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錯世子妃 第16章
薑姮低下眼眸,不再看燕回,也避開了他身後的顧峪。
她方纔已經紅了眼睛,淚水盈了滿眶,此刻眼眸一低,淚水便噙不住了,順著臉頰滾落。
燕回腳步微動,身旁已有一陣冷風掠過,是顧峪大步走了過去。
“梁國公,這件事怎麼算?”
顧峪站在薑姮身旁,沒有擡手為她擦去眼淚,隻是站在她身旁,像梁國公站在李道柔身旁一樣,負手而立,眉目堅毅,像一棵可以放心依仗的參天大樹,比梁國公要挺拔的多,威嚴的多,有氣勢的多。
梁國公見顧峪這架勢,顯然是要為他夫人討個公道,知他認真起來更加難辦,嗬嗬笑著打馬虎眼:“算什麼呀,就是婦人之間開個玩笑,咱們攙合進來就沒意思了。”
顧峪唇角勾起冷笑,眉目更加威嚴,“沒意思麼,我瞧你方纔,摻和得挺有意思。”
梁國公哈哈訕笑著,便要溜掉:“你們聊,我還有事,這就走了。”
“站住。”顧峪目光冷肅望著梁國公夫婦,不打算放人走。
“梁國公如此驕縱妻子,想來很清楚,該怎麼,彎腰,低頭,認錯。”
李道柔聽了,高聲嚷道:“你彆欺人太甚,竟敢讓我夫君給她低頭認錯!”
梁國公也有些氣惱:“顧承洲,你沒完沒了是不是,非要人家使者看咱們的笑話?”
他說著,看看一旁站著的燕回,以一副家醜不可外揚的神色看回顧峪。
顧峪全然不理會,“梁國公既不知如何管教妻子,任由她在外造謠撒潑,惹是生非,想來是不怕被人笑話的。”
“你說誰造謠撒潑,惹是生非!”李道柔氣急,指著顧峪鼻子罵,又被梁國公按下。
“好了好了,不就認個錯麼,認不就成了!”梁國公清楚顧峪的脾氣,知他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人,恐這麼糾纏下去自家夫人再被激將著做出更理虧的事來,遂一擡袖子,朝薑姮方向略略拱手,朗聲道:“方纔是我們冒犯了,薑夫人莫怪!”
“你不要給她認錯!”李道柔又氣又心疼,拽著梁國公袖子阻攔他。
“好了好了,彆鬨了,趕緊走!”梁國公道過冒犯,反手抓著妻子,連拖帶抱逃一般走了。
顧峪這纔看回薑姮,見她始終低著眼眸,臉頰上淚痕已乾,神色依舊寂寂清清,想是還在委屈著。
“你先回房,我尚有事要辦。”顧峪低聲說。
薑姮輕輕應了聲,原地站了片刻,朝燕回方向走過去。
走哪邊都能回去她的廂房,但她想走這邊。
經過燕回身旁,她沒有停步,也沒有擡眼看他,隻是慢慢地走過去,轉過拐角,離開了顧峪視線,她才停下腳步,回頭去望。
燕回卻瞧著大殿方向,沒有迎她的目光,站了片刻,擡步離了那裡。
薑姮亦回頭,繼續擡步走著。
一路心事重重,無知無覺,竟到了一棵古槐樹下。
這棵古槐樹有合抱之粗,聽說已生百年,許願很是靈驗,薑姮便佈施重金,將樹包下,免它被世俗諸般貪念嗔癡攪擾,讓這棵古槐隻能聽見她的祈願。
三年時間,紅線係著的發願牌,已密密麻麻掛滿了所有她能夠到的枝丫。
終究,終究,燕回沒有死……
可是,他為什麼帶著麵具,為什麼遮住一目?
又為什麼來了神都?
還和顧峪在一起?
他這幾年過得如何?傷都好了麼?可有留下病根?
可有……娶妻生子?
他為什麼不給她遞訊息,不讓她早些知道他還活著,他是不是,還在怪著她?
薑姮站在樹下,控製不住自己的神思,胡亂地想了許多。
她能去見他麼?她想去見他,有好多話想問他。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不該這麼想,她現在還是顧峪的妻子,可是,她管不住自己。
“在這裡作何?”
顧峪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一貫的清冷沉澈,像傾盆冷雨當頭澆下,薑姮不覺身子一顫,神思刹那回轉,下意識將手背去身後,藏起方纔無意從樹上取下的發願牌。
顧峪瞧她一眼,理所當然地抓住她手腕,去奪她手中藏起的東西。
那是隻握慣長刀、充滿力量的手臂,薑姮便是用儘渾身的力氣,在這條手臂麵前,也纖弱的像隻螻蟻。
男人輕而易舉地奪下了女郎手中的東西,瞧了瞧,見是個尋常的發願牌,上麵寫著“君子安和”,簡簡單單四個字。
他隨手翻看了幾個枝丫上掛著的發願牌,都是一樣內容。
“為何藏起?”
顧峪不明白,這有什麼好藏的?且瞧她方纔情狀,見到他時好像被嚇了一跳,似乎對他懷著很大戒心。
薑姮低頭不語,默了會兒,想到男人事事都要尋根究底、要個答複,遂道:“沒有藏。”
顧峪又瞧了瞧牌子,沒甚可疑之處,想來女郎隻是受驚之下潛意識地防備動作,沒有隱瞞之意,遂也不再追問,轉眸望了眼滿樹的發願牌,明知故問:“你常來這裡?”
