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錯世子妃 第46章
凝和院才問罷前因後果,
顧峪一頓晚飯還未吃完,又被頤方堂來人請了去。
“你現在就寫休書,也彆讓她跟你去南邊照顧你了,
你今日休了她,
我明日就再給你尋個,不耽誤你遠行!”
駱氏到現在都沒有消氣,橫眉冷目、怒不可遏的模樣,說罷話,還命婢子拿來紙筆,要顧峪即刻寫休書。
小駱氏和秦氏坐在一旁,還是一副被人欺負地生無可戀模樣,時不時便拿帕子擦擦眼角,好似眼淚沒有停過。
顧峪端坐,
並不與駱氏頑抗,平聲靜氣地說道:“母親要我休她,
自無不可。”
“但是,母親須得告訴我,
為何要我休她?”
駱氏隻覺得顧峪在找茬兒,“她把你娘都氣成什麼樣了?你還要問為何休她?你是不是想把你娘氣死!”
顧峪仍舊不惱,
循著駱氏的話問道:“她如何氣母親了?”
“她膽敢當眾不聽我的話,還打我的人,
我不能生氣?”
駱氏說起薑姮的不是來,隻覺一千句一萬句都道不完,
指著旁坐的兩個兒媳:“她還頂撞你兩個嫂嫂,逼的你兩個嫂嫂尋死覓活,你還要護著她麼?”
“你大嫂管家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結果她掌了家,來說你大嫂監守自盜,彆的不說,就說她又是管家又是為你大哥撫育兒女,多給她一些錢財怎麼了?要說偷盜那麼難聽?”
小駱氏順著婆母為自己出頭的話,絞了帕子捂住口鼻,哽咽起來。
“還有你二嫂,你二嫂平常多溫順恭謹一個人,不爭不搶的,也叫她說的一肚子壞水,想害你大嫂呢,逼的你大嫂二嫂抱頭痛哭,尋死覓活,這不是她的錯?”
秦氏聽這話,也做小駱氏以帕掩麵哽咽狀。
顧峪一言不發,聽著母親聲色俱厲地控訴了許多,最後,聽母親沒了話,才問道:“母親說完了?”
駱氏不答話,隻氣得重重喘著氣,哼了聲,彆過頭去不看顧峪。小駱氏和秦氏都在旁輕輕哽咽。
顧峪全當沒有聽見兩個嫂嫂抽噎,隻看向駱氏道:“母親,兒子已經問清了前因後果,這樁爭端裡,自始至終,我夫人都沒有錯。”
“與嫂嫂言語相抗,不過是尋常口角,兄不友則弟不恭,母親若一定要論個對錯,那兒子覺得,兄不友在先,該是兄長的錯。”
“你!”駱氏差點兒叫他氣吐血。
“母親息怒,兒子隻是覺得,一味生氣沒有什麼用,母親還是先把對錯理清楚。”
顧峪繼續說道:“母親說長嫂為顧家付出良多,居功至偉,理當多得一些錢財,兒子無異議,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嫂嫂若有此意,應當明言,明明確確記在賬目上,她該多得多少錢財,如果是這樣,兒子不會多問一句,也絕不會由著我夫人以‘偷盜’二字去議論譏諷嫂嫂。”
“說起管賬,我夫人也曾管著牡丹園的賬,我記得嫂嫂曾因牡丹價高懷疑我夫人中飽私囊,如此說來,嫂嫂似乎並不覺得管賬之人比旁人更辛苦,應當多勞多得?”
顧峪看向小駱氏,“嫂嫂,你還記得此事麼?”
小駱氏隻是抽噎,不說話。
顧峪也不逼問,仍是平靜道:“不管怎樣,不問自取是為偷,嫂嫂確實有不妥當的地方,我不追究,並不代表嫂嫂做的是對的。我夫人不過說了實話而已,實話難聽,但,實話無錯。”
駱氏聽顧峪一條條一縷縷說的頭頭是道,條分縷析,總之就一句話,他的夫人沒錯,錯的都是長嫂。
“那你二嫂呢,你二嫂有什麼錯?”
顧峪看向秦氏,“二嫂覺得,我夫人如何欺負你?”
