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會那些故事 第43章 衣櫥的結局
警報聲像一柄生鏽的鋸子，反複拉扯著b區走廊的鋼筋骨架。凱倫的手腕被夾克袖口的破洞牢牢吸住，痛感順著血管爬向心臟，卻在抵達前詭異地化作一陣冰涼的麻木。她能無數破碎的畫麵就像是1987年明尼蘇達州的雪夜，流浪漢蜷縮在暖氣井旁啃食自己的肘部；2004年棒球場上，失控的投手將球砸向觀眾席；1943年的舞廳裡，穿燕尾服的男人被同伴用碎酒瓶劃破左肩的這些不屬於她的記憶像潮水般湧來，卻在觸及她女兒笑臉的瞬間潰不成軍。
保持清醒！她對著自己低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夾克的布料開始發燙，彷彿要融進她的皮肉，袖口的破洞邊緣泛著妖異的紅光，那些紅光裡浮動著無數細小的人影，每個影子都在重複著死亡的瞬間。凱倫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吞噬，而是某種求救，這些被困在布料裡的痛苦，需要一個錨點。
走廊儘頭傳來金屬撕裂的巨響。那件1973年的毛衣背心正像活物般展開，背心上的破洞對準了兩個奔逃的研究員，空氣在破洞前方扭曲成漩渦，其中一人突然捂住胸口跪倒，鮮血順著指縫從五個對稱的孔洞裡湧出。凱倫眼睜睜看著另一個研究員被40年代的護士服纏住脖頸，領口的血漬在他麵板上映出相同的勒痕，他的眼球突出，舌頭外翻，和記憶碎片裡那個死於醫療事故的護士一模一樣。
它們在複製死亡。凱倫喃喃自語，手腕的麻木感已經蔓延到肩膀。她瞥見收容室門口扭曲的鋼門，突然想起基金會應急手冊裡的一句話：異常效應往往存在觸發閾值與反向抑製點。如果這些衣物的異常是源於死亡記憶的投射，那抑製它們的會不會是活人的記憶？
夾克的紅光突然劇烈閃爍，凱倫的視野裡炸開一片血紅。她彷彿聽見女兒在哭，哭聲混著鞦韆鐵鏈的摩擦聲，還有自己承諾過媽媽永遠不會讓你受傷的誓言。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手腕上的吸力驟然減弱，夾克袖口的破洞開始收縮，紅光像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黯淡。
就是現在！凱倫猛地發力，試圖將手抽出來。布料與麵板分離的瞬間發出撕開膠帶般的脆響，她的手腕上留下一圈焦黑的印記，形狀像個精緻的手鐲。夾克失去依托，在空中掙紮著扭曲成一團，那些霓虹色的布料不斷凸起又凹陷，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鑽出來。
就在這時，走廊儘頭的應急燈突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急促的戰術手電光束。三個黑色剪影破窗而入，落地時膝蓋微屈緩衝，頭盔上的夜視儀發出幽綠的光。最前麵的人舉起右臂，戰術手套上的徽章在微光中閃過仔細一瞧，原來是九尾狐特遣隊的銀狐標誌。
這裡是狐-1，已抵達b區走廊。通訊器裡傳出經過加密處理的男聲，視覺確認異常活性體，數量超過二十，重複，超過二十。
凱倫立刻蜷縮到承重牆後。她曾在訓練視訊裡見過這支部隊的行動，他們是基金會的手術刀，專門處理最棘手的收容失效事件。此刻三人呈三角陣型推進，中間的隊員肩上扛著改裝過的2火焰噴射器，左右兩人手持裝配了高周波震蕩彈頭的霰彈槍，每一步移動都精準得像教科書。
狐-2，左翼束縛帶準備。左側隊員突然止步，對著空中漂浮的護士服扣動扳機。霰彈槍噴出的不是彈頭，而是一卷裹著熒光劑的納米纖維，纖維接觸衣物的瞬間迅速收縮，將護士服捆成粽子狀，那些滲出的血漬在纖維網裡掙紮了幾下便褪去顏色。
異常活性下降70，震蕩有效。狐-2報出資料，同時側身避開一件飛撲過來的60年代風衣。風衣的領口立著，彷彿有個無形的人在穿它，下擺的撕裂處甩出幾道風刃，在牆壁上劃出深深的刻痕。
狐-1的火焰噴射器突然轟鳴起來。橙紅色的火舌像條活蛇，精準地舔過那件1999年的皮夾克。皮革燃燒的焦臭味混著某種類似塑料融化的氣味彌漫開來，皮夾克在火中瘋狂扭動，領口的咬痕不斷開合，發出嗬嗬的聲響，最終蜷縮成一塊焦黑的硬塊。
注意那件霓虹夾克！凱倫忍不住大喊。她看見那件衣服正沿著天花板的管道快速移動，袖口的破洞對著狐-3的後頸，紅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狐-3彷彿背後長眼，猛地矮身翻滾，同時從戰術背心裡抽出一柄高頻震蕩匕首。夾克撲了個空，被匕首劃出的聲波屏障彈得後退三尺。謝了，研究員。狐-3的聲音帶著笑意，反手將匕首插進腰間的充能座，狐-1，請求支援壓製目標編號025-1-87（80年代霓虹夾克）。
