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會那些故事 第49章 鏽蝕鐵柵後的嗡鳴
伊芙琳·裡德博士的橡膠靴踩在高架格柵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與下方真空係統持續不斷的嗡鳴交織成令人煩躁的二重奏。5米見方的收容密室牆壁上，不鏽鋼板反射著慘白的燈光，卻依然無法驅散那些縫隙裡潛藏的陰影，這些陰影中總有些細小的、快速移動的輪廓，像被遺忘的墨漬在紙上自行蠕動。
“今天的昆蟲密度上升了17。”通訊器裡傳來馬庫斯·科爾隊長的聲音，帶著過濾裝置造成的嘶啞，“特彆是雙翅目，那些家蠅的數量快突破上週的閾值了。”
裡德博士沒有回頭，她的目光死死盯著房間中央那個蜷縮在金屬床角落的男人。k██████f█████，編號027-02，此刻正用臟兮兮的指甲瘋狂抓撓著小臂，指甲縫裡嵌著暗紅的血痂。他裸露的麵板上布滿了新舊交疊的咬痕，有些已經結痂發黑，有些還在滲著淡黃色的組織液，像一塊被蟲蛀得千瘡百孔的舊木頭。
“我看到了。”裡德博士低聲回應，同時調整了護目鏡的位置。鏡片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細密的水汽，混雜著從格柵下方蒸騰上來的、帶著濃烈消毒水和腐爛氣息的怪異味道。她的靴底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低頭便看見三隻蟑螂正試圖順著格柵的縫隙向上攀爬，被氣流瞬間吸入下方的收集管道，發出細碎的爆裂聲。
這就是scp-027的收容日常。一個被害蟲淹沒的牢籠，而牢籠裡的人，既是囚徒，也是傳染源。
裡德博士按下手中計數器的按鈕，記錄下第13隻試圖落在027-02肩膀上的蚊子。那隻昆蟲在距離麵板不到三厘米的地方突然改變方向，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繞著他的脖頸盤旋起來。這種定向性的聚集是scp-027最顯著的特征，也是最令人困惑的一個謎團就是這些原本毫無智慧的生物，彷彿突然擁有了朝聖者般的執念。
“裡德博士，你的停留時間還有三分鐘。”科爾隊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昨天清理隊在格柵下方發現了兩隻蜱蟲的若蟲，它們的口器結構出現了異常鈣化。”
裡德博士皺起眉頭。異常鈣化？這是從未有過的報告。她的目光掃過027-02的手腕，那裡有一圈新鮮的抓痕，傷口邊緣泛著不自然的青紫色。“弗蘭克，”她試探著開口，使用了這個他們私下裡對027-02的稱呼，“你昨晚睡得好嗎？”
男人的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投入沸水中的青蛙。他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被恐懼和疲憊蝕刻得溝壑縱橫的臉。他的眼球布滿血絲，瞳孔在強光下縮成針尖大小，卻依然能看到虹膜深處某種持續震顫的驚懼。“它們在說話。”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生鏽的鐵皮，“那些蒼蠅，它們翅膀扇動的聲音，是在數數。”
裡德博士的筆尖在記錄板上停頓了一下。幻聽是長期暴露於密集昆蟲環境下的典型心理症狀，但027-02的表述太過具體。她下意識地側耳傾聽，房間裡充斥著蚊蚋振翅的高頻嗡鳴，像是無數根細針在刺探鼓膜。在這片嘈雜中，是否真的隱藏著某種規律？
突然，027-02劇烈地抽搐起來，雙手瘋狂地拍打自己的後背。“爬進來了！有東西爬進來了！”他尖叫著滾下床，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團，像一隻被踩扁的蟲子般蠕動。裡德博士後退半步，護目鏡後的眼睛緊緊盯著他的衣領一隻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甲蟲正從他的襯衫裡鑽出來，腹部閃爍著金屬般的藍綠色光澤。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本地物種。
“緊急情況，請求立即清場！”裡德博士對著通訊器大喊，同時按下了牆壁上的紅色警報按鈕。刺耳的警報聲瞬間蓋過了蟲鳴，天花板上的噴淋裝置開始噴射淡黃色的驅蟲藥劑，形成細密的霧幕。
但那些昆蟲沒有四散奔逃。
蚊子和蒼蠅在霧幕中形成一個個旋轉的渦流，像是在抵抗某種力量；地板縫隙裡的蟑螂紛紛探出頭，觸角整齊地朝向027-02的方向；甚至連那隻怪異的藍綠色甲蟲，也隻是停頓了一下，便再次鑽進了027-02的褲腿。
科爾隊長帶著兩名武裝守衛衝了進來，鎮靜劑槍的保險栓發出清脆的哢噠聲。“趴下！”科爾對著027-02吼道，但男人已經陷入了癲狂狀態，他撕扯著自己的衣服，露出布滿暗紅色咬痕的胸膛，那些傷口周圍的麵板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緩慢地移動，形成蜿蜒的凸起。
裡德博士的目光被027-02左肋下方的一個傷口吸引住了。那裡的麵板已經潰爛，露出粉色的肌肉組織，而在血肉模糊中，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藍綠色，隻是沒想到那隻甲蟲竟然鑽到了他的皮下。
“注射鎮靜劑！”科爾的命令讓裡德博士回過神來。一根針管射中027-02的大腿，液體迅速起效，他的掙紮漸漸微弱，最終癱軟在地板上，隻剩下喉嚨裡發出的、類似嗚咽的嗬嗬聲。
就在這時，裡德博士注意到一個異常現象。那些圍繞著027-02的昆蟲群，在他失去意識的瞬間，突然呈現出某種奇怪的排列在蚊群，他頭頂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圓環，蒼蠅則聚集在他的指尖周圍，而蟑螂們則沿著他的脊椎，排成了一條斷斷續續的直線。
這不是隨機的聚集。這是某種圖案。
“博士，你還好嗎？”科爾走到她身邊，麵罩上的玻璃映出她蒼白的臉。裡德博士搖搖頭，視線依然無法從那些昆蟲構成的詭異圖案上移開。她突然想起附錄1裡關於027-01的描述那個在廢棄倉庫裡被發現的男人，他的屍體周圍，老鼠和蟑螂也曾形成類似的、無法解釋的分佈。
“科爾隊長，”她緩緩開口，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顫，“立刻調取過去72小時的監控錄影，重點分析昆蟲聚集的模式。另外，通知生物樣本庫，準備接收一份緊急樣本，我要那隻甲蟲的完整基因序列。”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收容室角落的通風口突然傳來一陣異樣的響動。裡德博士轉頭看去，隻見通風格柵的縫隙裡，正有無數隻細小的黑色螞蟻湧出來，它們排成整齊的佇列，朝著昏迷的027-02進軍，像一條不斷延長的黑線，在慘白的地板上劃下一道醜陋的疤痕。
而在通風管道的另一端，負責維護係統的技工正在擦拭臉上的汗水。他剛才似乎聽到管道裡有什麼東西爬過的聲音，但檢查了半天也沒發現異常。他打了個哈欠，伸手揉了揉鼻子，指尖無意中碰到了鼻孔邊緣。感覺那裡有一個細小的、幾乎看不見的紅點，像是被什麼蟲子叮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