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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心 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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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床頭的器械發出規律的聲響。

許一心的眼皮顫動,睜開眼睛。四周是白慘慘的牆壁,空氣裡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他輕咳了聲,渾身彷彿被卡車碾過,被劇烈的痠痛侵襲,尤其是後頸和小腹......愣住兩秒,他坐起來去摸腺體的位置,眼睛猛地睜大。

不對勁。

那裡跟姚世霖標記他的時候不一樣了,悵然若失的感覺,腺體處還有一道淺淺的疤。

“不用摸了,標記洗掉了。”

房間的門被開啟,進來的人是姚世誠。Alpha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可許一心的記憶還停留在昏迷前一秒的猙獰麵孔,在見到人的那刻,恐懼令瞳孔緊縮,身體向後彈,縮在床頭的一角。

姚世誠走過來,盯他的眼神很深,可有種無法言喻的怪異。腳踝一緊,他被從床頭硬生生拽下來。

“一會兒帶你去見姚世霖。你和他分手,然後滾出我們家。”Alpha說。

“......”

許一心感覺出來了,身上的那股不對勁,巨大的空虛感。被永久標記的Omega極度渴望和依賴Alpha,如今渴望和依賴被抽空,他感到的不是平靜,而是失落和不安。他實在不想哭,可紛雜的情緒逼得眼睛痠痛。

他不想和姚世霖分開。

“我會給你足夠多的錢。你就跟姚世霖說,你是因為錢離開的他,讓他死心。”

許一心本能地搖頭,淚水從眼角晃出來,滑進發絲。

姚世誠掐住許一心的臉,“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說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一串號碼,將手機遞到許一心耳邊。

聽筒傳來嘟嘟的回鈴聲,在短暫的幾秒內,許一心想過很多種可能性,但怎麼都沒想到接起電話的人是小姨。

“喂,哪位?”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乏。

姚世誠對他比了“說話”的口型。

許一心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蠕動蒼白的嘴唇:“小姨,是我......”

女人一聽到是許一心的聲音,便哭出來,哭聲透過聽筒顯得格外淒厲,“你最近去哪兒了,找你都找不到。你知不知道家裡出事了,姨父前幾天開遠途的時候出了車禍,腿,腿......”

說到這裡,女人又哭起來,斷斷續續地訴說丈夫遭遇的厄運,要許一心趕緊回家看看。

耳邊一時隻餘下滴答的機械響聲,像他的心跳聲,沒有生命力地跳動著。眼淚在掉,但心是死的,許一心難過到已經感受不到難過。他睜大通紅的眼睛,瞪著麵前的Alpha。

麵無表情也好,猙獰也好,無論何種神情,姚世誠的本質是惡魔,讓他毫無反抗之力。

失落,恐懼,傷心,憤怒,情緒如同潮水淹沒他。腦子木然,隻有淚腺還在工作,汩汩地流出眼淚。

不知道女人哭訴到哪兒的時候,姚世誠收回手機。

“準備下,一會兒去見姚世霖。”惡魔開口,沒有再問他,因為知道他沒有拒絕的餘地。

許一心被姚世誠帶著離開醫院。

坐在車內,他能感受到一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身上,自上而下、自內而外似地打量他。如果是過去,他會害怕,可此時在經曆這麼多事情後,他隻覺得無力和麻木。

下車,回到姚家。

姚世誠直接領他到房子的頂樓。

窗外陽光明媚,頂樓的走廊卻陰森逼人,在走近最裡頭的那扇門時,許一心聽到一聲叫喊。

他麻木的心還是不受控製地抖了下。

姚世誠開啟門,許一心看到思戀的臉龐。然而印象裡英俊又軒昂的臉,如今隻剩虛弱和慘白,催動他乾涸的眼球硬生生地滾出熱淚。

姚世霖一看到他,便激動地站起來,牽動腳上的鐵鏈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許一心在醫院睡了三天,姚世霖就鬨絕食鬨了三天。忽然的動作讓姚世霖頭暈目眩,身形踉蹌。許一心下意識地想去扶他,卻被姚世誠捏住肩膀。

“彆忘了你來乾嘛的。”姚世誠在他耳邊低語。

許一心眼睜睜目睹姚世霖摔倒,心因為劇烈的疼痛活過來,淚水像礪石在眼睛一刀刀劃。

沉痛半晌,他艱澀地說:“...阿...姚世霖,我們不要...在一起了。”

“什麼?!”

趴在地上的姚世霖聞言,向他投來難以置信的目光。

“你、你什麼意思,不在一起?你要分手?為什麼?我不同意!”

