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錯世子妃 第29章
那個藥能讓人喪失理智,
沉湎於房中之樂,卻不會奪走人的記憶。
顧峪就清楚地記得自己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
也記得女郎在麵色潮紅,
意亂神迷之時,
喚他什麼。
她竟真的,有那麼幾次,把他當作另一個男人。
她的指甲深深叩進他的手臂、肩膀、背和腰,閉著眼睛,啞著聲音,軟軟地喚他“阿兄”。
濃情蜜意,言猶在耳。
她竟敢,真的當他做另一個男人!
竟敢,真的在和他行夫妻之事時,
想著另一個男人!
誰給她的膽子?
可是……她也隻有昨夜,把他當成另一個男人的時候,
才會乖巧地配合他,回應他,
甚至……粘著他。
那種感覺,著實叫人喜歡。
不能,
他不可能為了那麼一絲的快感,縱容她把他當作另一個男人,
他纔不稀罕做什麼燕回,他要她清楚知道,
他不是燕回。
顧峪望著筋疲力儘,在榻上熟睡的女郎,憤怒又在心口翻騰。
“起來。”
顧峪揪了揪人的耳朵,沉聲說道。
薑姮睏意正濃,
不高興地哼唧了一聲,喃喃嘟囔了句:“阿兄,讓我睡會兒嘛。”
顧峪深蹙眉,拳頭握緊,唇線抿得筆直,耳朵卻動了動。
不可否認,女郎這話溫柔悅耳,令人,還想再聽一回。
她從來沒有這樣和他說過話。
他又輕輕提了提她的耳朵,聽她不高興地哼哼唧唧,就是不睜眼。
顧峪終是沒有叫醒她,讓她睡了一個飽覺。
等她醒來,他才十分嚴肅地冷著臉告誡她:“以後,不許再喚我阿兄。”
薑姮淡淡“嗯”了聲,瞧了眼日頭,竟已西斜了。
自己一覺睡到了下半晌?
細想也不稀奇,昨夜真的……太放肆了……連她都……
“以後,不許把我當成他。”男人神色更嚴肅了,沉沉盯著女郎的眼睛。
薑姮顰眉,昨夜明明是他耳鬢廝磨地纏著她,磨著她,極儘纏綿溫柔,還非要她回應,說什麼,當他做阿兄好了,他不比她的阿兄差。
今日就翻臉不認人,揪著這樁事教訓起她來。
真是個喜怒無常的混賬。
薑姮不語,起身梳洗。
頤方堂來了人,請顧峪過去。
“不去。”
顧峪就這麼冷冰冰地回絕。
連薑姮都愕然望了過來。
顧峪雖是行三,但因兩位兄長早亡,他在家中幾乎一直是長子的角色,也因兄長未能儘孝,他對母親格外孝順,幾乎有求必應,從不曾像今日這樣,竟對頤方堂的人甩臉子。
不過,納罕歸納罕,薑姮終究是要和顧峪和離的,這些事,還是不問的好。
薑姮梳洗罷,吃了些小食填肚子,坐去桌案旁看書。
“昨夜,母親叫我去喝茶。”顧峪坐來她身旁,竟主動與她說起話來。
臉色仍舊陰沉沉的,顯是還在生氣。
“茶裡有藥。”
聽得出,他很失望。
薑姮自然察覺了他昨夜不對勁,完全不像他平素行事的風格,但是,他們是母子,母親給兒子下藥……
她能說什麼?
“哦。”薑姮看著書,敷衍地應了一聲。
顧峪眉目更沉了,看女郎片刻,見她沒有半點開導寬慰他之意,皺皺眉,起身離了廂房。
···
顧峪在書房坐了許久,想著昨夜被下藥的事。
母親是個極老實本分的婦人,雖偶爾會護短,但沒有什麼算計人的心思。更何況他是她的親生兒子,她算計誰也不會算計他。
也正因如此,他何曾對母親有過什麼戒心?何曾想過,母親叫他喝的茶水裡竟然有藥?
