛你,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想和你在太平山頂看日落。”
“……”
人們說,忘記一個人,最先忘記的是她的聲音。
可是,當程疏影的聲音響起時,霍鶴聲冇有感到一絲陌生。
他再次看向她明豔的臉,聲音有些啞。
“是你啊,程疏影。怎麼,我這箇舊愛就這麼讓你割捨不下,以至於你要一次次來見我?”
程疏影聞言,輕笑一聲。
“我來看看你死了冇有,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你死了。”
霍鶴聲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那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禍害遺千年,我還活得好好的。”
程疏影語氣慍怒:“霍鶴聲,你一定要這麼和我說話嗎?”
“出獄見到你後,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八年可以改變你這麼多?”
霍鶴聲一僵,隨即聳了聳肩膀。
“或許我冇有變,隻是你一直冇有真正瞭解過我,我本來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樣子。”
“是嗎?”程疏影緊緊盯著霍鶴聲的眼睛,可什麼異常都看不出來。
她鬼使神差問:“所以這八年,你有過彆人嗎?”
霍鶴聲垂在身側的手微不可察地握緊了。
他按捺下喉頭的晦澀,輕輕一笑。
好似笑程疏影天真。
“當然有,你不會覺得你去坐牢,我還會在外麵為你守身如玉吧?”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為什麼這八年我一次都冇去見你嗎?”
“因為我在和我的二三四五任女友周遊世界。你知道嗎?你之前說的什麼西伯利亞、芬蘭、瑞士,我和她們都去過了,雪景一般,冇什麼特彆。”
話落,程疏影再也維持不了平靜。
她猛地攥住霍鶴聲的手腕,沉聲:“霍鶴聲!”
“既然你有過這麼多任女友,怎麼冇有一個願意和你結婚?她們那麼愛你,又怎麼什麼東西都冇給你,讓你八年了,還住在這麼小的公屋裡?”
曾經那麼相愛,隻要程疏影一個眼神,隻要程疏影語氣有一點變化,霍鶴聲都能馬上知道她是開心、難過還是生氣。
就像現在。
霍鶴聲知道程疏影被觸到了逆鱗。
他這個初戀女友潔癖得很,用過的東西哪怕毀掉,也不能讓彆人染指。
何況是自己這個前男友呢?
可霍鶴聲隻是靜靜望著失態的程疏影,語氣散漫。
“程小姐,不是每個人都覺得大房子好,而且我住在這裡,我的女友們纔會覺得心疼啊,當年,你不也是這樣嗎?”
聞言,程疏影緩緩鬆開他的手腕,臉上的神情說不出是挫敗、失望還是厭惡。
“如果可以,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徹徹底底地把你忘了。”
“你知道嗎?因為你,我不喜歡香港了。”
“所以,和杜煜結婚以後,我會帶他出國,我們會去一個永遠是夏天的城市。”
說完,她轉身,向樓下走去。
看著程疏影的背影,霍鶴聲心中像是紮了一根刺,疼痛不已。
不知道獨自在門口站了多久,最後,他打車去了養和醫院。
麵對熟悉的主治醫師蔣航,霍鶴聲主動開口
“蔣醫生,我今天忽然忘記了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有冇有什麼辦法,讓我不忘記她?”
蔣航語重心長。
“霍先生,你現在的情況很嚴重,你的記憶力隻會越來越差,發展到最後,連自己都會不記得,何況彆人?”
霍鶴聲不自覺攥緊了手:“我不在乎我自己,我隻要記得她就好了。”
蔣航歎了口氣。
“這世上有什麼人會重要過自己?你這麼愛的人,她叫什麼名字?”
霍鶴聲蒼白的臉上綻出笑意,一字一頓。
“程疏影,她叫程疏影。”
聽到這個名字,蔣航眼中閃過一抹怪異。
他低頭,在霍鶴聲的病曆本上記錄:“病人現已出現妄想、幻覺等精神行為症狀,建議必要時采取強製入院措施。”
隨後,他又看向霍鶴聲,語氣溫和。
“霍先生,如果你真的想一直記得程小姐,我建議你可以常常去你們以前經常約會或者相處的地方走一走,加深記憶,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您要配合治療。”
霍鶴聲握緊了手心。
自從媽媽尿毒症,在醫院去世後,他便對醫院產生了很大的牴觸。
能和蔣醫生這麼麵對麵交流,已經是他的極限。
他抬頭,笑容暗淡了些。
“我明白了,蔣醫生,謝謝你。”
說完,霍鶴聲起身離開。
他冇聽見,裡麵護士嘲諷的聲音。
“這個霍先生真是異想天開,程小姐可是香港第一大佬,坐擁千億資產,現在但凡香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見了她不得叫一聲‘程姐’?”
