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錯世子妃 第3章
薑姮愣住,沒料到顧峪會有此一問。那麼短的時間,她與那小郎君甚至沒有任何接觸,他竟就看出他們認識麼?
“那小郎君是我同鄉的一個弟弟。”薑姮解釋道,語聲溫柔,麵色坦然,像方纔挺身而出一樣磊落光明無心可猜。
顧峪看她一會兒,終於收回目光,說道:“往後觀榜,不可再來。”
這句話是十足的命令口吻,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女郎這次卻沒有立即答應,低垂著的眼睫遮住了目中情緒,她似是乏了,挪挪身子靠向車壁,擡手支著腦袋,竟閉上眼睛睡了。
這避而不答的態度,還是叫男人識破了。
他微微皺眉,長臂一探,掐著女郎的腰將人抓了過來。
他抓人過來本是要按在自己身旁,可他手上力道有些重,驚的女郎下意識反抗,便從座上滑了下去,跪坐在他麵前。
而他的手還按在她腰上,也下意識遇強更強,以絕對優勢的力量壓製了她的反抗,讓她絲毫動彈不得。
春衫很薄,膝上的痛楚清晰地傳來,薑姮的神思霎那回轉,以最快的速度卸下戒備,回答他方纔拋來的命令,“我知道了。”
女郎纖細的腰枝在他手中一寸一寸回歸綿軟,顧峪下意識聚起的力量便也散了,一把將人托起放在座上。
方纔,或許她是真的困了,不是有意避而不答。
“有些事,不是你該管的。”顧峪看向女郎,概是怕她不解自己何意,明言道:“那些同鄉,以後不要再來往。”
“嗯。”薑姮垂著眼,仍是答應了一聲。
這些話說罷,兩人之間又陷入長久的沉默,薑姮好似真的乏了,坐了會兒,又挪身遠離顧峪,靠著車壁小憩。
顧峪卻打量著女郎,若有所思。
她今日妝扮和平常無異,穿的還是一身素色衣裳,隻是不曾簪戴牡丹,換成了兩支石榴花簪,安靜又明豔。
自他歸京,她除了給她的貓求情,竟一句話都沒有問及她的胞姊,這般冷性情的人,竟會有熱心腸幫助那些同鄉士子?
莫非,是薑家授意她籠絡這些士子,以備日後不時之需?
果真如此,她籠絡人心的手段,比她的胞姊可是差遠了。
···
“嫂嫂,你終於回來了。”
薑姮剛下馬車,一個黃裳女子便熱切地迎了過來,見到與她同歸的顧峪,也隻是守禮本分地低首輕道一句“表哥”,便掠過他去尋薑姮,好似眼裡心裡都是這位嫂嫂。
這突如其來的熱絡倒讓薑姮愣了下。
駱辭是婆母內侄女,長嫂同父異母的妹妹,十歲起就養在婆母身邊了,這幾年幫著當家的長嫂理事,常在府中奔走,與她自少不了交集,卻不曾有過今日親厚。
“嫂嫂”,駱辭滿麵笑容說著話,親昵地去為薑姮整理裙衫,整理罷又順勢想去挽她的胳膊。
薑姮快走兩步,不動聲色避開了這份熱絡。
“嫂嫂,且等等我,我有事和你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並沒相距太遠,隻這一聲呼喊便叫人覺得,是熱絡的表姑娘受了慢待。
顧峪聞聲,也停駐腳步,回頭去望,恰巧看見駱辭再度嘗試去挽薑姮胳膊,又被推開。
薑姮雖拒了挽來的手臂,卻是溫聲問道:“表妹有何事?”
“咱們進去再說。”駱辭笑容如舊,好像全然不計較薑姮的疏離,竟又去挽她手臂。
自然還是被安靜地推開了。
約莫著顧峪瞧不見兩人了,駱辭才停了挽手臂的試探,也不再緊追薑姮腳步,慢悠悠走著,這才開口:“嫂嫂,你可知,表哥帶回來三個侍妾?”