秦氏眼見顧峪夫婦同心同德,一致對外,哪還會沒理扭三分地狡辯,識時務地服軟道:“三郎莫怪,弟妹哪有欺負我,不過話趕話起了些爭執,是我說話不過腦子,弟妹也沒說錯什麼,後來和大嫂一處哭了會兒,也是觸景生情,想到你那早死的二哥罷了。”
駱氏聽秦氏這番話,惱恨她是一顆牆頭草,隻當著顧峪的麵不好訓斥人,遂撇開她不理,繼續對顧峪道:“那薑氏頂撞我呢,不聽我的話,打我的人呢,也沒有錯?”
“如我方纔所言,這樁爭端裡,到您讓她跪家廟之前,她是沒有錯的,那您出於何故,要讓她去跪家廟?”
駱氏啞口無言,卻是發自本能的憤怒,斥道:“她出言不遜,惹我生氣,我不能罰她去跪家廟?”
“據我所知,她對母親並無不敬之語,何談出言不遜?母親生氣,到底是因她出言不敬,還是因為,您在意的人在這場爭端裡處了下風,丟了顏麵,您怒其怒,恨其恨,纔想要懲罰我的夫人。”
“你!你!”駱氏欲辯無詞。
顧峪繼續道:“母親,您是家中長者,三個都是你的兒媳,爭端起時,您本該秉公處理,但是您由著自己的心意,不問對錯,不問是非,全憑喜惡決斷。”
“薑氏無錯被罰跪家廟,本就是無理要求,她拒絕這無理要求,自也沒錯,至於責打一眾婆子,更是她作為主母應有的權責。”
“所以,母親覺得,她到底何錯,非要我休她?”
駱氏一個分辯的字都說不出來,她自然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可是顧峪一通是非對錯的分析,她也挑不出毛病來。
她就是覺得生氣,原先是氣薑姮,現在,是氣自家兒子不和自己一個鼻孔出氣。
“你跟你娘我論對錯,我告訴你,我做的最錯的事,就是生了你這麼個兒子!”
“你給我去家廟跪著!”駱氏指著門的方向,對顧峪怒聲說道。
顧峪這回沒有爭辯,自座中站起,將擡步,看向小駱氏道:“嫂嫂,阿瑤阿姿都已是豆蔻之年,再過兩年就要及笄,馬上也便要許人了,望你以身作則,好生教導他們,讓他們明白,什麼是真正的麵對問題,解決問題,不要學什麼一哭二鬨三上吊,讓人笑話顧家出來的女郎疏於管教。”
小駱氏聽罷,先是瞪大眼睛愣怔半晌,而後沒忍住伏案大哭,“大郎,你帶我走吧,你瞧瞧我在世上受的什麼罪呀!”
顧峪微微皺眉,看人一眼,終是沒再說話,獨自往家廟去了。
······
“跪家廟?”
訊息遞到凝和院,薑姮怔忪許久。
“是呀。”蕊珠小聲道:“那畢竟是家主,家中最尊貴的人,在朝中也有頭有臉,老夫人真還是當個兒子教訓呀,說罰就罰。”
薑姮也沒想到駱氏會這般做,罰她就罷了,駱氏向來也不怎麼喜歡她,但顧峪是她親兒子,且畢竟已經成家,駱氏罰起來還是不管不顧的,絲毫不顧及人的臉麵。
“衛國公去了嗎?”薑姮問。
“去了呀,家主哪裡會忤逆老夫人?”蕊珠又道:“姑娘,家主晚飯都沒吃,咱們要不要去給家主送點東西吃?”
“不然這麼跪一個晚上,再累病了,咱們就走不了了,說不定老夫人又要找什麼麻煩。”
薑姮原本是要拒絕的,聽蕊珠這麼一說,覺得有理,命人拿了些點心吃食,也去了家廟。
······
顧峪榮貴之後才營家廟,不似世家大族往往上溯百世,顧家家廟隻供了顧峪父、祖兩代並顧峪兩位早亡兄長。
祭拜過父祖,顧峪在兩位兄長的靈座前跪下,對他二人深深三叩首。
他知道,若論對錯,他今夜一番話沒有錯處。
可若論情義,他覺得愧對兄長。
他答應過兩位兄長,不會讓兩位寡嫂孤苦無依,所以榮貴之後,他沒有分家。
便是後來不勝其煩,從同居共爨(cuan)變成了分院分食,錢財上,他也沒有虧待過兩位寡嫂。
但兩位寡嫂許多言語行事,他總不能一味縱容。
”大哥,二哥,如果你們覺得我做錯了,這回,就彆再保佑我了,送我下黃泉吧。”
顧峪在兩位兄長靈座前奠酒,這樣說道。
“三哥,你說什麼呢!”