“程小姐不是在五天後就要和未婚夫舉辦婚禮了嗎?他居然說最愛的人是程小姐,程小姐認識他嗎?山雞都想飛進豪門變鳳凰,影姐的男人可不是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能當的。”
霍鶴聲走出醫院,渾渾噩噩地坐上環城巴士。
這時,他的手機震動,打開一看,隻見杜煜連續發來了幾張照片。
那是杜煜和程疏影在薇婷皇後莊園中心拍的婚紗照。
杜煜身上穿的,是八年前,程疏影帶霍鶴聲去試過的一套手工定製西裝,而程疏影身上的婚紗,鑲嵌著1095顆維納斯珍珠和1095顆塔菲石。
霍鶴聲忽然想起當年程疏影說:“1095是我們相戀的天數,人生隻有三萬多天,但阿聲,我希望我和你,有一個又一個彼此相愛的三年。”
而此時,杜煜給霍鶴聲發來訊息。
“鶴聲,我聽店員說,這是八年前疏影親自畫了設計稿,給你定製的西裝。今天,我讓老師傅按照我的尺寸給我改了改,是不是還挺合身的?”
“八年前,你真的錯過了一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但是沒關係,我會一點一點取代你留給疏影的回憶,就像這件西裝一樣。”
杜煜的每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刀,直直插進霍鶴聲的心臟。
他放大照片,久久地看著站在杜煜身後,身著婚紗、笑意清淺的程疏影。
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眶。
原來真的有一種愛,叫做‘如果你幸福的話,我會比你先流淚’。
……
霍鶴聲一整晚都冇有回家。
在維港待了大半夜後,他又坐最早的雙層電車去了聖約翰教堂。
四天後,程疏影和杜煜就是在這裡結婚。
今天是週日,教堂有許多人在禮拜。
霍鶴聲坐在最末尾的位置,看著巨大的耶穌像閉上眼睛。
他輕聲許願:“仁慈的主,如果可以,請延長我記得程疏影的時間,如果不可以,請讓我在完全忘記她之前,多見她幾次。”
話落,他像其他虔誠的信徒一樣在胸口劃著十字。
唱詩班的聲音縈繞在耳畔,他久違感到安定。
這時,一個熟悉,但含著嘲諷的聲音響起。
“霍鶴聲,你這種人也會信上帝嗎?”
霍鶴聲驀然睜眼,隻見程疏影逆光而站,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這一秒,他忽然覺得,上天對自己還不錯。
見他不說話,程疏影又說。
“八年前,我一個人來過很多次這裡,我設想著哪裡該擺什麼樣的花,哪裡該鋪上一層紗,我想你站在琺琅窗下,用富士相機拍出來一定很漂亮。”
“那時,我真的很想和你站在耶穌像下說結婚誓詞,我想對你承諾,無論貧窮或是富裕,無論健康或是疾病,我都會愛你、尊重你、忠誠於你,直到一生一世。”
聽到這話,霍鶴聲的心忽然被一股巨大的酸澀擊中。
他隻能獨自吞嚥下那些苦楚,輕聲。
“對不起。”
程疏影靜靜看著霍鶴聲,神情變得不再冰冷。
她說:“你今天來了,我和杜煜結婚的那天,就不要來了。”
霍鶴聲一怔。
此時,做完禮拜的人都向外走。
冇多久,偌大的教堂隻剩下四目相對的兩個人。
一片安靜中,程疏影好似釋懷了。
“霍鶴聲,我愛了你三年,但我不愛你,隻用了三天。”
霍鶴聲大腦一片空白,色彩斑斕的世界瞬間變成灰色。
程疏影見他不說話,又問。
“昧昧說昨天在養和醫院的神經內科看見你了,你怎麼了?”
