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心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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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世誠回國沒多久,許一心跟蔣維也回了國。之後半個月,姚世誠沒再來找過許一心。倒是姚世霖,這期間的簡訊沒停過。不過簡訊的頻率也越來越低了,最近一條是三天前發來的,問許一心為什麼不回訊息,光看文字,許一心都能想象出姚世霖彆扭又高傲的表情。
若是以前,許一心心裡一定又會蠢蠢欲動起來,為琢磨姚世霖的想法而胡思亂想許久,可自從他和姚世誠發生關係,他的希望都熄滅了,每當收到姚世霖的簡訊,他隻會更難受。狠下心,許一心把所有的訊息都點選了刪除。
十一月中旬,蔣維受邀參加一個高爾夫業餘公開賽,地點在以度假聞名的熱帶海島,為期三天。說是比賽,其實隻是個由頭。主辦人,高爾夫球場的老闆,在球場附近新開了一家酒店,這次比賽是邀請圈子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來給酒店開業典禮助興的,順帶進行上流社會的例行社交。
許一心不清楚背後的緣由。在他印象裡,姚世誠和姚世霖都不是打高爾夫的人,他以為這種場合總不會碰到這兩個人了,安心跟著蔣維來到海島。誰知在球場酒店剛辦好入住,就在參賽的電子名單上看到了姚世誠和姚世霖的名字。
該來的還是會來。許一心知道早晚會有一天和兩兄弟同時碰上,可他總期待這一天能慢慢來,不想會來得這麼快......
酒店房間裡,蔣維把一套修身西服往他身上比。
“老婆,穿這個好不好?”
許一心看了看蔣維,臉色猶豫:“我...晚上的酒會,可以不去嗎?”
“為什麼?”蔣維笑著捏了下許一心的臉,“難道是因為兩位姚先生?”
許一心用沉默回答了蔣維的問題。
“我知道你和兄弟兩個都上了床,同時要和兩個人碰上多少有些尷尬。唉,這都怪我。怪我那時候頂不住姚世誠的壓力。那這樣吧,今晚我也不去了,陪你留在房間裡,好不好?”
“你不用陪我......”
許一心話沒說完,蔣維打斷他:“你不用擔心主辦人那邊,何先生很通情達理,回頭我給他送件道歉禮,他不會覺得我是故意不給他麵子。你要是不去,我沒有伴,一個人在酒會多無聊,沒有你我可沒有耐心應付那些裝腔作勢的老古董。”
“......那我還是去吧。”
“你不用勉強自己。我來參加比賽,本來就是想帶你來玩的,你開心最重要。”
說話間,蔣維把西服收回衣櫃裡。
許一心盯著Alpha的背影,心裡很想就這麼順勢應下,可他不行。儘管蔣維之前做的事讓他感到不適,但因為許遙,他心裡對蔣維一直有虧欠。連活下來都是奢望的人,開心又怎麼會是最重要的事情。糾結了很久,他還是對蔣維說要去酒會。這一次蔣維沒有堅持,笑著又把西服拿出來。
同蔣維參加過那麼多酒會,許一心也慢慢適應了這種場合。然而他適應的方式並非加入聊天,而是更快找到適合自己獨自待著的角落。趁蔣維和其他賓客聊天的空當,他慢慢挪到出口旁邊的餐桌,假裝成嘗甜品的人。
麵前是五顏六色的漂亮蛋糕,他卻沒有一點胃口,隻專心發呆。忽然之間,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轉過臉,發現是一個陌生男人,正在對他玩味地微笑。
“不記得我了?嗬嗬,我才知道你的真名叫許一心。”
聽到男人的話,許一心困惑的表情持續了幾秒後,頓時變得慘白。他確實是見過這個男人的。不僅見過,還跟他睡過。
——這人是他以前的客人,叫趙宇。
趙宇看到他突變的臉色,笑容變大,“想起來了?真沒想到能在這兒碰到你。聽說你嫁給了蔣維,那時候還覺得你挺單純,看不出來挺有手段啊。”
男人在床上就不是個好伺候的主。那些不好的他竭力忘記的記憶都一瞬間在腦子裡活過來,令他想要逃走。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
他說著往男人身側走,卻被一把抓住。
“怎麼會認錯呢,我可記著你記得很清楚。後來我還去會所找了你幾次,老闆親口跟我說的你跟蔣維結婚了。你也不用怕,我沒想怎麼樣啊,隻覺得遇見很有緣,想跟你喝一杯。來,慶祝你新婚快樂。”
趙宇從餐桌端了一杯香檳遞到許一心手裡。
許一心沒有接。
“難道要我把蔣維也叫來,你才願意陪我喝?那可不好。我剛過來,看見他正巴結著好幾個大人物呢。”趙宇放遠目光,環顧一眼會場再回到許一心臉上,“你想想在這種場合,揭露你的過往,得讓你的丈夫多尷尬呀,你也不想蔣維臉上無光吧。”
許一心望進趙宇的眼睛,那裡麵淨是邪惡的興奮。他知道趙宇很可能不是在開玩笑,因為這個場子裡的所有人都能開得起這樣的玩笑,除了他以外。
伸出手,他接過趙宇遞給他的酒杯,在男人的注視下將金黃色的酒液一飲而儘。
“咳咳...這樣可以了嗎?”
“什麼叫這樣可以了嗎,說得好像我在逼你喝酒似的。我明明是在祝賀你,來,再喝一杯,祝你不用賣身,也能衣食無憂了。”
男人說“賣身”兩個字的時候,刻意提高了音量,雖然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許一心的心臟忍不住提了下。他再次接過遞過來的酒杯,將酒飲下。接著,他被灌了幾杯香檳又被灌了幾杯紅酒,腳步都有些虛浮起來,趙宇卻仍是不依不饒。
男人將他逼到牆邊,“這麼看你,也沒發現你有什麼特彆。放到人群裡都找不到影兒的臉蛋。說說,你是怎麼舔上蔣維的,靠上麵這張嘴,還是下麵那張,嗯?”