姚世霖爬起來,朝許一心走過來,卻被腳鐐牽在一米之隔的地方。

“太...痛苦了,我堅持不下去了,我不想在一起了。”許一心低下頭,眼淚一滴一滴滴在腳邊。

他說的不是謊話,他是真的撐不下去了。

天真地自以為是,隻要多做多付出一些,兩個人就能在一起。可他沒想到的是要付出這麼可怕的代價。他是個懦弱的人,負擔不了姚世霖的愛。

腿忽然被人抓住,許一心望過去,看到姚世霖赤紅的眼睛。被鐵鏈牽住,他沒法站立地觸碰許一心,所以跪了下來。

倨傲的Alpha以一種極度卑微的姿態抱住許一心的腿,柔下聲音道:“彆分手好不好...再撐一下,我不會一直被關著的...你信我...不要分手,行不行...”

姚世霖哭了。

眼淚爬滿曾經那麼驕矜的臉,許一心心痛得快要站不穩,是姚世誠一直握住肩膀,迫使他還站在姚世霖的麵前。

姚世誠打斷了姚世霖的哭求,對許一心說:“你還不願意把真正的原因說出來嗎?你是因為錢才接近世霖的,拿了錢就該分手了。”

“一心不是那樣的人!”姚世霖吼道。

哭求半天沒有得到回應,姚世霖感到心慌,他仰頭盯住許一心的眼睛,“一心,你告訴我,是不是他們強迫你的,你說啊!”

許一心搖頭,在姚世霖和姚世誠的夾擊中有口難開。

姚世誠長一口氣,滿是不耐。他搡開許一心,將姚世霖從地上提起。

“他本就是那樣下賤的人,為了利益,可以勾引任何人。你看完這個,就該相信我說的了。”

預想到姚世霖不會那麼輕易死心,可姚世誠還是感到煩躁。兩個人難分難舍的畫麵,讓他沒由來的心悸。

必須扯斷姚世霖和許一心之間的關係。

必須把許一心趕出去。隻要把這個禍種趕出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如此想著,他拿起遙控,開啟牆上的電視。

螢幕映出**而纖細的身影,爬向男人張開的雙腿,解開皮帶,拉開拉鏈,將臉靠近胯間,動作慢得看不出是緊張,還是挑逗,但是下一秒,男人一個巴掌扇開了胯間的臉。

許一心目瞪口呆地望著螢幕。

那是昏迷前姚世誠強迫他做的事情,但是視訊被剪輯篡改得麵目全非,變成他勾引不成,反被拒絕的模樣。

他不知道一天之內,心臟還要接受怎麼樣的衝擊,還要經曆怎麼樣的浩劫。

畫麵停格在他最狼狽的那一幕。

呼吸困難,氣得渾身發抖,張著嘴大口喘息,很久之後他才緩慢而吃力地扭過頭。他對上姚世霖同樣震驚的目光,但是那目光立馬變得憤怒,充滿仇恨,並將仇恨化成了一把利劍,向他無形地投射過來。

“我說過他勾引我。”

姚世誠的語氣有種微不可查的忿忿,但是當下的許一心沒有察覺。

他快被姚世誠折磨得瘋了,腦子混亂至極。

“許一心。”

姚世霖咬牙切齒地喊他。

日後,永遠再沒有那句彆扭又溫柔的“一心”了。

他會分手的,為什麼還要做到這份上......姚世霖一定要恨極他了,日後每每想起他都隻有憎惡。他什麼都沒有了,丟失工作和愛人,在唯一的親人麵前永遠愧疚得抬不起頭,連心裡最後賴以溫存的回憶也被塗抹成醜惡的色彩。

失神間,姚世誠似乎又說了兩句詆毀他的話,而他隻能全盤接受,哭泣地預設,直至姚世霖開始咒罵。

眼裡抖落出最後一滴眼淚。他不能再哭了,恐怕哭的模樣都會令姚世霖厭惡。

在姚世霖的咒罵中,他行屍走肉般被姚世誠帶出了房間,然後坐上來時坐的那輛車。

窗外的街景變得越來越熟悉,駛入他從小長大的貧民窟。不多久,車子停在巷口。他被姚世誠扔下車,隨後一隻包丟在他身上,裡麵抖出了幾張鈔票。車門砰地關上揚長而去,冷漠得像是把垃圾丟進回收站。