駱辭可真是聰明,竟然能說動母親幫她。如此,事成之後,他便是要責怪她,她也有母親撐腰,誰都奈何不得她。
若不能成事,她更能全身而退,母親顧念她未嫁之身,不想毀她的名聲,必會一力攬下所有過錯,言駱辭毫不知情,將她摘得乾乾淨淨。
駱辭果然覬覦著國公夫人的位子,所以之前夏蘇三姬被強灌避子藥,果真是她冒借薑姮之名所為?後來何姬殞命,也是她從中作梗?
薑姮再難有孕之事,與她可有關係?她有沒有暗中對付過薑姮?
看來需要好好徹查一番,不能再姑息縱容她了。
“家主,老夫人請您去一趟。”頤方堂再次來人請顧峪。
這回,他沒有拒絕。
“三郎,是為娘一時糊塗……”駱氏一見到顧峪,就哀歎著認錯,“娘也是擔心你的子嗣,你常年行軍在外,萬一有個好歹,你連個兒子都沒有……總之,千錯萬錯,都是為孃的錯,你表妹什麼都不知道,是我叫她來的,是我想叫她給你生個孩子……”
駱氏所言,字字句句都在顧峪意料之中。
“母親,不怪你,是兒子任性。”顧峪平靜淡然,沒有追究的意思。
駱氏一怔。
她本以為顧峪會大發雷霆,追究到底,已經打算把所有過錯攬下來,保住駱辭,卻沒想到,顧峪輕飄飄地,就不追究了?
“你果真不怪為娘?”
顧峪頷首,卻是一口茶都不再喝母親房內的,又說了幾句讓母親寬心的話,離了頤方堂。
既然母親一口咬定是她自作主張,將駱辭摘得乾乾淨淨,那他現在追究,能查出什麼?
什麼都查不出來,隻會打草驚蛇而已,倒不如放虎歸山,且看她下次還有什麼動作。
···
夜色深,西序的一間小廂房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羞人動靜。
“美人,這藥你還有麼,再給我一包,我好好疼疼你?”一個小廝模樣的男人將蘇蘭薰壓在身下,上下其手。
蘇蘭薰想反抗,又怕惹怒男人,隻能半推半就地說:“沒有了,妙姬姐姐隻給過我兩包,都叫你索去了。”
夏、蘇二姬到底是南朝女子,謀定薑妧出獄事後,顧峪覺著她們所居到底離書房太近,防不勝防,遂將兩人遣出凝和院,與府中其他婢仆一般,安排在西序的排房。
兩人美貌,自然就被小廝盯上了,之前還顧慮家主對她們餘情未了,不敢太放肆,但見顧峪許久不曾召過二姬,兩人吃穿用度也都降為與婢仆同等,不似之前是主子一等,愈發確定二人果真失了寵,遂也敢放肆肖想了。
夏妙姬手段多,小廝們隻敢調笑幾句,不敢真的下手,蘇蘭薰性子軟,就沒那麼幸運了。
這小廝很得駱辭看重,母親也是駱氏身邊的老人,有恃無恐,已經不止一次對蘇蘭薰動手動腳了。
“你去找你妙姬姐姐再要兩包,以後,你隻伺候我一個,我讓其他人不敢再來惹你。”
蘇蘭薰隻能答應。
那小廝就要解人的衣裳。
“我……我來了月事……”
陳富一聽,嫌棄道:“你又不會生孩子,來那東西做什麼,敗興!”
他看看那張美人臉,卻也不捨得走,站起身,按著蘇蘭薰跪下,“聽說你們這裡也會伺候人,叫我也試試……”
陳富得趣,按著蘇姬腦袋揉了又揉,說:“快點拿到藥,不然,天天叫你這麼伺候我。”
第二日,陳富就拿到了藥,悄悄去給駱辭。
“隻這兩包?”駱辭自然不信。
陳富說就兩包。
“陳富,你知不知道蘇蘭薰長得像誰,你敢碰她,叫我表哥知道了,剝了你的皮!”