薑姮頓了下,步子微微慢了片刻,很快恢複如常,“是麼?”
她自是一無所知。顧峪的行裝送回來未經她手,連沐湯沐具接風洗塵之物都是駱辭安排,她根本無從得知。
“嫂嫂,我怕你心裡不舒坦,原是將人安排在客房的,但表哥的意思,還是放在內院妥當些。”
兩人進了門,在茶案旁相對而坐,駱辭善解人意地說著話,目不轉睛觀察著薑姮神色,見她淡然如初,一麵端茶來喝,一麵點頭:“那就放在內院吧。”
竟無半點妒忌生氣模樣。
駱辭便又道:“她們還未拜見嫂嫂吧,我這就讓她們進來。”
說罷就吩咐將人帶到跟前。
三個女子早就應駱辭安排候在內院,來得很快,見到薑姮都隻是微微福身行了一禮,並未下跪,而後竟打量起她來。
“嫂嫂,她們身子弱,不便行大禮。”駱辭解釋著,大概怕薑姮遷怒她,特意補充了句,“是表哥這般交待的。”
薑姮不語,望著麵前三個女子。
不論身形還是相貌,三人都和她有幾分相像,有的五六分,有的七八分,有的眉目像,有的神態像,總之叫人大眼一瞧,就會想起薑姮。
這般說似乎也不準確,本質上薑姮和這三個女子沒什麼差彆,隻是比她們更像幾分而已。
薑姮收回目光,依舊麵無波瀾道了一句“無妨”。
駱辭便繼續說:“還有一事,咱們院裡廂房倒是不少,可敞亮些的,離表哥又近的,就隻有兩間了,您看,不如,讓她們其中一個,住在您養貓的那間房裡。”
薑姮沉默,似是在認真考量這番建議,過了會兒才搖頭說:“不妥,那房常年養貓,味道大得很,還是叫她住西序那間廂房吧。”
“西序那廂房小的多……”駱辭故作為難地說了句,又做出怕惹薑姮不高興的模樣,隻是小聲嘟囔,不敢高聲言語。
薑姮卻不再說話,仿似沒有察覺駱辭的為難。
“那好吧,嫂嫂,我就先去安置她們了。”駱辭佯□□莫能助地歎了聲,領著三個女子告退。
待人離去,蕊珠主動說道:“夫人,要不婢子去幫忙安置一下?”
畢竟是家主帶回來的人,且瞧那三個女子的妝扮,個個明豔動人,顯然不是尋常下等婢妾,若慢待了恐要惹家主生氣。
薑姮不允:“表姑孃的活兒,你莫插手。”
顧家的掌事主母是守寡多年的大嫂,駱辭平常會協助長嫂處理些事務,顧峪這廂許多事便都是她操持,薑姮隻掌管牡丹園,兩廂涇渭分明,一直都相安無事。
···
夜幕臨,婢子來稟,說是顧峪回來了,已經過了垂花門。
薑姮放下書卷,起身相迎,出來房門,正好瞧見顧峪進得小院門,沒有朝主房這廂來,而是往書房去了,不多時,白日裡的三個侍妾也去了書房。
“那些人怎麼能進家主的書房?”蕊珠既訝異又吃驚。
薑姮默然,隻是站在門口多望了會兒,顧峪的書房有專用婢仆,規矩嚴苛,其他人不得隨意進出,莫說是她,便是連婆母姑妹這等至親之人都鮮有踏足。
書房內燈火如晝,三個女子的身影清晰可見,能看出一個在顧峪書案前為他研墨,一個在書架前整理書籍,還有一個坐在一旁的小案上,執筆寫寫畫畫,不知到底在做什麼。
薑姮看了一會兒便收回目光,進屋繼續看書。
將近子時,蕊珠突然過來,小聲道:“夫人,家主還在書房呢,那三個女子也沒離開。”
薑姮手裡捧著書卷,早有些昏昏欲睡,聽蕊珠說話,淡淡嗯了聲,複打起精神看書,沒有再多反應。
“夫人,不如,去請家主歇吧?”蕊珠直接說道。
薑姮擡了擡眼,沉默片刻,輕輕搖頭:“他今晚上不會來了。”
蕊珠還想再勸,薑姮道:“你們也都不必守了,歇吧。”
又對春錦說:“燭火亮些,再打些水來。”她要洗把臉,而後通宵誦書。
“不來就不來吧,正好夫人要誦書呢。”春錦一麵挑燈一麵說著。
蕊珠輕輕掐她一下,示意她不可如此挑撥夫人,又走過去伺候薑姮洗臉,說道:“夫人,這麼難的書,三日怎可能背下來,您還是向家主求個情吧。”
薑姮不語,春錦不滿地嘟囔道:“家主會不知道那書背不下來麼?他就是不想讓夫人養貓,求情有用的話,他就不會下這命令。”
蕊珠自也明白顧峪剛直嚴苛的冷性情,無話可對,歎了一聲道:“可是咱們現下還有求於家主呢,今兒上午盧媽媽來了,說是老夫人掛念七姑娘,憂思成疾,想托咱們夫人問問家主七姑孃的境況……”
薑姮目光一頓,思忖片刻,狀作隨口問道:“母親的病可有大礙?”
