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當鋪：典當愛情的少女 第8章 本能牽引

    -

林深的生活彷彿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失重狀態。

工作依舊高效運轉，會議、報表、談判，他處理得井井有條，理性思維構築的壁壘依然堅固。但壁壘之外，某些不受控製的東西，正悄無聲息地滲漏進來。

週二下午，他外出見完客戶，回公司的路上習慣性地拐進一條綠樹成蔭的街道。陽光透過梧桐葉灑下斑駁的光點，一切如常。直到他路過一家招牌不起眼的咖啡館，露天座位的白色小圓桌旁空無一人。

毫無預兆地，他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又驟然鬆開。呼吸隨之一滯，腳步下意識地停住。

一股極其強烈的既視感洶湧而來——他似乎無數次站在這個位置，看著通一個方向，等待著什麼，或者，正對著誰微笑。空氣裡彷彿殘留著一絲甜膩的奶油和咖啡混合的香氣，熟悉得令人心慌。

他皺眉，按壓了一下莫名發悶的胸口，快步離開。走出十幾米遠，那心悸感才緩緩消退，留下一個空洞洞的迴響。

當晚加班，助理播放音樂緩解疲憊，一首舒緩的英文老歌流淌出來。旋律響起的瞬間，林深正在簽字的鋼筆尖猛地一頓，在紙上劃出一道突兀的墨痕。一股沉重到近乎酸楚的低落情緒毫無緣由地攫住他，眼前甚至模糊了一瞬，彷彿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即將湧出，又被他強行壓了回去。

他猛地抬手，聲音是自已都未察覺的緊繃：“換一首。”

助理嚇了一跳，趕緊切歌。

最離譜的是週五晚上。他習慣性地在手機上處理工作郵件，手指卻像有自已的意誌，鬼使神差地打開了一個訂餐app，熟練地點進一家需要提前數週預訂的高檔餐廳介麵，甚至選好了日期、時間、兩人位，以及幾個他根本不知道自已為何會記得的、對方忌口的備註。

直到點擊“確認支付”的前一秒，他才驟然驚醒。

他在乾什麼？

他盯著螢幕上那些自動填充的資訊，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像是看著另一個陌生人操縱了自已的身l。他猛地取消訂單，將手機扔在沙發上，彷彿那是什麼燙手的東西。

這些脫離掌控的“故障”讓林深感到前所未有的煩躁和……恐懼。他的身l，他的本能，似乎背叛了他的大腦，固執地儲存著一段他毫無印象的編碼。

他決定用最擅長的方式解決——邏輯與證據。

他調取了最近一年的電子日程、郵件往來、通話記錄，甚至行車記錄儀的軌跡備份。他像一個最嚴苛的審計官，試圖從數據的蛛絲馬跡中拚湊出那段空白期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個叫蘇晚的女人究竟是如何出現在他的生活裡，又為何會以那種慘烈的方式退場。

然而，結果令他更加不安。

記錄異常乾淨。

關鍵的幾個時間段——比如他感覺應該存在約會記錄的日子，日程表上顯示的是“會議”或“獨自加班”，但相關的會議紀要或郵件鏈卻莫名缺失。某些本該頻繁通話的時期，記錄卻寥寥無幾。行車記錄顯示他的車曾多次停留在蘇晚公寓樓下，但時長都很短，且之後的行車軌跡往往銜接得有些生硬，像是被精心剪輯過。

太乾淨了，乾淨得像一份精心偽造的證明。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係統地抹去了一切痕跡，隻留下一個符合“單身專注工作”人設的空殼。

這種認知比單純的遺忘更讓人毛骨悚然。他的過去，似乎被某種力量強行格式化了。

週六下午，陰天。林深驅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裡穿行，試圖理清混亂的思緒。等他回過神時，車已經停在了市郊一個略顯老舊的植物園門口。

這裡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他並不知道。他隻是覺得莫名有些心煩意亂，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走走。買票入園，深秋的植物園遊人稀少，帶著一種蕭瑟的靜謐。他沿著一條銀杏葉鋪就的小徑慢慢往前走，金黃的落葉在腳下發出細碎的聲響。

然後，他看見了蘇晚。

她就坐在小徑儘頭那張褪了色的綠色長椅上，穿著淺色的毛衣，抱膝蜷坐著，望著遠處一片凋零的玫瑰叢。側影單薄得像一枚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周身籠罩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孤寂和哀傷。

林深的腳步頓住了。

第一個念頭是轉身離開。避免麻煩，避免那種不受控製的、攪亂他心緒的怪異感覺。

然而，他的腳像被釘在了原地。

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湧上來——有警惕，有困惑，有那天雨夜留下的輕微心理陰影，但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引力。彷彿他的身l認得這個身影，這個場景，並在無聲地呐喊著什麼，與他理智的警告激烈對抗。

就在他猶豫的片刻，蘇晚似乎感受到了視線，緩緩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

空氣瞬間凝固。尷尬和冰冷迅速瀰漫開來。她的眼睛迅速睜大，閃過一絲驚慌和無措，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些。她像是受驚的小獸，下意識地想要起身逃離。

林深的心臟又一次不聽話地猛跳起來。這一次，不是因為心悸，而是一種更急促、更陌生的鼓動。

在她站起身之前，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乾澀得不像他自已的：

“我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話一出口，連他自已都愣了一下。這不是他準備好的質問，也不是冷靜的探尋。這更像是一種基於本能的、壓抑不住的困惑，甚至帶著一絲連他自已都未察覺的……急於尋求答案的迫切。

蘇晚徹底僵住了。

她看著他，嘴唇微微顫抖，眼眶迅速泛紅，像是承受了巨大的衝擊。那雙曾經盈記絕望和瘋狂的眼睛裡，此刻翻滾著太多複雜的情緒：痛苦、掙紮、希冀、還有深不見底的恐懼。

她麵臨著選擇。

遵守那冰冷無聲的規則，保持沉默，繼續承受這一個人的淩遲？

還是冒著未知的、可能更可怕的風險，向這個全然陌生的林深，嘗試揭露那匪夷所思的真相？

寂靜的植物園裡，隻有風吹過枯枝的嗚咽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