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滅星芒 第3章 雨夜的奇遇
警車的紅藍光芒旋轉著，切割開雨夜的黑暗，將狹窄的巷子映照得忽明忽暗。幾名身穿製服的警察迅速控製了現場，腳步聲和無線電的嘈雜聲驅散了之前的死寂與危險。
林默依舊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牆壁，大口喘著氣。adrenale帶來的激蕩正在緩緩褪去，留下的是身體各處傳來的痠痛和一種深及骨髓的疲憊。手肘和後背的擦傷火辣辣地疼，提醒著他剛才發生的一切並非幻覺。
“同誌，你沒事吧？”一個年輕警察蹲到他麵前，語氣關切，手電筒的光在他臉上謹慎地掃過。
林默搖了搖頭，想說話，卻發現喉嚨乾澀得厲害，隻能發出沙啞的聲音：“沒…沒事。”
他的目光越過警察，看向那個被女警攙扶起來的女孩。她依舊在瑟瑟發抖，臉色蒼白如紙，裹著警察遞過來的保溫毯，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鹿。散落一地的物品已經被警察小心地收集起來。
“能站起來嗎？需要叫救護車嗎？”年輕警察繼續問道。
“不用，我…我可以。”林默深吸一口氣，用手撐著她麵，嘗試著站起來。雙腿有些發軟，但最終還是穩住了身形。
“那就好，麻煩你跟我們一起回所裡做個筆錄，詳細說一下剛才的情況。”警察的語氣公事公辦，但帶著必要的溫和。
林默默默點頭。他知道這是必要的程式，但內心深處卻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他該怎麼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切？說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線”，然後根據這些線踢了水坑、撞掉了磚頭、勾倒了鐵桶，才僥幸脫險？誰會信？恐怕會被當成驚嚇過度產生的胡言亂語，或者更糟，被送進精神病院。
他下意識地避開了警察探究的目光，低聲道：“好。”
就在他準備跟隨警察離開時，那個驚魂甫定的女孩卻掙脫了女警的攙扶，快步走到他麵前。她的眼睛還紅腫著，但眼神裡充滿了真摯的感激，還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脆弱。
“謝…謝謝你！”她的聲音帶著哽咽，深深地向林默鞠了一躬，“要不是你…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會怎麼樣…”
如此鄭重的道謝讓林默有些手足無措。他習慣了被忽視，習慣了處於人群的邊緣，突然間成為他人感激的焦點，這讓他極其不適應。他侷促地擺擺手，聲音依舊有些乾澀：“沒…沒什麼，碰巧…碰巧路過。”
“我叫蘇晚。”女孩抬起頭，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打濕了她額前的發絲，卻掩蓋不住她清秀麵容上那份劫後餘生的堅定，“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林默。”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隨即又覺得有些唐突，補充道，“樹林的林，沉默的默。”
“林默…”蘇晚低聲重複了一遍，彷彿要將這個名字刻在心裡，“我記住了。謝謝你，林默。”
她的目光真誠而直接，讓林默有些不敢直視。他含糊地應了一聲，便跟著警察朝巷口的警車走去。自始至終，他沒敢再回頭看那雙清澈而帶著探究意味的眼睛。
……
派出所的詢問室裡，燈光白得有些刺眼。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和舊傢俱混合的味道。
做筆錄的過程比林默想象的要順利，也更要煎熬。
他隱瞞了關於“看見線”的部分，隻說自己加班晚歸，抄近路聽到呼救聲，一時衝動跑了過去，然後憑借“運氣”和對方自己絆倒，才僥幸沒受傷，並等到了警察到來。他將那精準的一踢、一撞、一勾，全部歸結為情急之下的巧合和對方的不小心。
負責記錄的中年警察老陳一邊寫，一邊偶爾抬頭看他一眼，目光中帶著些許審視。林默的描述聽起來確實有些……過於幸運了。三個持刀歹徒，被一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年輕人用如此“巧合”的方式化解了危機？
“你練過？”老陳放下筆，狀似隨意地問道。
“沒有。”林默搖頭，手心有些冒汗。他注意到老陳身上似乎纏繞著幾根淡淡的、代表“懷疑”的灰色絲線，正連線著自己。
“平時身體素質怎麼樣？喜歡運動？”
“一般，很少運動。”林默儘量讓自己的回答簡潔、平淡，不引起任何多餘的聯想。
老陳盯著他看了幾秒，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破綻，但林默隻是低垂著眼瞼，一副驚魂未定、不願多談的模樣。最終，老陳沒有再追問下去。畢竟，林默是受害者兼見義勇為者，身上還帶著傷，情緒不穩定也屬正常。而且，那三個混混跑掉了，目前也沒有其他線索。
“行，情況我們大致瞭解了。你看看筆錄，如果沒問題就簽個字。之後有什麼情況，我們再聯係你。”老陳將筆錄紙推到他麵前。
林默快速掃了一遍，確認沒有提及任何超自然內容，便拿起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在他聽來卻有些刺耳。
當他走出詢問室時，看到蘇晚也已經做完了筆錄，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手裡捧著一杯熱水。看到他出來，她立刻站起身。
“你還好嗎？”她輕聲問，眼神裡的關切不似作偽。
“還好。”林默點點頭，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她周身。那些代表“驚嚇”、“後怕”的淺灰色絲線依舊纏繞著她，但比之前淡了不少。而一根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白色絲線，從她身上延伸出來，連線到了自己這裡。
這……是“感激”和“初步信任”的因果嗎？林默心中一動，迅速移開了目光，不敢再看。這雙眼睛帶來的資訊太過龐雜，他還沒學會如何應對。
“我……我叫了車，準備回去了。”蘇晚似乎也有些不知該如何繼續這場對話，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嗯，路上小心。”林默低聲道。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派出所。雨已經小了很多，變成了淅淅瀝瀝的雨絲。清冷的夜風一吹，林默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輛網約車悄無聲息地停在路邊。蘇晚拉開車門，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頭看向林默，遞過來一張略顯潮濕的名片：“這是我的聯係方式……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以後……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名片設計簡潔，上麵寫著“蘇晚”，下麵是一串電話號碼和一個“刑事偵查支隊”的字樣。
她是警察？林默心中微微一震。難怪她剛纔在那種情況下，眼神裡除了恐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他接過名片，指尖觸碰到那微涼的紙張，感覺有些燙手。
“再見。”蘇晚坐進車裡，關上了車門。
車子緩緩駛離，尾燈在濕漉漉的路麵上拉出兩道長長的紅色光痕，最終消失在街角。
林默獨自站在原地，手裡捏著那張名片，久久沒有動作。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臉上、脖子上，但他似乎毫無所覺。
今天晚上的經曆，像一場荒誕離奇的夢。詭異的視覺能力，生死一線的搏鬥，警察的盤問，還有這個名叫蘇晚的女刑警……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剛剛撥動了“因果”的手，此刻看起來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但隻有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抬起頭，望向城市被雨水洗淨後依舊迷離的夜空。那些高樓大廈的輪廓在夜色中沉默矗立，而在他的視野深處，一些極其微弱、若有若無的絲線，又開始在空氣中若隱若現，連線著路燈、車輛、行人，構成一張無邊無際、無聲運轉的巨大網路。
他深吸了一口帶著濕冷和塵埃氣息的空氣，將蘇晚的名片小心地放進內袋，然後拉緊了濕透的外套，邁步走進了依舊未停的雨幕中。
腳步不再像來時那樣沉重，卻多了幾分迷茫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奇遇已經開始，而他，這個原本隻想隱藏在陰影裡的檔案員，已經被迫站到了舞台的邊緣。前方的路，註定不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