收到，狐-3掩護。狐-1調整火焰噴射器的噴嘴，狐-2，同步震蕩頻率到37ghz，那東西對低頻抗性強。
凱倫趁機觀察戰場。九尾狐的戰術極其高效，他們不試圖摧毀衣物，而是用震蕩波乾擾異常場，再用特製束縛帶限製物理移動。那件造成d-802事故的80年代襯衫已經被裹在三層束縛帶裡，原本切絲的下擺不斷抽打著纖維網，卻連一絲裂痕都劃不出來。最危險的毛衣背心被火焰逼到角落，背心上的破洞對著火焰噴射器不斷吞吐黑氣，卻始終不敢靠近。
但夾克顯然是個例外。它在空中做著不規則的規避運動，袖口的破洞偶爾射出細線般的紅光，每次紅光落地都會留下一個焦痕，形狀和凱倫手腕上的印記一模一樣。狐-3連續射擊三次都被它避開，納米纖維在牆上纏成一團亂麻。
這東西在學習我們的戰術。狐-3嘖了一聲，它的移動軌跡符合我們的戰術手冊，像是在模仿？
凱倫突然想起自己被吸附時的感覺：它能吸收記憶！剛才它接觸了我，可能獲取了基金會的戰術資料！
有意思。狐-1的聲音裡多了點興奮，那就給它看點彆的。狐-2，切換到混沌模式
左側的隊員突然開始不規則移動，時而翻滾時而跳躍，完全打破了戰術規範。他的霰彈槍不再瞄準衣物，而是對著走廊的通風管和消防噴頭射擊。水流混合著金屬碎片噴湧而出，戰術手電的光束在水霧裡折射出雜亂的光斑。
夾克果然愣住了。它在空中停頓了半秒，似乎在解析這種混亂的模式。就是這半秒的遲疑，狐-1的火焰噴射器突然轉向，一道火牆瞬間封鎖了它所有的退路。狐-3同時擲出一枚手榴彈，手榴彈落地後沒有爆炸，而是釋放出一團銀白色的煙霧，這是一種基金會特製的記憶乾擾氣溶膠，能暫時阻斷異常對生物電訊號的解析。
現在！
三道光束同時聚焦在夾克上。火焰舔舐著霓虹色的布料，發出滋滋的響聲，那些試圖再次展開的破洞在高溫中迅速收縮。狐-2趁機衝上前，將一個金屬收容罐扣在燃燒的夾克上，罐口的密封圈接觸布料的瞬間發出藍光，那是利用低溫液氮和磁場形成的雙重封印。
夾克在罐子裡劇烈掙紮，收容罐不斷震動，表麵結起一層白霜。但隨著時間推移，震動越來越弱，最後徹底安靜下來。
十五分鐘後，走廊裡的異常衣物被全部收容。九尾狐隊員正在進行最後的輻射檢測，狐-1走到凱倫麵前，摘下頭盔。那是張年輕的臉，左眉骨有一道陳舊的疤痕，眼神卻異常冷靜。
研究員凱倫？他遞過來一支醫療噴霧，你的手腕需要處理。根據應急協議，接觸過025-1的人員必須接受72小時隔離觀察。
凱倫接過噴霧，對著手腕的焦痕噴灑。冰涼的液體接觸麵板時，她突然注意到隊員胸前的銘牌的上麵沒有名字，隻有一個編號：tf-九尾狐-07。
那衣櫃她望著被重新封鎖的收容室，裡麵傳來木頭摩擦的聲響。
已經加裝了三重電磁遮蔽。狐-07的目光掃過那扇厚重的新鋼門，技術部門會在裡麵植入記憶抑製器，以後這些衣服接觸到的隻會是空白的d級人員記憶。他頓了頓，補充道，你剛才的判斷很關鍵，混沌戰術是我們對付記憶模仿類異常的底牌，很少有人能在那種情況下保持思路清晰。
凱倫沒有說話。她看著自己手腕上漸漸淡去的焦痕，突然想起夾克在收容罐裡最後的掙紮既不是憤怒，更像是一種解脫。也許這些被困在布料裡的痛苦，終於找到了可以安靜沉睡的角落。
三天後，隔離室的監控畫麵裡，凱倫正坐在桌前寫報告。她的手腕上多了個銀色的手環，那是醫療部門給的防感染裝置，但她知道，真正的印記已經刻在了麵板底下。窗外的陽光透過鐵欄杆照進來，在報告紙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最後一頁的結尾寫著：
異常物品的本質或許不是製造傷害，而是傳遞未被言說的痛苦。當我們學會傾聽而非壓製時，收容的意義才真正開始。
而在b區的新收容室裡，scp-025靜靜地立在電磁遮蔽罩中央。櫃門緊閉，再也沒有自動開合過。隻是偶爾在深夜，當值的警衛會聽見衣櫃裡傳來輕微的布料摩擦聲，像有人在裡麵輕輕歎息，又像在低聲道謝。那件80年代的霓虹色夾克被單獨放在特製的收容盒裡，袖口的破洞已經徹底消失，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像手環般的印記，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銀光。
收容室的警報再未響起。每週三，凱倫會隔著遮蔽罩檢查衣櫃，深棕木紋裡再沒滲出血痕。警衛換了三班，深夜的布料摩擦聲成了傳說，像老式座鐘裡微弱的擺響。那夾克的手環印記，總在月光下亮得恰到好處的時候提醒著誰在沉睡，誰在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