“盧媽媽沒有細說,隻是交待,請夫人您多幫幫七姑娘,還說……”
餘下的話將要出口,蕊珠突然察覺其中不妥,及時歇了聲音。
薑姮瞭解蕊珠為人,她是胞姊舊仆,心裡多少有些向著舊主,她嚥下去的話,必然不是什麼有利於胞姊的話,遂也沒有追問,說道:“等過了後日,我去看看母親。”
後日就是顧峪定的三日之期,等背書事了,再去做其他事情吧。
薑姮翻了翻書頁,還有一大半,好在是遊記,不似經史類枯燥難讀,背起來稍稍容易些。
縱是洗過臉,終究睏意難消,也不知過了多久,薑姮又覺腦袋昏沉,便擡手托腮,支撐著不肯睡去。
忽聽蕊珠在耳邊喜道:“夫人,家主來了。”
薑姮一愣,以為自己聽錯,怔忪之際,男人已經到了房門口,負手而立,麵色冷清地看著她。
薑姮緩緩放下托在腮旁的手臂,站起身,腦中還在鞏固方纔誦記的內容,混雜著尚未完全醒轉的惺忪,望向男人的目光便有些癡癡的,好似不眠不休等著的人,終於來了。
等顧峪踏進房門,薑姮終於完全神思清明,一麵擡步去迎他,一麵示意蕊珠去拿男人寢衣。
不想顧峪卻是沉沉望她一眼,腳步一轉,獨自坐去桌案旁。
捧著寢衣欲要遞給薑姮的蕊珠也是腳步一頓,下意識往後瑟縮了下。
內寢之中,顧峪一般不會拒絕薑姮的柔順侍奉,但凡肅然往這兒一坐,必定沒有好事。
薑姮自也有所察覺,卻沒有開口詢問,隻是走過去為男人斟茶。
“把那間房騰出來。”顧峪正襟危坐,沉目看著薑姮。
薑姮微微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貍花貓住的那間廂房。
原來他深夜前來,是為了這事,想必是駱辭在她這裡說不通,搬了顧峪出麵。
薑姮點頭,想了想,柔聲道:“那我能否,把貓帶到這裡來養?”
雖是相問,語氣軟的很,隱隱帶著些央求。
顧峪沒有明言拒絕,說道:“阿辭會把西序廂房收拾妥當。”
這是讓她把貓放去西序廂房的意思。
但西序廂房離她的主院有些遠,且相對狹小陰潮,於她的貍花而言又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
“我還是想……”帶到這裡來養。
不等她的話說完,顧峪已經站起身,目光沉沉的,約是看透了她心思,神色愈發嚴正,明白說道:“不準。”
說罷,又震懾般的看她一眼,轉身離去,行至門口,忽又頓住腳步,微微偏過頭來說道:“這事是我定的,你不要為難阿辭,另外,那三個女子,你也不可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