陳富當初敢對蘇蘭薰動手動腳也是駱辭給的定心丸,說什麼家主早就膩了,哪裡會在乎一個舞姬,不成想她竟又搬出家主嚇唬他。
陳富覺得,自己似乎著了駱辭的套。
“姑娘,彆,您要幾包,我再去要。”胳膊拗不過大腿,陳富不敢得罪駱辭。
“都拿來,我要沒收,省的你們搞得府裡烏煙瘴氣!”駱辭義正言辭地說。
···
駱辭拿到了藥,卻不知該怎麼給顧峪下藥。
姑母已經不會幫她了,且就算願意幫她,也很難成事了。顧峪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幸而,他沒有深究,沒有查到她身上。
她隻能自己想辦法。
他上次明明已經中了藥,卻強忍著跑回凝和院,難道他真的,隻認那張臉?差一分一毫都不行?
駱辭攥著藥,生了惱恨,難道表哥就隻認他們薑家姊妹?
駱辭不信這個邪,這回用了兩包。一包放在鮮花餅裡,一包放在冰粉裡,左右那藥融進去之後什麼都看不出來,雖有些味道,也不甚明顯。
就算事泄,隻要她咬死不認,也奈何不了她。
“阿月。”駱辭端著做好的兩樣東西尋去顧青月房裡,“我做了牡丹餅和冰粉,你給表哥送去,就說是你做的,他肯定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顧青月在家中年紀最小,一向是最受寵的那個,不曾受過什麼冷言訓誡,是以那日顧峪所為真是把人得罪了,她這幾日雖然會去凝和院討好薑姮,但見到顧峪就跑,一句話也不和他說,顯然還在記恨著他。
“我不去!”顧青月扁著嘴哼道。
“阿月,難道你打算一輩子不和表哥說話了?你出嫁,還得表哥揹你出門呢,以後,你也得仗著表哥這個孃家人給你撐腰呢,快去吧,親兄弟姊妹,哪有隔夜仇。”
駱辭央哄了好半日,顧青月纔不情不願地端著東西去了顧峪書房。
“給你的,吃吧。”顧青月放下東西,哼聲站在書案前,背身對著顧峪,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她已經給他送東西吃了,軟話總不能還讓她來說?
良久,她聽顧峪沒有動靜,又說:“吃了好來教訓我!”
顧峪笑了聲,望一眼點心和冰粉,溫聲問:“你做的?”
“不然呢?”顧青月仍舊不給他好臉。
“好了,你回去吧。”顧峪道。
顧青月扭過頭來,以一副“你就這麼打發我”的目光看著顧峪,氣得抿抿唇:“我就不該給你送東西吃!”
說罷就要離開。
“阿月”,顧峪喚得人回身來看,當著小妹的麵,端起冰粉,作出要吃的樣子,溫聲對她道:“那日是三哥脾氣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顧青月得意地揚了揚眉,哼聲說:“這還差不多。”然後哼著小曲兒離開了。
駱辭早就侯著顧青月,見她心情愉悅地出了凝和院,湊上去狀作閒話問:“表哥吃了你做的東西了?”
“吃了呀,我說我做的,他能不吃麼?”顧青月笑道。
駱辭又等了片刻,約摸著顧峪該吃完東西了,才尋個藉口去顧峪書房找他。
顧峪正捏著額頭,似乎有些不適。書案上冰粉已經見底,牡丹餅也隻剩了些碎渣渣,顧峪手臂下的案上也散落著牡丹餅的碎渣,約是吃得時候掉落的。
“表哥,你哪裡不舒服麼?”駱辭走近去扶顧峪。
顧峪看看她,沒有推開人,也未說什麼。
“表哥,去榻上歇一會兒吧。”駱辭往顧峪懷裡偎去。
便在這時,他猛地推開她,“哇”地吐出一口血。
“主君!”