他方纔去廂房找她,沒有見到人,是寺中住持提起,她可能在此處,住持說,他征戰在外的日子,她常來這裡禮佛,抄經誦禱,虔誠的很。
這一樹都是她的發願牌,君子安和。
顧峪望著滿樹的“君子安和”,一向冷峻的眉宇,起了絲淺淡的笑意。
他轉目看看女郎,她始終低著眼眸,不回答他的話,不承認,也不否定。
她總是如此,溫溫靜靜,少言寡語。
但她,會因為梁國公夫人用那些流言蜚語詆毀他,而有理有據與人爭辯。
會在他領兵征伐時,為他抄經誦禱,祈佑他康健平安。
甚至,還瞞著他,求了與他長長久久的項墜。
她隻是一個尋常女子,會與那幾個侍妾爭風吃醋是人之常情,不願承認,概也是怕他追究,冷待苛責於她。
致何姬殞命,應當也是失手,不是有意為之。
寺中沙彌說,她來寺這幾日,日日在佛前誦禱,當是有心贖過。
這事,就過去吧。他不會再追究。
“用飯吧。”
顧峪走出幾步,回頭望,女郎已被他撇開一大截,他駐足,站在那裡,雖沒有出言催促,卻是目不轉睛看著她,已是叫她快些的意思。
薑姮心緒很亂,不想和他一路。
“國公爺,不如,你先去飯堂吧,我不太餓。”
男人依舊看著她,沒有理會這話,固執地等在那裡。
薑姮便知,他是不允了,他一向如此,想做什麼,就一定要做什麼,不管旁人意願,他現在要和她一起用飯,她就必須要去,哪怕不吃,也要坐在那裡陪著他。
寺中飲食清淡,顧峪概是吃不慣,並未去飯堂,而是帶著她去了城中的一個小食肆,點了頗為豐盛的一桌菜。
他看上去心情甚好,胃口也好,還破天荒地給她夾了一筷子菜,薑姮想,或許,能打聽一下燕回的事?
她吃了男人夾來的菜,禮尚往來地也給他夾了一筷子,狀作閒聊地問:“那個郎君,就是鎮南王使麼?”
梁國公說燕回是使者,她聽聞,鎮南王使就是這幾日進京。
顧峪筷子頓了頓,看看她,接著吃飯,過了會兒,才淡淡“嗯”了聲,算是回應。
但薑姮知道,顧峪這是叫她不要多問的意思,他從來不和她說朝堂事,便是她阿姊的事,他也從未和她多加議論過什麼。
但薑姮太想知道了,太想早些知道了,是以她隻作忘了男人的這層禁忌,給他夾著菜,又問:“他為何戴著麵具?”
果不其然,男人皺了眉頭,擡目望過來,沉沉看著她。
薑姮早就想好了應對他的說辭,一麵又給他夾菜,一麵用認錯的語氣低聲說:“我隻是好奇,沒有見過哪個使者戴麵具的,不怕冒認了麼?”
顧峪低眸,看看碗中滿滿的菜,還是淡聲答複了她:“瞎了隻眼,遮醜的。”
話音才落,便聽“哐當”一聲,薑姮的碗不知怎的,掉在地上,碎了。
她立即轉過頭,喚道:“店家,再拿一隻碗。”
直到店家拿了一隻新碗來,薑姮纔回過頭,安安靜靜地低眸吃飯,什麼話都沒再問。
察覺男人落在她腦頂探尋的目光,薑姮越發低斂眼眸,努力遮掩目中情緒,柔聲道:“夫君,是我沒拿穩,摔了碗,你彆生氣。”
顧峪一怔,他是會因為她摔個碗就生氣的人麼?
他看她,明明是因為,她有些不對勁。
但又看不出,她到底哪裡不對勁。
用過飯,顧峪又送她回了觀音寺,夜中更是歇在了她的廂房。
薑姮抄經到很晚,男人就那樣坐在榻上,看書到很晚。
終於,子時末刻,男人的耐心耗儘了,起身奪了她的筆扔在案上,將人打橫抱起往榻上一撂,沉身壓過來,粗糲的大掌已將她衣領扯開。
“夫君,夫君,這裡是佛門!”薑姮死死壓著已經扯開許多的領口。
她不想,也絕不能和他在這裡做那種事。
房後就是她和燕回一起種的石榴樹,這間廂房曾是燕回讀書小憩的地方,他們在這裡一起讀過書,寫過字,喂過貓,研過香……
總之,她不能和顧峪在這裡行夫妻之事……
可是,顧峪哪裡會聽她的,他一向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
她的衣裳又被撕裂了,男人手掌上的薄繭壓在她腰上,咯得她有些疼。
“夫君,我不舒服,我不想……”
她握著他手腕央求,眼睫一閃,眼淚不小心掉了一臉。
顧峪皺眉,終是停了動作。
她今日的眼淚尤其多。
從前在府中,不曾見她落過淚,便是那日她病著受了母親訓誡,也不曾哭。今日,卻已哭了兩回了,上午是因為受了欺負,見到他忍不下委屈,這會兒,是為什麼?
難道,真是因為,這裡是佛門重地?
她就,這般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