顧岑聽聞顧峪來跪家廟,也提了酒過來,在兩位兄長座前奠酒,說道:“大哥,二哥,如果你們在世,一定不會縱容兩個嫂嫂如此胡攪蠻纏,我知道你們是明理的,一定會繼續保佑三哥。”
“三哥,彆跪著了,大哥二哥肯定也不想讓你跪著,你後日就要出發了,再跪壞了膝蓋,一瘸一拐的,豈不是叫人笑話?母親想不了這麼多,你彆什麼都聽她的。”
顧峪又在兄長靈座前奠過酒,方踞坐於蒲團上,做兄弟對飲狀,一麵喝酒,一麵問顧岑道:“你來做什麼?”
“我來陪你啊。”顧岑酒量不好,怕喝多了又一頭睡過去,遂並不喝酒,隻坐在一旁給顧峪倒酒。
“三哥,你有沒有察覺嫂嫂變了?”
怕顧峪不知自己何意,特意強調:“我說的是三嫂嫂。”
顧峪不說話,但是也沒有給顧岑冷眼,沒有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我不是說嫂嫂變得不好了,我就是奇怪,嫂嫂怎麼會突然就……這麼……?”
顧岑不知道怎麼形容的好,頓了頓,終於想到一個有些誇讚之意的詞,“這麼……厲害了。”
顧峪仍是沉默。
顧岑便問:“三哥,你是更喜歡嫂嫂從前的樣子,還是嫂嫂現在的樣子?”
顧峪沒有回答,心下卻不由自主隨著這話想了許多。
薑姮從前是什麼樣子?
嫁給他之前,他隻記得初見的一麵,一襲石榴紅裙,滿身的水光,明媚的像五月的榴花,光彩耀目。
嫁給他之後,少言寡語,溫靜恭順,人人都說她像薑妧。
他起初也覺得很像,卻始終沒有仔細想過,到底哪裡像?
除了相貌,他們姊妹兩人還有哪裡像?
似乎是,初見薑姮時,她浮在水中看他的眼神,乾淨明澈,好像果真如薑行所說的那般,她靠近他,是以為他溺水了,想去救他,不是有意勾引。
那個眼神,他在她的阿姊眼中也看見過,便就是那個冬日,薑妧在營所為他求情,求薑行放過他時,彼時,她的眼神也是乾淨明亮的。
但是後來,他在薑妧眼中再沒見過這般清亮乾淨的目光。
而今,更覺得他們姊妹二人除了容貌,哪裡都不像。
薑姮現在是什麼樣子?
不過是她本來的樣子罷?
“她不是突然變了,她是……有那樣厲害的根骨。”
顧岑聽得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顧峪這是在回答他第一個問題。
“根骨?”顧岑好奇。
“你大概不知,她從小是個不吃虧的性子,經常與人打架,就那位梁國公夫人,你可知道?”
顧峪幾碗酒下肚,看著顧岑,少見地多話起來。
顧岑連忙點頭,接上他的話道:“知道,前朝公主嘛,怎麼,嫂嫂還和她打過架?”
顧峪微頷首,“梁國公夫人是她手下敗將,至今未能忘其辱。”
顧岑驚呆了,“梁國公夫人那可是有名的潑辣,竟連嫂嫂都打不過?”
顧峪灌了一口酒,輕輕頷首。
“這……一點也看不出來呀……”
顧岑越發來了興趣,“嫂嫂從前那般喜歡和人打架,那怎麼沒有像梁國公夫人那般潑辣呢?”
