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錯世子妃 第64章
顧峪推薦杜仲,
看重他的才學品行自然算是一端,更深的思慮則是,他曾受過薑姮的恩惠,
對薑姮心存……權且說是感激罷。且杜仲年紀與顧峪不相上下,
至今未有婚配,誰知他到底存的什麼心思?
“杜郎中為人沉穩,生得亦是一表人才,國子監出身,科舉入仕,家世清白,阿月若能嫁他,當是樁不錯的姻緣。”
顧峪從沒有這般麵麵俱到地誇過一個男人,便是秦王也不曾讓他用過這許多溢美之詞,
杜仲算是頭一個。
薑姮卻從這罕見的一片褒獎中品出些狐貍和羊交朋友的味道。
顧峪明知道杜仲和燕回曾是同窗,她在南下永州前曾拜托杜仲教導燕榮,
燕榮對顧峪可謂恨之入骨,真叫杜仲做了顧峪的妹婿,
豈不是讓人在這層層糾葛恩怨中為難?
國子監出來科舉入仕、家世清白的年輕才俊又何止杜仲一個,顧峪刻意把杜仲拎出來,
安的什麼心?
薑姮搖頭,否了他的提議,
“我覺得不妥。”
“如何不妥?”顧峪盯著她問,勢必要她給一個正當的因由。
“杜郎中和你年紀差不多,
比阿月都快大十歲了,有些老了。”薑姮說道。
顧峪眉梢動了動,他這就算老了?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我覺得正值盛年。”顧峪堅持。
薑姮想了想,仍是不允,又找了諸多藉口推脫,總之就是不肯讓阿月相看杜仲。
顧峪板著臉,雖然不悅,終是沒再多話。
第二日,顧峪便假借公務之名親自到衙署找杜仲,先是象征性地說了些公務,再隨口問起他的年紀,進而水到渠成地提了嘴他的姻緣,便說了自家有個妹妹正是適婚年紀。
“我夫人說,你一表人才,秉性沉穩,才學出眾,家世清白,與我小妹頗為般配。”
顧峪神色平淡,從容自若,好像這些誇讚、保媒的話,全都出自薑姮之口,他隻負責轉述,沒有半分作假。
杜仲愕然許久。
今日之前,他與衛國公幾乎沒有什麼來往,隻去歲仲秋後不久在國子監外碰過一麵,彼時衛國公還凶狠嚴肅地告誡過他要守禮本分。
依衛國公的性情,斷然不會有讓他做妹婿的想法。倒是薑夫人寬厚溫惠,約是會記掛著他的姻緣。
薑夫人一番心意,他若直接拒了,難免有些不近人情,就算要拒,也該見上一見,若覺不妥,當麵與薑夫人說清楚纔好。
顧峪見杜仲沒有拒絕,便與他說了個日子,讓他到自己府上做客。
邀杜仲來府的事情,顧峪並沒有告訴薑姮,就那樣和杜仲在待客的前廳坐了大半晌,期間叫顧青月出來見了一麵,便算是相看過了。
“杜郎中意下如何?”顧峪這就管人要個答案。
杜仲雖未經情事,也看得出顧家小妹對他並沒有多滿意,他自然也聽說了些顧家小妹與秦王的糾葛,雖不知其中細節,至少清楚顧家小妹原來是打算嫁秦王的。
他與秦王自是不能相比。
“你不必急著答複,好好思慮幾日再做決定。”顧峪說。
杜仲頷首應下,沒有多留,這便離了顧家。
······
薑姮是從顧青月口中知曉她相看了杜仲的。
不成想,顧峪竟還是叫了杜仲來,果真是對他滿意得很,沒有存什麼壞心思?
“那你覺得如何?”
既然已經在顧峪的私自安排下相看了,薑姮也暫且按下其他猜測,問顧青月的意思。
顧青月一臉鎮定,“沒什麼感覺,就是不好不壞吧。”
是薑姮早就料到的反應,她也沒指望一次相看就能讓顧青月生出什麼情愫來。且杜仲那般性情,其實更適宜細水長流地過日子,沒有詬病之處,亦沒有讓人一目傾心的驚豔之處。
“那可要再相看幾次?”
顧青月搖頭,“換一個吧。”
薑姮亦不再勸。
過了幾日,杜仲這廂親自上門答複,沒有碰上顧峪,隻見了薑姮。
“多謝薑夫人青眼有加,隻是杜某自覺不堪與顧姑娘相配。”杜仲言語謙卑道。
薑姮聽得生了疑惑?