書房門外,成平得顧峪吩咐,恰好領著薑姮來了,將這一幕都收在眼裡。
“阿久,過來。”顧峪扶著書案一角,作虛弱狀,眼巴巴看著薑姮。
他唇角還有殘血,衣上、地上都有噴濺而出的血點子,真似重病一般,便是個陌生人,也不能視而不見。
薑姮走過去扶他,將將近前,他俯身靠了過來,緊緊抱著她,又像那夜中藥一般,在她耳邊囑咐:“不要把我丟給彆人。”
“請大夫。”薑姮一麵扶著顧峪回房,一麵吩咐道。
駱辭眼見顧峪吐血,也生了懼怕,以為是自己藥下猛了,傷了顧峪,慌慌張張地走了。
顧峪回到房內,立即喝了一口茶漱口。
將方纔含的一口雞血都漱了乾淨,望見女郎詫異的樣子,本打算告訴她自己無礙,想到方纔她的小意關心,又生了猶豫。
他若生病了,她對他,會比以往好一些的吧?
顧峪又做出神思混亂的樣子,去抱她,像那夜耳鬢廝磨。
“大夫很快就來了,你彆這樣!”
顧峪愣了愣,確實正事要緊。
他多希望,駱辭是在晚上給他下的藥,而不是現在,那樣他和薑姮,就會有第二個那樣的夜晚了……
···
顧峪吐血的事很快傳開了,顧家人都湧去凝和院探看,卻都被擋在了門外。
韓大夫在房內待了將近兩個時辰,天色將晚時纔出來,言顧峪似是中毒,但尚不知是何毒藥。
“他發病前,吃了什麼東西?”
“冰粉和牡丹餅。”成平說道。
“那是我送給三哥的,但是,怎麼可能會下毒呢?”顧青月看向駱辭:“表姐,那不是你親手做的麼?”
駱辭也慌忙點頭,“是我做的,但我怎會下毒害表哥呀,表哥他有沒有吃彆的東西?”
她說著,轉目看向薑姮:“嫂嫂,表哥有沒有吃彆的東西?”
“夠了。”顧峪自房內出來,平了門前的紛擾,示意成平送走韓大夫,這才道:“去議事廳。”
這是顧峪第一次到議事廳來說事,這回,他沒有把家主當坐的正位讓給母親或長嫂。
“冰粉和牡丹餅,是你親手做的?”顧峪看向駱辭問。
駱辭點頭承認,卻依舊辨道:“但是我什麼都沒有放,是不是您吃了彆的東西呀?”
“就是那兩樣,裡麵有藥。”顧峪懶得聽她狡辯,望向駱氏道:“母親,和那日的花茶,一樣味道。”
顧峪雖然沒有吃下,卻是親自嘗過聞過的,他對味道異常敏感,不會認錯。他確信,冰粉和牡丹餅都被駱辭下了藥。
“我以為,是小妹做的,沒想那麼多,都吃了。”
結果,就中毒嘔血了。
駱氏一驚,又急又怒,指著駱辭嚷道:“你竟敢瞞著我去算計你表哥!你給他用了多少,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姑母,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駱辭指天發誓,伏地大哭,冤枉的不行。
“既不是你,那便是廚房的人?”顧峪隨她狡辯,故意將事態鬨得更大,又傳一眾廚房婢仆前來問話。
婢仆都道冤枉,堅稱那牡丹餅和冰粉是駱辭一個人做的,不曾過他們的手。
“我沒有下藥!我沒有下藥!”駱辭咬死不認。
顧峪道:“既如此,你覺得是阿月要害我?”
她利用的都是他的至親,他的母親,他的妹妹,真到出了事,就這般號天哭地,抵死不認?
顧青月後知後覺,恍然大悟,氣憤道:“我說你怎麼讓我給三哥送吃的,還讓我告訴他是我做的,原來你給我三哥下藥了!你怎麼這麼卑鄙!”
駱辭連連哭著搖頭:“我沒有,為什麼你們都不信我……”
她泣涕漣漣看向駱氏:“姑母,我明知表哥不喜歡我了,怎麼會還去給他下藥啊,你想想,表哥真中了藥,不是第一個要懷疑我麼?我怎麼會做這種蠢事?”
