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滅星芒 第2章 眼中的線
時間彷彿被拉伸，又像是被壓縮。
林默衝向岔路口的每一步，都踩在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上。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視野中那交織的、閃爍的“線”卻愈發清晰，尤其是那團代表著衝突與危險的紅色絲線，如同警報燈般在他眼前瘋狂跳動。
拐過牆角，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幾乎倒流。
狹窄的死衚衕裡，三個流裡流氣的男人圍著一個蜷縮在牆角的女孩。女孩的包被扯開，東西散落一地，她雙手死死護在身前，頭發淩亂，臉上滿是雨水和淚水，眼中充滿了絕望。一個黃毛正用力拉扯她的手臂，另一個光頭在翻撿地上的物品，第三個瘦高個則在一旁淫笑著，用汙言穢語進行恐嚇。
而那團刺眼的紅色因果線，正牢牢地纏繞在這四個人身上，尤其是那三個混混與女孩之間，代表著“暴力”、“搶奪”與“傷害”的因果正在不斷加強、固化。
更讓林默心悸的是，他看到了連線著自己與這場衝突的那根白色絲線。在他衝進來的瞬間，這根線陡然變得凝實了一些，並且分出了幾縷極其細微的支線，分彆指向那三個混混。
“喲嗬？還真有不怕死的想英雄救美？”瘦高個最先發現了林默，他鬆開女孩，轉過身，臉上帶著戲謔和威脅，從後腰摸出了一把彈簧刀。“哢噠”一聲，冰冷的刀鋒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出寒光。
另外兩人也停下了動作，目光不善地盯住了林默這個不速之客。
林默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呼吸急促。他從小到大，連打架都極少，更彆說麵對持刀的歹徒。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幾乎讓他轉身就跑。
但他強迫自己站穩了。
因為他看到了“線”！
在瘦高個掏出刀的瞬間，一根新的、帶著濃烈黑氣的因果線，從刀尖延伸出來，指向了他自己。這根線代表著“被傷害”的可能！同時，他也看到從自己身上，延伸出幾條極其微弱、幾乎隨時會斷裂的白色絲線，代表著“逃跑”、“呼救”或者……“反抗”的可能性。
這些線在他眼前構成了一幅動態的、預示著未來無數種可能的圖譜！
“小子，識相的就趕緊滾！彆他媽多管閒事！”黃毛鬆開女孩，也朝林默逼近一步，捏著拳頭，骨節發出哢吧的聲響。
女孩看到有人來，眼中瞬間爆發出希冀的光芒，但當看到林默那略顯單薄的身板和蒼白的臉色，以及對方有三個人還有刀時，那光芒又迅速黯淡下去，隻剩下更深的恐懼。
林默沒說話，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恐慌依舊存在，但一種奇異的、基於“觀察”的冷靜開始浮現。他死死盯著那幾條關鍵性的因果線。
他看到，如果自己現在轉身逃跑（那根代表“逃跑”的白色絲線會變粗），那麼指向自己的那把刀的黑色因果線會迅速減弱，但連線女孩與那三個混混的紅色因果線會瞬間暴漲，變得更加濃稠和黑暗，預示著女孩將遭遇更可怕的後果。同時，另一根代表“事後愧疚”的灰色細線，會纏繞上自己。
不行！
他的目光又落在代表“反抗”的幾根極其微弱的白色絲線上。它們顫抖著，似乎隨時會湮滅。硬拚？他絕對打不過三個持刀的壯漢。
那怎麼辦？
他的視線急速地在無數錯綜複雜的因果線中搜尋。突然，他注意到了環境中的一些“線”。
他看到一根灰色的、連線著牆頭一塊鬆動的磚塊與地麵的線。
看到一根幾乎透明的、連線著地上一個積滿雨水的小坑與光頭男腳踝的線。
還看到一根極其細微的、連線著瘦高個持刀的手腕與旁邊一個生鏽鐵桶的線……這些線，代表著環境中可以被利用的“關聯”！
一個瘋狂的計劃，或者說是一個基於本能“觀察”的反應，在他腦中瞬間成型。
“我…我已經報警了！”林默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同時悄悄移動腳步，讓自己靠近那麵有鬆動磚塊的牆。這是他看到的，能稍微增強那幾根代表“反抗”的白色絲線穩定性的一個“節點”。
“報警？”瘦高個愣了一下，隨即獰笑起來，“嚇唬誰呢？等警察來了，哥幾個早辦完事溜了！先給你放點血，讓你長點記性！”
他不再廢話，一個箭步衝上來，手中的彈簧刀直刺林默的小腹！那根代表“被刺傷”的黑色因果線瞬間變得粗壯無比，幾乎要化為實質！
就是現在！
在瘦高個動的同時，林默也動了。他沒有選擇硬撼，而是依照著眼中看到的、那根連線著光頭男腳踝與積水小坑的“線”，猛地向旁邊一閃，同時用儘全身力氣，一腳踢向那個不起眼的小水坑！
“噗！”
積水和汙泥被踢得飛濺而起，精準地潑灑在正要撲上來幫忙的光頭男臉上和眼睛裡。
“啊！我的眼睛！”光頭男猝不及防，慘叫一聲，下意識地捂住眼睛，動作瞬間僵住。
而林默在躲開瘦高個直刺的同時，身體因為慣性撞向了旁邊的牆壁。他的手看似慌亂地往牆上一撐，實則按照“視線”的指引，精準地按在了那塊鬆動的磚塊上。
“嘩啦！”
磚塊被他按得脫落，帶著一股灰塵和碎屑，正好砸向因為一擊落空而有些失去平衡的瘦高個！
“媽的！”瘦高個下意識地縮頭抬手格擋。磚塊砸在他的手臂和肩膀上，雖然不重，卻徹底打亂了他的節奏，讓他疼得齜牙咧嘴。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黃毛都看呆了，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子，動作這麼滑溜，運氣還這麼好？!