謝她青眼有加?自始至終都是顧峪出麵安排的這樁事,與她沒有半點乾係,怎麼杜仲來謝她青眼有加?
莫非……是顧峪假借她名去和杜仲說的?
但這話,她怎麼好去問杜仲,豈不是叫人笑話堂堂衛國公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地搬弄是非?
薑姮隻能認下,就讓杜仲以為是她的意思吧。
“杜郎中不要妄自菲薄,你正正經經科舉入仕,真才實學,前途無量,將來定能謀得賢妻。”
薑姮亦說了些好聽的客套話,彬彬有禮地把人送了出府。
夜中顧峪回來,薑姮便與他說了杜仲來過的事。
“他特意來找你說的?”顧峪的眉宇已經微微皺起,顯然十分不滿杜仲行徑。
杜仲既無意聘娶自家小妹,不理會就罷了,他非要巴巴地跑到薑姮麵前來說是何意思?好讓薑姮覺得,他心中隻掛著一人,矢誌不渝?
顧峪抿唇,目光倏爾沉了沉,對杜仲的敵意愈發深沉了。
薑姮卻未察覺男人起了何等心思,對他哼聲道:“他來找我說不正常麼,不是你告訴他,是我想叫他與阿月相看?”
薑姮真是稀罕得很,顧峪搬弄其是非來,不比他打仗的本事差呢。
“你為何非要杜仲與阿月相看?你存的什麼心思?”薑姮嗔問。
顧峪麵色也冷,“你又為何非不讓杜仲與阿月相看,你存的什麼心思?”
薑姮愣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目生怒色:“你什麼意思?”
察覺女郎生氣,顧峪唇瓣抿直,像被封住了嘴巴一樣,再不說話了。
他借薑姮之名讓杜仲和自家妹妹相看,自然不是無故為之,他就是要讓杜仲以為,薑姮對他沒有一丁點非分之想。
結果薑姮知曉後,又來怪他安排杜仲與阿月相看,也怪他借她之名。
還質問他存的什麼心思,他存的什麼心思,她看不清楚麼?
她不知道杜仲在偷偷喜歡她麼?不知道她自己不小心種下許多情根麼?
他不過使了些無傷大雅的手段,替她斬斷這些情根,以免這些情種又像燕回一樣發展壯大不可收拾,他哪裡錯了?又很過分麼?
還有那個杜仲,和燕回一樣口蜜腹劍,表麵溫和君子,實則詭譎多端,明知薑姮是他夫人,還抓住一切機會來見她,來她麵前暗戳戳表心跡!
薑姮怎麼不問問杜仲又存的什麼心?
心下百轉,諸般怨忿,顧峪卻是一個字都沒出口,沒與女郎言語之爭。
不想,薑姮卻較起真,不肯罷休了,再次嗔目對他追問:“你到底是何意思?”
“沒什麼意思。”顧峪不想戰火蔓延。
這火不該燒在他和薑姮之間,該燒在杜仲身上,是他故意來挑撥離間。
“你既如此多疑,和離吧。”薑姮冷冷丟下一句話,沒再等男人的回應,兀自離了廂房。
顧峪本來已經壓下去的火驟然熊起。
怎麼就是他多疑?
怎麼就又是他的錯?她清楚其中原委麼?那個杜仲在偷偷喜歡她,板上釘釘的事情,他親眼撞破的事情,怪他多疑?
他假借她名給杜仲說親,都做到這地步了,杜仲還敢找上門來對她表心跡,杜仲這般做,如何能讓他不疑?
薑姮為何隻怪他多疑,不怪杜仲言行舉止叫人生疑?
他纔是她的夫君,那杜仲與她毫不相乾,她為何隻尋他的不是,一絲一毫都不言杜仲的錯處?