見許一心浮現醉態,趙宇的動作愈發輕浮,直接捏起了他的下巴,然而下一秒被人用力扯開手腕。
“許一心。”
姚世霖實在忍不了了,咬牙切齒地喊Omega的名字。
他在遠處已經觀察許一心很久,這人不願意回他一條簡訊,卻在聚會裡陪其他Alpha喝酒。先有殷哲銘,後有趙宇,許一心一次又一次跟圈子裡臭名昭著的垃圾混在一起,姚世霖告訴自己該死心,可還是在Alpha伸出手的那一刻,控製不住衝了上來。
趙宇抬眼看來人發現是姚世霖,不無驚訝。
姚世霖看許一心的眼神顯然不尋常。難道許一心跟姚世霖也有一腿?這可就有意思了。雖然蔣維、姚世霖他都不熟,但蔣維這種暴發戶流連風月場他不意外,姚家的家教可是出了名的嚴,趙宇難以想象姚世霖也去會所招妓。
他笑了笑,對許一心說:“許一心,你真厲害,原來連姚先生也是你的客人。”
“什麼客人?”姚世霖不知道趙宇在講什麼,不耐地緊皺眉頭,抓過許一心質問道:“許一心,他在說什麼?”
許一心臉上原本浮著醉酒的酡紅,此時此刻都被嚇得退去兩分,向趙宇投去了驚恐的眼神,微微搖頭,生怕Alpha在姚世霖麵前說出他在夜總會當妓的事。
“世霖,你在做什麼?”
姚世誠邁著緩慢的步伐向角落走來,目光從姚世霖抓著的許一心手腕,瞟到許一心的臉上。
許一心聞聲看了眼姚世誠。大概是因為兩個人睡過太多次,他的內心沒了從前的那種恐懼,他現在隻怕趙宇在姚世霖麵前捅破他肮臟的過往,甚至比讓蔣維丟臉更害怕。過多過猛的酒精在體內發揮作用,他的意識模糊又混亂,努力穩住心神,他對趙宇用乞求的語氣說道:“求你了...”
趙宇餘光掃了眼來的姚世誠,發現Alpha如傳聞裡那樣冰冷冷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似乎並非為許一心來的。隻當姚世誠是來看弟弟,趙宇便沒有多在意,隨即將目光轉回到許一心臉上。
可憐巴巴的Omega,想讓人多欺負欺負。
他語氣藏著不善的笑意,問許一心:“求我什麼?”
“求你彆說......”
“彆說什麼?”
“......”
許一心絞緊嘴唇,感到怦怦跳的心臟在嗓子眼呼之慾出。就在僵持之際,蔣維竟然也過來了。
“老婆,你怎麼又跑到角落裡了,我找你好久。”
蔣維自然地撥開人群,笑得得體,但在趙宇眼裡,這笑容很可憐。這Alpha取了個萬人騎的妓回家,被戴儘綠帽還渾然不知。像他們這樣富了幾代的世家,骨子裡瞧不上蔣維這種人,說好聽是新貴,其實就是暴發戶。趙宇乜眼蔣維,情不自禁露出譏諷的笑。
眼下鬨劇的主角和觀眾都有了,他也差不多該演**的部分了。
“早就聽說蔣先生了。果然是名不虛傳啊,不僅對生意夥伴大度,對老婆也那麼寬容,連他在夜總會當過妓都不在意。”
趙宇的話音剛落,許一心便感到一道如刀的目光刺過來,他趕緊低下頭。
“什麼?!許一心他在說什麼!”姚世霖伸手要拉他,但蔣維搶先一步把他護在懷裡。
“我還當是怎麼回事呢。”蔣維的笑容不改,揉了揉許一心的腦袋,“老婆,你跟一個嫖客說那麼多做什麼。要是趙先生剛剛騷擾你了,我們就報警,我相信兩位姚先生都可以作證的,對吧?”
蔣維的話是向著他的,但從側麵承認了他是妓的事實,許一心喪失反駁的餘地。何況那就是事實,讓他反駁他又能反駁幾分。他根本不在乎趙宇有沒有騷擾他,這種事他經曆得太多了,早已麻木,他隻懼怕姚世霖憤怒又鄙夷的眼神。他的人格在姚世霖麵前變得無比矮小,八年前因為姚世誠,八年後因為蔣維,因為生活種種。狠下心刪除簡訊的時候,他就暗暗決定不再肖想跟姚世霖有什麼,可他不知道為什麼,就連想在姚世霖的心中留那麼一點點好印象,怎麼也都那麼難。
他在蔣維懷裡憋住眼淚。
太丟臉了,眼淚隻會讓他更丟臉。
“騷擾?”趙宇冷笑兩聲,“那麼個婊子,至於我......唔呃——”
砰的一聲,趙宇捂著肚子倒在地上,臉色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發白,未完的話都變成痛苦的呻吟。
姚世誠從來不在公眾場合打人,他要整人,多的是陰狠的手段。可是趙宇說婊子的時候,他沒忍住。許一心是婊子沒錯,但隻有他可以那麼叫。
最令他惱火的是,那個婊子,全程沒有看他一眼。
姚世霖萬分驚訝地看向動手的姚世誠,“哥你......”
一時間,越來越多人向角落裡聚來。
許一心再也待不住了。他怕姚世誠會說出什麼更可怕的東西,他又一次選擇了逃避。
推開蔣維,從會場的出口跑出去。離開之前,他聽到姚世霖在背後喊他的聲音,還有追上來的腳步聲。
但是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