霍鶴聲慢慢握緊拳頭,胡亂找了個理由。
“以前在會所黑白顛倒地上班,失眠這毛病就一直冇好。”
“冇彆的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
擦肩而過時,他聞到程疏影身上淡淡的鈴蘭香水味。
他知道,這就是他們這一生中,最近的距離了。
到了外麵,霍鶴聲看著教堂廣場中央矗立的十字架,又看著飛過天際的白鴿,久久失神。
……
回家後,霍鶴聲渾渾噩噩過了三天。
他看著牆上的日曆。
12月16日,距離12月17日,程疏影和杜煜結婚的日子,隻剩一天了。
他今天要去養和醫院,見蔣航醫生。
因為,這兩天,他感覺自己的記憶力變得更差了。
在家裡,他會忘記浴室怎麼走;水壺裡的水都燒乾了,他會忘記怎樣關火;睡一覺起來,他會忘記身上的淤青和傷痕是怎麼來的……
最讓霍鶴聲最害怕的,是關於程疏影的回憶開始消失了。
即便拿著照片,他依舊想不起那天自己和程疏影在哪裡約會,做了什麼事。
有時,看著照片裡程疏影的臉,他大腦卻一片空白,對程疏影一點印象都冇有。
兩個小時後,養和醫院。
霍鶴聲望著巨大的自助取報告機,隻覺十分陌生。
而身後早已排起長隊,抱怨聲此起彼伏。
“快點啊,杵在那裡乾嘛呢!”
“看起來這麼年輕,難道是個癡呆嗎?要是不拿報告就讓開。”
霍鶴聲麵色難堪,剛準備離開,就被人擋住去路。
奚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原來是你啊,霍鶴聲,我還以為是誰這麼白癡呢。”
“怎麼?離開影姐之後,連這點東西都不會了?也是,畢竟以前你是姐夫,這種活都是我們這些小弟幫你乾的。”
霍鶴聲抬眸,茫然地看著女人陌生的臉。
許久,他才遲鈍地想起,這是周美昧。
霍鶴聲麵無表情地扯開她攔路的手,冷聲。
“不用你管。”
說完,他向前走去,卻在轉角處,撞上了垃圾桶。
看著霍鶴聲踉蹌的背影,周美昧隻覺奇怪,不由跟了上去。
卻隻見他進了一間辦公室,而辦公室外,全是一臉呆滯、行動不便的白髮老人。
周美昧蹙了蹙眉,若有所思。
最終,她拿出手機,拍下照片發給程疏影。
五分鐘後,程疏影回覆。
“以後,霍鶴聲的事都不用告訴我,他怎樣,和我沒關係。”
與此同時,辦公室裡。
蔣航一臉不忍:“霍先生,你的病情,我們已經無法用醫療手段乾預了,我的建議是你即刻住院,避免獨自生活時,發生意外。”
聽著蔣醫生的話,霍鶴聲的心徹底跌落穀底。
他蒼白著臉,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蔣醫生,這八年,謝謝您對我的照顧和關心。”
霍鶴聲笑了一下,在蔣航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轉身離開。
“叮!”電梯抵達一樓。
門開的瞬間,霍鶴聲和程疏影四目相對。
而坐著輪椅的程老爺子蹙眉。
“霍先生,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應該拿著我給的一千萬,出國了嗎?”
聞言,霍鶴聲大腦深處湧起一些記憶碎片。
他這纔想起。
四天前,自己答應程疏影的爺爺,去朗伊爾城,永遠不再回香港。
這時,程疏影開口了。
“一千萬?霍鶴聲,在你眼裡,錢就那麼重要嗎?”
望著程疏影陰沉的臉色,霍鶴聲想解釋,張口卻是冷冰冰的反駁。
“當然,程小姐。你一出生,就是首富的長孫,而我出生在缽蘭街,香港有名的紅燈區,那裡每個人都在為了錢出賣身體、出賣自尊。”
“你要我說錢不重要嗎?抱歉,我說不出口。”
聽到這話,程疏影看霍鶴聲的眼神徹底變得冷漠。
她語氣充滿厭惡。
“你真讓我噁心。”
程疏影推著程老爺子的輪椅走進電梯。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程疏影目光冰冷刺骨。
“霍鶴聲,你這種人,根本不配被愛。”
霍鶴聲隻是默然地看著他們離開。
回到家後,他拿出了那些戀愛時,和程疏影一起拍的照片。
一張張地看著,過了許久,他拿出手機,撥通墓地銷售的號碼。
“您好,我想買一塊墓地,就在沙嶺墳場,一個叫霍美珍的女人旁邊。”
霍美珍就是霍鶴聲八年前去世的媽媽。
墓地銷售的聲音很熱情。
“霍先生,不知道您是要給家裡的哪位老人買墓地?”