她哭得可憐,又說得似乎在理,駱氏竟然有些信她了,問:“果真不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姑母,你想想,表哥那日是何反應,今日是何反應,我喜歡表哥,為何要害他的性命?會不會……會不會是嫂嫂,她不想與表哥和離,所以起了歹心……”
薑姮正坐在一旁,悠閒地打著扇子觀戰,不成想突然被潑了一盆臟水。
整個顧家的人,都朝她望過來,除了顧峪。
“你……你不會真是對我兒因愛生恨,起了殺心!”駱氏怒聲質問。
薑姮微微抿唇,徐徐說道:“你忘了麼,國公爺說,牡丹餅和冰粉裡有藥,大夫也說,可能是某種藥物劑量太大才致中毒,你們上回給他用多少?這回,又用多少?”
駱氏愣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又被駱辭牽著鼻子走了。
“駱辭,你還要攀咬什麼人?”顧峪今日一見,才知這個駱家表妹臉皮到底有多厚,不止手段惡劣,還謊話連篇。
駱辭眼見辨無可辨,仍舊不肯認罪,做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哭說道:“既然你們都不信我,既然你們都覺得是我要毒害表哥,那就隨你們處置吧,總之,我沒有做過。”
照她的話,事情若到此為止,就這般處置了她,在旁人眼裡,這依舊是一樁疑案,她反成了含冤不白、代人受屈的那個。
顧峪沒想到她的說辭這般多,“既如此,那便送你見官吧,你若真是冤枉的,官府會還你清白。”
說罷,便命家奴綁人。
“表哥!”駱辭哭喊,見人不應,又喊“姑母”“姐姐”“阿月”……
一旦見了官,她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姑母,救我!姐姐,救我!”駱辭哭著去抱駱氏的腿。
駱氏到底心軟,又顧念家醜不可外揚,勸道:“三郎,不要報官,懲罰她就罷了,送她去官府,丟的也是顧家的人。”
顧峪不表態,隻是問道:“藥從哪裡來的?”
駱辭依舊搖頭,堅稱:“我沒有下藥,哪裡來的藥!”
顧峪眉頭一皺,不耐煩地對家奴擺手,示意綁人去見官。
“你就彆嘴硬了,到底哪兒買的?”駱氏恨道。
駱辭見瞞不下藥的事,便又生出一個瞎話,說道:“我想起來了,我前幾天剛從蘇姬那裡沒收了幾包藥,說不定,說不定是他們失了寵對表哥懷恨在心,有意報複!”
夏蘇二姬遂也被召來問話。蘇蘭薰怯懦,很快就供出了陳富。
陳富又道藥都給了駱辭。
駱辭心知陳富肯定會自己留幾包,故意問蘇蘭薰道:“你給他幾包?”
“九包。”蘇蘭薰如實說道。
駱辭嚷道:“好啊,你個狗奴!我從你那就沒收了七包,剩下的,誰知你給誰了!”
陳富確實私藏了藥,又不知前情,隻當家主是在追查藥的數量,磕頭認錯道:“小的知錯!求家主開恩!”
顧峪順勢問道:“你留的藥呢?”
陳富心虛,卻不敢作假:“小的,用了。”
說罷,下意識看了看蘇蘭薰。
小駱氏趁機道:“你個狗奴,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這等醃臢事,你信不信……”
“嫂嫂”,顧峪打斷了她的話,“婢仆的事,一會兒再論,先把表妹的事情說清楚。”
“表哥,你怎麼就不信我……”駱辭還想狡辯,但看顧峪冷眉冷眼,看她的目光嫌惡非常,一時也不敢再言。
“事到如今,你若還覺冤枉,那便見官,讓官府去還你清白。”顧峪冷道。
駱辭這才噤聲,卻也不認罪,就是低頭跪著,一言不發。
“駱辭品行不端,行事肮臟,母親覺得,如何處置?”顧峪說罷,看向駱氏。
駱氏道:“不如,讓她去跪幾日家廟?”