林默自己心中也是駭浪滔天！他剛才完全是憑借對“線”的本能反應行事！踢水坑、撞牆、碰落磚塊……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地對應著他看到的那些細微的因果關聯！這雙眼睛，真的能讓他“看見”並“乾預”因果？！
“操！弄死他！”瘦高個徹底被激怒了，不顧手臂疼痛，再次持刀撲上，這次刀鋒劃向林默的脖頸，角度更加狠辣。
那根黑色因果線再次變得猙獰！
林默瞳孔緊縮，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他看到了刀鋒的軌跡，也看到了連線刀鋒與自己脖頸的那條愈發凝實的黑線。躲不開！速度太快，巷子太窄！
危急關頭，他的目光死死鎖定了瘦高個持刀的手腕，以及旁邊那個生鏽的鐵桶之間，那根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線”！
沒有時間思考！他幾乎是憑著求生本能，在刀鋒及體的前一刻，猛地向側後方仰倒，同時右腳用儘最後力氣，勾向了那個鏽跡斑斑的鐵桶！
“哐當！！”
鐵桶被踢倒，沿著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滾了過去，正好卡在了瘦高個前衝的腳下！
“呃！”
瘦高個完全沒料到腳下會多出個障礙物，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驚呼著向前撲倒。他手中的彈簧刀也因為這一絆，脫手飛出，“叮當”一聲掉在遠處的濕地上。
而林默自己也因為用力過猛和後仰，重重地摔倒在地，手肘和後背傳來一陣劇痛。
形勢瞬間逆轉！
為首的瘦高個摔了個狗吃屎，刀也丟了。光頭男還在揉著眼睛罵娘。隻剩下一個黃毛，看著倒地的同夥和摔得不輕的林默，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強…強哥？”黃毛看向趴在地上的瘦高個。
“媽的…扶…扶我起來…”瘦高個摔得不輕，一時爬不起來。
林默忍著身上的疼痛，掙紮著想要站起。他知道，危機還沒有解除。他看到那幾根紅色的因果線雖然黯淡了一些，但依舊存在。
就在這時，遠處隱約傳來了警笛聲！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不是林默虛張聲勢，是真的有巡邏警察接到附近居民的報警趕來了！
三個混混臉色瞬間大變。
“操！真有警察！快跑！”黃毛也顧不上扶人了，拉起剛勉強睜開眼的光頭男，兩人慌不擇路地朝著巷子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趴在地上的瘦高個也慌了神，連滾爬爬地起來，惡狠狠地瞪了林默一眼，似乎想記住他的樣子，但越來越近的警笛聲讓他不敢停留，踉蹌著追向同夥，連掉在地上的刀都顧不上撿了。
眨眼之間，三個混混就跑得無影無蹤。
死衚衕裡，隻剩下癱坐在地、劇烈喘息的林默，以及那個依舊蜷縮在牆角、驚魂未定的女孩。
紅色的因果線，終於徹底消散了。
雨還在下，冰冷地打在林默滾燙的臉上。他望著混混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再環顧四周——那些詭異的、閃爍的絲線，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隱去，世界恢複了正常的視覺。
彷彿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但手肘的擦傷火辣辣地疼，濕透的衣服緊貼著麵板帶來寒意，以及遠處清晰可聞的警笛聲，還有那個女孩劫後餘生的啜泣聲，都在無情地告訴他——這不是夢。
他，林默，一個平凡的檔案管理員，在這樣一個雨夜，因為一雙突然能看見“因果”的眼睛，捲入並改變了一場暴力事件。
警車的燈光已經閃爍在巷口，腳步聲紛至遝來。
林默深吸了一口冰冷卻帶著解脫的空氣，他知道，他的人生，從這一刻起，再也回不到過去了。那雙眼睛，究竟是上天賜予的禮物，還是惡魔低語的詛咒？他無從得知。
他隻知道，他看見了。看見了那隱藏在平凡現實之下，無數命運交織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