“我給我自己買,我想埋在我媽媽旁邊。”
那頭,墓地銷售愣了愣,回過神答應道:“好。”
霍鶴聲又說:“我還要麻煩你一件事,明天能不能到太平山頂給我收個屍。”
聽到這話,墓地銷售沉默了。
霍鶴聲又說:“你放心,我給你加錢。”
“好,霍先生,我們會安排殯儀館的車明天去太平山。”
“謝謝。”
結束通話,他把家裡仔仔細細收拾了一遍,而後又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躺在床上。
這一晚,霍鶴聲莫名地做了個好夢。
他夢見八年前媽媽冇有去世,程疏影也冇有去坐牢,自己和程疏影結了婚。
後來的每一個冬天,自己和程疏影一起去了西伯利亞、芬蘭、瑞士……
第二天,12月17日,也是程疏影結婚的日子。
霍鶴聲翻出了一條白襯衫,又給自己憔悴蒼白的臉洗了洗,才按著手機備忘錄裡早已記錄好的路線,來到聖約翰教堂。
現場賓客雲集。
教堂外來來往往都是香港有頭有臉的人物。
隻是霍鶴聲並冇有進去,而是站在一處角落,遠遠的看著。
程疏影身著雪白婚紗和一身深色西裝的杜煜站在一起,接待來賓。
有那麼一刻,霍鶴聲把杜煜的臉看成了他自己……
就好像此時此刻程疏影身邊站著的人,是自己。
他在心裡默默道:“程疏影,我就當今天娶過你了。”
說完,他轉身逃離了教堂。
走出教堂後,霍鶴聲鬼使神差地來到了太平山頂。
真奇怪,明明回家的路都不記得了,卻記得怎樣來這個第一次和程疏影約會的地方。
看著熟悉的景色,他忍不住打開手機的視頻錄製,想要把自己不能告訴程疏影的話都說出來。
“小影,祝你和杜煜今天新婚快樂。原諒我無法參加你們的婚禮,因為我決定離開這個世界了。”
“我希望,你和杜煜以後能永遠幸福。”
“因為你們一個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一個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霍鶴聲看著鏡頭,眼眶有些發紅。
“小影,其實有些話我一直冇敢告訴你。無論是八年前,還是現在,我都很愛你。”
“八年前,我之所以離開你,是因為我生了病。”
“我確診了阿爾茲海默症。你說好不好笑?我那麼年輕,竟然會生這樣的老年病。”
“不過也正常,我媽媽四十歲的時候,就記不得我了。可能是遺傳吧……”
霍鶴聲苦笑,隻覺握著手機的指尖微微顫抖。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能把自己還記得的事,都說出來。
“至於八年前送你去監獄的事……”
“其實是你爺爺安排的,至於原因,你可以去問他。”
“小影,八年來,我冇有一天不在想你……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我到現在還記得當年在盛世被欺負的時候,隻有你會第一時間保護我,也隻有你會想著給我這樣的男人,一個家……”
天空忽然飄起了小雨,霍鶴聲分不清臉上流淌的是雨還是淚。
他看著鏡頭,聲音苦澀。
“可現在,你要給彆人一個家了,我的家冇了。”
“不過也好,這樣我就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小影,我這種人,不配被愛。希望你能忘了我。”
霍鶴聲把那些憋在心底的話,都吐露了個乾淨。
他抹了一把臉上冰涼的水,對著鏡頭微微一笑。
“小影,我要陪我媽媽了,再也不見。”
說完,霍鶴聲結束視頻錄製,把手機放在一旁。
隨後他閉上眼睛,從太平山頂一躍而下。
與此同時,聖約翰教堂。
婚禮早已開始,進行到了交換戒指的環節。
程疏影拿起那枚‘維特巴哈藍鑽’,剛想給杜煜戴上,卻莫名感到一陣心悸。
戒指不自覺落在了地上。
這時,兩個警察推開了教堂的大門。
“請問誰是程疏影,程小姐?”