顧峪沉默許久,瞧上去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顧岑便兀自推測道:“想是薑家大族,家教嚴苛,嫂嫂雖然幼時頑劣,長大以後就收斂了性子……”
“不是。”顧峪似乎不太想聊這些,卻還是開口否了顧岑的猜測,“不是薑家。”
“是……”顧峪連灌了三大口酒,“是她一位遠房表兄。”
薑姮幼時常與人打架的事情,顧峪原先並不知曉,是燕回為了叫他知曉,他與薑姮的青梅竹馬事,故意告訴他的,他後來也有意去查探了一些。
不得不承認,薑姮幼時若無燕回相伴,不知道會成為什麼樣子。在此方麵來說,顧峪是願意感念燕回用心的。
“不過,你嫂嫂隻把那位遠房表兄當親戚,沒有什麼心思,你不要亂想。”
顧岑不明所以地“噢”了聲,他一句話都沒說,哪裡表現出亂想的意思?三哥何必如此急於解釋?
顧峪接著說:“且後來,她那位遠房表兄來京城讀書,你嫂嫂也助他良多,算是報償他了。”
顧岑順著話問道:“嫂嫂如何助他的?”
不像方纔不願提及燕回,顧峪似乎很樂意說起這樁事,眉梢都掩不住欣賞嘉許的愉悅之色。
“你嫂嫂仁義,這些年相助了許多求學的寒門士子,她那位遠房表兄也在此列。”
顧岑愣怔片刻,也麵露欽佩道:“真的?薑家出來的女兒果然不一樣,竟如此宅心仁厚……”
“不是薑家。”顧峪眉梢悅色不減,“是她自己的香行,她做的事跟薑家沒有關係。”
顧岑愈生敬重之心:“僅憑嫂嫂自己?那嫂嫂真是了不得,商人重利,嫂嫂的生意真不算大,竟不辭微薄之力助人於微末困境。”
顧峪舉杯與顧岑相碰,顯是十分受用。
這話不是誇他,卻勝似誇他。
“三哥,怎麼從前從未聽你提起過?”顧岑隨口一問。
顧峪眉梢的悅色微微一滯,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你嫂嫂從前不曾說過,我也是最近看她香行的賬,發現一些端倪,她才與我說的。”
顧岑自是又一番稱許,言是三哥有福,娶了個好嫂嫂。
顧峪什麼話都不說,隻唇角微微翹起滿意的弧度,也不知是滿意顧岑的話,還是同顧岑一樣,滿意薑姮。
“嫂嫂,你怎麼來了?”
顧峪正喝酒,聽顧岑歡喜又意外地喚了聲。
轉目望去,薑姮帶著蕊珠已進了家廟,站在供奉兩位兄長的室屋外,蕊珠手裡提著一個食匣,手臂上也搭著一件物什,但疊在一起看不出是什麼。
“四郎君,我家夫人疼惜家主晚飯沒怎麼用,特意來給他送些點心,還有一份護膝。”
來給顧峪送東西確實是薑姮的意思,但自蕊珠口中說出,方纔一番怕駱氏找麻煩的考量一點都聽不出來了,唯剩溫柔妥帖、比千金還重的濃情蜜意。
薑姮並不需要這份濃情蜜意,隻當著顧岑的麵也不好直接推翻蕊珠言語,遂看向顧峪解釋:“後天一大早就要出發,你若病了,耽誤行程不說,也怕聖上有彆的想法。”
不是疼惜他,隻是想按照原計劃行事。她已經撕破臉麵了,也不想在顧家再多待計劃外哪怕一日的時間。
“三哥,嫂嫂說的是,你快回去吧,母親那裡我去解釋。”
顧峪這回算是戴罪立功,若將要出發又向聖上告病,隻怕聖上不會以為他果真病痛在身,隻會覺得他心有怨恨,故意稱病不出。
顧峪看看薑姮,沒有推脫,起身出了室屋,對顧岑道:“既如此,一切就交給你了。”
······
顧峪隨薑姮一起回了凝和院。
因著蕊珠已經把吃食擺在了凝和院的主房,當著眾婢仆的麵,薑姮不好趕人,隻能由著顧峪在自己房裡用了些飯。
等他用罷飯,漱洗之後,薑姮屏退諸婢仆,臉色立即冷下來,不留情麵道:“衛國公,飯吃完了,該回你的書房了。”
顧峪已知她這急轉而來的潑辣性情是為了什麼,瞧著人故意拿出來的冷樣子,竟一點都不嫌厭生氣。
他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
作為夫君,他自然有些氣她瞞著他出資相助那些求學的士子,氣她被他沒有辦法把握的人暗中思慕覬覦。
但是,如顧岑一般,他並不真的反感她幫助那些寒門士子。
這樣的她,再怎麼冷性情,再怎麼張狂放肆,都不會沒有分寸和底線。
他心裡什麼都清楚,卻偏偏問她道:“你若以後都是這副性子,燕回能忍你麼?”