顧峪亦擡步出門去尋薑姮。
牡丹園裡有一處暖閣,薑姮不在凝和院主房,一般就是在那裡待著,顧峪很輕易就找到人,但是門閂著,他叩門,裡麵沒人應。
久叩不應,他下意識把所有力氣貫在了腳上,這一腳下去,雖簡單粗暴,卻是最快捷的法子。
烏皮靴已然提起,蓄力待發,一陣寒颼颼的風吹過來,打在男人冷冰冰的臉上。
而今纔是二月,寒氣未消,夜中更是寒重。他這一腳下去,門扉必然斷裂,要修好又得幾日,那她這幾日就來不成暖閣了。
暖閣地方小,地龍燒得足,比凝和院主房更暖和些,她慣喜歡冬日來此處避寒。
顧峪收腳,喚一個家奴來,要他不管用什麼法子,把門叫開。
那家奴領命,立即對暖閣內喊道:“夫人,您開開門吧,主君等好些時候了,這天兒冷,凍人呐!”
“夫人,您慈悲,開開門吧,凍人呐!”
家奴才這般“慈悲”“凍人”喊了兩聲,春錦便開門把顧峪迎了進去,對那喊話的家奴道:“小聲些!”
叫旁的顧家主仆聽去了,還當她家姑娘如何鐵石心腸不識大體與夫君耍脾氣呢。
顧峪進門,屏退春錦,隻留他與薑姮二人。
“我沒有多疑。”他解釋,神色莊重,“是杜仲不懷好心。”
薑姮隻覺好笑,“都是旁人不懷好心,你揣著好心?”
“你不知前因後果,我不怪你,但是,杜仲不安好心,也非我多疑。”
薑姮哼道:“那你倒說說,前因如何,後果如何?”
顧峪沉默,薑姮繼續道:“前因不是你私自去找杜郎中,說我對他青眼有加,讓他相看阿月?”
“後果不就是杜郎中應你所請,照做了,來與我回個話?”
“你倒說說,杜郎中如何不安好心?”
顧峪的火又自心底升騰,她口口聲聲、字字句句都在維護那個杜仲。
他為何私自去找杜仲?就是因為他知道杜仲在喜歡著她,這許多年不娶,說不定又像燕回一樣在為她守著!
她也知道自始至終是他在安排杜仲相看,那為何杜仲無意結親不直接找他說,他在衙署,相見不是更方便?為何非要舍近求遠跑到家裡來和薑姮說?
她怎麼就不想這些,就認定是他多疑,是杜仲無辜?
“到底誰是你的夫君,你為何處處替那杜仲說話?”顧峪重重說道。
薑姮滯怔,她怎麼就是處處替杜仲說話了?她不是在和他談論前因後果麼?
再者,她明明是在和他講道理,何曾有過任何偏袒?
他卻非要胡攪蠻纏,拋開什麼因果不談,來控訴她偏袒著誰。
退一步說,她就算真的偏袒杜仲,有何不對?幫理不幫親,這件事怎麼看,顧峪都是理虧,難道還指望她睜著眼說瞎話,明知他理虧還來偏袒他麼?
“不和你說了,不講理。”
男人正在氣頭上,一心以為杜仲居心叵測,說不通的,薑姮也懶費口舌。
顧峪拳頭攥緊,想暴捶桌案。
他領兵多年,自前朝至皇朝,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來的,聖上不知讚過多少回,言他用兵如神,他麾下將士哪個不敬一句深謀遠慮?
他會不講理?
他怎可能不講理?
明明是她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杜仲對她的心思,還責他敏感多疑!
甚至還因為此,又提和離!
她知不知道,杜仲就巴不得她和離呢?
······
顧峪離開暖閣,還在與薑姮堵著氣,沒有回凝和院的主房,而是去了自己書房。
薑姮竟然說他不講理。
他怎可能是那等胡攪蠻纏的不講理之人?
他不是無端揣測杜仲,是杜仲心思本就不單純,可是薑姮根本不知道這些。
他也不可能叫她知道。
說不定她知道了,不僅不會怪杜仲心思不純,還會責怪他明知杜仲心思卻還故意借她之名去傷害杜仲感情。
反正她總是挑他的錯處,根本不問他為何這般做。
“主君,您要在書房歇麼?”成平來問。
書房沒有火牆和地龍,歇息的話怕是要冷些。
顧峪微頷,說道:“我這幾日都在這裡歇。”
就讓薑姮好生反省反省,她到底該如何對待他,如何對待杜仲。
“那我去把您的被褥搬過來?”
顧峪抿直唇,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示意。
要把被褥搬過來麼?
搬了被褥,薑姮怕不是又該以為他要和她分房睡了,怕不是又要睡不著覺。
“不必,我一會兒自己去拿。”他這樣說,打發了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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