程疏影隻覺那股心悸感怎麼也揮之不去,她走上前,疑惑問:“我是,怎麼了?”
警察將一個證物袋遞給她。
“剛剛,我局接收到一位墜崖者,我們從他的手機裡看到,他最後的遺言是留給你的。”
“什麼?”程疏影一臉不可置信。
她在眾人的目光下打開手機,隻見視頻裡,霍鶴聲臉色蒼白。
他說的第一句話清清楚楚傳進程疏影耳朵。
“小影,祝你和杜煜今天新婚快樂。原諒我無法參加你們的婚禮,因為我決定離開這個世界了。”
程疏影麵無表情地看完了這個三分多鐘的視頻。
她把手機交還給警察,幾乎按捺不住陡然心生的怒火。
“所以呢?”
“什麼?”警察一時冇反應過來。
程疏影耐著性子解釋:“你們一定弄錯了,霍鶴聲那樣的男人是不可能自殺的,他之所以要這麼大張旗鼓地弄這齣戲,就是想讓我和杜煜的婚禮進行不下去,不是嗎?”
她冷冷看著兩個警察:“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觸黴頭,如果二位想留下喝杯喜酒,我歡迎,但拿著一個和我毫無相關的瘋子來打斷我結婚,恕我不奉陪。”
說完,她示意保鏢送客。
而警察蹙眉,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程小姐,我不知道您和這位霍先生是否存在什麼誤會,但經過我們覈實,霍先生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冇有任何親人了,除了最後的視頻裡,遺言是留給您的,我們還發現,他手機裡的緊急聯絡人是您,所以如果你不去認屍的話,他可能無法入土為安……”
“那就讓他不能安息好了。”程疏影不耐煩地打斷。
她滿臉陰沉:“他自己找晦氣我不管,但今天的婚禮,不可能因為他中斷!”
聞言,警察歎了口氣。
“好,那如果您哪天改變想法,可以隨時聯絡警署。”
看著兩個警察離開的背影,杜煜連忙上前。
他擔憂地望著程疏影:“疏影,你不要生氣,可能鶴聲就是一時接受不了我們結婚,所以才故意鬨出這麼大動靜的。”
他接過牧師撿起來的戒指,遞給程疏影。
“疏影,如果你想去看看鶴聲,婚禮可以取消的,我沒關係……”
程疏影拿過戒指,牽著杜煜重新走到耶穌像下。
“誰說我要取消婚禮了?今天的婚禮必須圓滿舉行。”
隨後,她示意樂手和牧師繼續。
牧師看了兩人交疊的手一眼,緩緩說。
“依據聖經給我們的指示,我宣佈你們為夫婦,主將庇佑你們,一生一世,不可分開。”
話落,教堂裡掌聲雷動。
所有人好似都冇被剛纔的小插曲打擾,真心地祝福著這對新人。
“程小姐杜先生好般配,以後一定會幸福的!”
“恭喜程小姐杜先生,兩人都長得這麼靚,以後生出來的bb一定靚過明星。”
……
深水灣68號,程疏影和杜煜的婚房。
婚禮結束後,周美昧帶著小弟在婚房鬨了好久才離開。
程疏影坐在意大利手工沙發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為什麼,當眼前的世界歸於寂靜,她腦海裡忽然出現白天看到的視頻。
霍鶴聲的聲音迴盪在耳邊。
“……程爺爺找到我,告訴我,如果想要你安安全全地活著,就隻能把你送進監獄,因為那裡不會讓你的哥哥起疑,也有很多人手保護你。”
“所以,我按照爺爺的話,親手把你送進監獄……”
這時,杜煜溫柔的聲音打斷程疏影的回憶。
“疏影,我煮了醒酒湯,你要不要喝一碗?”
程疏影睜開眼,隻見杜煜端著一個白瓷碗,指尖泛著紅。
她端過來一飲而儘,卻在嚐到熟悉的味道時微微蹙起眉。
“這個味道?是霍鶴聲教你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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