薑姮知他厭惡燕回,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不想在他麵前多討論阿兄,偏偏他總是耿耿於懷,不斷提起阿兄,前兩日還嘲笑阿兄要靠她來養。
“我阿兄可不似衛國公狡詐多變,不管我什麼性子,阿兄都不會嫌棄。”
薑姮也故意拿他和燕回比較,還不忘明顯的厚此薄彼一番。
誰知,這回顧峪竟然沒有生氣,沒有像上回怒目瞪她片刻,然後摔門而去。
他望著她,平靜的眼眸裡浮動著讓人看不明白的光芒。
“你怎麼還不走?”薑姮顰眉,一副耐心都被他耗儘的樣子。
顧峪忽而笑了下。
薑姮是半點禮貌體麵,半分好臉色都不給他,直接說:“你笑什麼?”
顧峪的笑意很淡,聲音也不重,“我今日行事可有錯處?”
薑姮微微一愣,不知他冷不丁地問這句是何意思,想了想,以為他是被自家母親罰跪家廟,心中對自己是否錯了一事搖擺不定,這才來問她,遂道:“旁人如何想我不知,但我看來,你沒有錯。”
她說罷,顧峪那原本隻留在唇角、若有似無的淺淡笑意,終於躍進了一雙望著她的鳳目。
“既如此,你為何這樣對我?”
薑姮瞧他眼中笑意,覺知自己一時心軟不察,竟又給他好臉色了。
“你受不了,可以不來。”薑姮微微昂著頭,又恢複了高高在上、蠻不講理的潑辣樣子。
“我若受得了呢?”
男人的聲音溫和清淡,卻一點都不似玩笑話。
薑姮愕然之下,下意識看向他,不想,他已近前扯了她的手腕,像從前耳鬢廝磨那般,按著她腰肢貼近。
“我若受得了,我若像燕回一樣,不論你什麼性子,都不會嫌棄——”
他微微停頓片刻,神色比方纔更認真了,“都甘之如飴,你可願意,繼續做顧家的主母?”
薑姮眼中閃過片刻的慌亂。
她從沒想過顧峪會有說得如此直白的時候,她這些日子的乖張行事,是要把他遠遠推開的,顧峪那般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她越推,他越近呢?
但很快,她就鎮定下來。
看來,還是她的手段不夠狠,言語不夠重。
“衛國公,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她狀作完全聽不明白他的話,引誘他說得再直白一些。
顧峪卻不說話了,隻是這般按著她,定定望著她。
“你是說,想與我繼續做夫妻?你是,在挽留我?”
他不說話,薑姮便繼續誘導,不再抗拒他抱著她的親近,伸手輕輕戳了戳他的胸膛,做出不敢置信又掩不住竊喜的模樣,“你是,對我動了真心?”
顧峪並不推開她的動作,垂下來的目光淡淡掃過她按在他胸膛的白淨小手,“摸不出來?”
薑姮搖頭,“摸不出來,我要聽你說出來。”
顧峪沉默。
薑姮便繼續誘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不敢說,我怎麼敢信?”
“是,就如你說的那般,我要你留下。”
男人的話倒是很容易就被套出來了。
薑姮愣怔片刻,不以為意地笑了下,推他道:“衛國公,你喝醉了。”
但男人紋絲不動,還是那般親近的擁著她,用無比清醒的目光看著她,無比清醒地告訴她:“我沒醉。”
薑姮仰頭看著他,神色認真,好似真在判斷他是否醉了,最後問:“果真沒醉?”
“沒醉。”他答。
“那你方纔說的都是真話?”
“嗯。”男人的回答雖隻有一個字,但清醒而篤定。
薑姮又笑了笑,正色說道:“衛國公,既然你沒醉,那你便聽好——”
她溫柔的眼眸中虛假的笑意也在頃刻收回,隻剩計謀得逞的戲弄和譏笑,“你的真心,我不稀罕,我這輩子想嫁的夫君,唯有阿兄一個。”
她看見,那雙清醒篤定的鳳目,忽如燈滅。
按在她腰上的大掌驟然收緊,幾乎要把她攔腰掐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