顧峪不允,直接道:“禁足三月,今後,家中一應大小事務,不得再交她掌理。”
他轉目看向掌家的小駱氏:“嫂嫂,你可有異議?”
明知顧峪正在氣頭上,小駱氏自不會在此時違逆他,順從地說道:“全憑三叔處置。”
顧峪又道:“她禁足這段日子,勞煩嫂嫂對她的婚事上點心,她已到適婚之年,不宜再拖。”
小駱氏仍是喏喏應好。
“嫂嫂,婢仆的事,你處置吧。”顧峪說道。
小駱氏方纔訓斥陳富妄為隻是為了轉移大家視線,如今駱辭已經被處置了,她也不必在此事上大動乾戈,畢竟陳富的母親與她關係不錯,她總要留些情麵。
“陳富奪了蘇婢清白,那就,讓他娶了她吧。”
小駱氏說著去看顧峪神色,見他沒有反應,想來是沒甚意見,遂轉頭對陳富道:“胡作非為的狗奴,你可願意娶蘇婢?”
陳富介意蘇姬舞姬身份,又覺得她不能生孩子,從沒想過娶人做妻子,眼下卻也不敢拒絕,磕頭說好。
“好了,那就……”這樣。
“蘇姬”,薑姮忽然開口,打斷了小駱氏的話,望著蘇蘭薰道:“你願意嫁給陳富麼?”
蘇蘭薰彆無他選,隻能輕輕點頭。
“蘇姬,”薑姮語聲溫和,娓娓與她說道:“你知道,尋常人家最重子嗣。”
顯貴之家結親,或還有利益權衡,不止傳宗接代一務,但如陳富這等奴仆之家,可以說,娶妻就是為了傳宗接代。
蘇蘭薰無法有孕,便是嫁給了陳富,也不會有好日子,她雖有美貌,但如陳富這等人家,是沒有閒情雅緻去欣賞嗬護她的美貌的。
蘇蘭薰縱是不願,卻也不敢言語。
薑姮柔聲說道:“你彆怕,告訴我,願不願意?”
許是這話鼓舞了蘇姬,她閉著眼睛把淚水憋回去,搖頭道:“我不願意,是他逼我……”
“你這個婊子,你以為我稀罕你嗎……”
陳富惱羞成怒,罵罵咧咧了一句,瞧見顧峪垂目望過來,才懼怕地閉了嘴,磕頭求饒。
“杖五十,送去莊子做苦役,日後再有犯者,同罪。”顧峪說道。
···
事情處理罷,夜色也深了。
顧峪回到凝和院後,呆呆地在桌案旁坐了許久,連薑姮在燈下看《嶺南牡丹記》也沒有管。
今日的事,真是讓他開了眼界,原來他的衛國公府比那些藏汙納垢的顯貴世家並沒有好多少。
鐵證如山擺在眼前,駱辭還要百般抵賴。
今日事是他查出來的,他沒有查出來的,還有多少?
顧峪轉目去看坐在窗前的妻子,她溫溫靜靜地坐在燈下,搖曳的燭光打在她臉上,柔和明亮。
當初的避子藥,不是她做的。
可是,事情過去太久,早就死無對證,他再也沒有辦法給她一個清白了。
“阿久”,顧峪走近,奪了她的書,這回沒有提腰把人抱起,隻是握著她手腕,微微低首望著她,“曾經,是我不好。”
他身量高,薑姮要被提抱起來才能與他比肩,現下,隻能仰著脖子看他,那垂下來的眼眸裡,是有些愧疚的。
薑姮沉默片刻,淡漠道:“都過去了,左右,我們終究是要和離的。”
話音方落,就覺手腕一痛,快要被男人捏碎了。
“你就如此盼著和離?”男人方纔的溫和一掃而空,眉眼雷霆一般沉了下來。
薑姮早已習慣了他翻臉比翻書還快,擡目與他對峙:“難道,你又要反悔?”
顧峪抿直了唇,定定道:“我反悔,你能怎樣?”
和離,她這輩子都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