許一心抱著那隻包,沉甸甸的裝滿了錢,可小得可憐,比任何無家可歸的人的行李都要小。

他腦袋發空地站起來,走進熟悉的門洞,找到小姨的家,敲門。

灰暗的房間裡,姨父躺在床上,右邊腿的位置是空的。

所有的畫麵像是一場驚悚電影,他嚇得雙腿軟癱,跪在地上無聲地懺悔。

那幾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彷彿遊魂,每當看到姨父那空落一塊的被單,便像見到驅鬼的桃木。他的內心承受不住這種煎熬,把真相告訴了小姨和姨父。夫妻雙雙沉默,但是許一心能看到他們眼裡的怨恨,第二天,他把錢全都留在小姨家,逃了出去。

有幾個瞬間,他以為自己要活不下去了,可最後都驚訝地發現,人類求生的**是那麼的強。

他害怕死亡。不然也不會受姚世誠所威脅。

他想重頭開始生活,哪怕像個遊魂。他開始找工作,但姚世誠好像早就猜到他的人生軌跡,將他的戶籍刪除了。

他成了黑戶,真正的遊魂。學校自然是回不去了,連工作也隻能打最低賤的黑工。

大概一個月後,身體出現不適,以為隻是累,他沒有在意,拖了幾個月後不得不去檢查,竟然被黑診所告知懷孕。

算時間,是姚世霖標記他的那段日子。

是啊,除了姚世霖,還能是誰,可他明明被洗去標記,又怎麼會懷孕呢?醫生告訴他,當資訊素匹配度很高的時候,他這種情況也並非不可能的。

許一心茫然地聽完醫生的解釋,思索半晌後先是諮詢了打胎,但得到不建議的回答。

胎兒已經太大,拿掉小孩會很危險。

他甚至沒有墮胎的錢。

明知不該要這個小孩,可懷孕期間,體內的孕激素讓他不受控製地很想念姚世霖,很想留下什麼一點兩個人的結晶。最後他沒有狠下心,幾個月後,在黑診所簡陋的手術台上,完成分娩。

男嬰從胚胎期就缺少Alpha的資訊素,身體很差,許一心為之拚命地賺錢。一天三份工,連軸轉,可錢依舊是不夠的。

在夜總會當服務員的某晚,一個喝醉的Alpha把他誤認成坐檯陪侍,把一疊錢拍在他的臉上,要他給口。

他猶豫很久後,照做了。窮人的自尊是可以買的,抑或說窮人根本沒有自尊。

要是他早明白這個道理,不會跪在姚世誠胯間的時候,不可理喻地勇敢。或許結局不會改變,但至少能少吃一些苦頭吧。

他含著腥臭的性器,緩慢舔舐,分神地胡思亂想。

有了這筆錢,許遙和他,都能生活得舒適些。有可不可。

那晚之後,他成為夜總會陪侍的一員。直到遇見蔣維,遇見殷氏夫妻,遇見姚世霖,然後又遇見了姚世誠——

“你在想什麼?”

耳邊傳來沒有起伏的陰冷聲音,拉回許一心飄遠的思緒。許一心回過頭,對上姚世誠的眼睛。

八年過去,他依舊是那麼怕這個人。

但也很恨這個人。

他這輩子沒有恨過誰,隻恨過姚世誠。身體顫抖,他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一股勇氣想要反抗,Alpha卻很快一個巴掌將他扇落在地,把那點可笑天真的怨恨擊碎。

“我有沒有說過,不要再出現在我們姚家人的麵前。”

姚世誠朝他走來,一如八年前那樣,將麵無表情和凶神惡煞兩種矛盾的神情呈現臉上。

許一心跌在地上,恐懼地往後爬,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他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後,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飛快地接起電話。

“蔣維,救我......”

手機被奪走扔在一邊,但蔣維的聲音仍從摔裂的手機裡傳出來,“老婆,彆怕,老公很快就到了。”

不知怎麼地,Alpha略顯輕鬆的聲音,比八年前姚世霖擲地有聲的嗓音聽起來更可靠。

許一心不由得心安。

姚世誠一腳踩在手機上,將手機踩得粉碎。

“你倒是會找靠山。”

蔣維算什麼,姚世誠根本不放在眼裡,他抓起許一心想把人往外拖。

然而,手機又響了。這一次是他的。

姚世誠一手捂著許一心的嘴向外拖行,一手接起電話。

“哥,爸快不行了,你快來醫院一趟。”姚世霖的聲音從聽筒傳出。

姚世誠沉默幾秒,應了一聲,結束通話電話。

他鬆開許一心。

這婊子,運氣似乎比八年前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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