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敵國皇帝後帶球跑路了 背鍋
背鍋
壽康宮內,清晨擦拭過地麵的水跡還未徹底乾透,殿內桌椅一塵不染,拋光過的漆麵上泛著瑩潤的光澤,天將未亮,宮女太監們已經在各自崗位待命。
正殿寬敞明亮,兩側壁上掛著鸚鵡等鳥雀,地麵鋪設的雲鳳石磚擦洗得一塵不染,博古架上擺放著的南海珊瑚擺件色澤鮮紅,雕工上乘,從宮門口上首那巨幅描金牌匾進來,傢俱陳設到宮內一草一木,無一不彰顯著身份品級,莊嚴華貴之感不言而喻。
“太後娘娘還在梳妝,兩位主子來得早就請先入座吧,”杜若姑姑語氣沉穩緩慢,朝兩人欠身,隨後讓宮女領人入座,自己則進了內間去見李太後。
蔣嬪對這位太後身邊的老人不敢怠慢,依著禮眼含笑意目送她進去。
韓昭儀走進壽康宮頤善殿時,蔣嬪正同其他幾個低位妃嬪商量著幾日後的花朝節要去采花放燈,喝酒賞月等等,正巧往殿門望去,兩人打了個猝不及防的照麵。
“見過蔣嬪娘娘,”韓昭儀麵無表情行禮,動作卻是滴水不漏,讓人見了說不出一點兒不好。
林貴人與其她低位妃嬪起身對她行禮,待蔣嬪沉默著挑眼示意她起身後,輪到她讓其他人平身。
“都起吧,我這沒那麼多規矩。”要不是要來給太後請安,她才懶得與這些人打交道,為著自己方便,這些麵子上的禮節倒也不必時時刻刻都如此循規蹈矩,譬如今日,誰料蔣嬪聞言,臉上端著溫和的笑瞬間凝固。
眾人麵麵相覷,心知肚明這話不就是在說蔣嬪規矩事多,毓秀宮裡那檔子事多少都聽過,隻是沒人敢說她禦下嚴苛,要不說兩人不對付呢,這才兩句話就起了火藥味兒,文官武將素來不和,文人清高,武將豁達,家風的差距下,能保持如今這般體麵已是不易。
更何況因陛下登基時武力平天下,蔣家更受帝王倚重,故蔣嬪入宮位高一階,而韓昭儀出生書香門第、清流世家,慣來不喜武將追名逐利、不拘小節的姿態。
兩人沒到水火不容之地,但也相看兩厭,平素往來甚少。
韓昭儀哪裡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在蔣嬪耳中便是處處刺耳。
“韓昭儀出身晉陽韓氏,自詡知書達理,禮儀正派,我們這些人誰都可以沒規矩,但可不能說韓昭儀沒規矩,宮中許多妃嬪都是小門小戶出身,本宮母家在韓昭儀眼裡怕也是草莽出身,哪裡比得上大名鼎鼎的韓氏一族,正因如此,還需妹妹端正自身,給我們做個榜樣纔是。若是妹妹都疏於宮規禮儀,那後宮人人效仿,豈不掀起不正之風。”
這話便是將火引到在場所有人身上,除了她韓昭儀,其他的都不入流,包括自己,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又是一頂高帽扣下來,日後宮中若發生諸如以下犯上違逆宮規之事,那便都與她有關係。
好厲害的口舌,連韓昭儀也不知道蔣嬪什麼時候說話這麼有心計了,忍不住將視線向一旁的林貴人身上挪去,後者從容地端起茶水放至嘴邊,對上這視線也隻是淡淡一笑。
她此刻一麵驚於蔣嬪說的話,一麵又不知如何回擊,顯得十分錯愕。
“你這是胡攪蠻纏!我不是那個意思,什麼時候成了我的不是了。”她臉色難見的難看,因她平日風雅溫婉,平心氣和,一點兒細微情緒波動便顯得尤為明顯,此刻雙頰緋紅,神色不安。
眼見著兩人交鋒的火勢大起來,唯恐在這壽康宮被太後娘娘責罰,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林貴人趕緊出來打圓場。
“瞧兩位姐姐說的,我們這些個小人物怎敢與兩位姐姐相提並論,沒得折煞我們!快喝盞茶,壓壓火氣!”
方纔那一番話已耗儘蔣嬪畢生所學話術,正好有人出來給台階下,豈有不應之理,韓昭儀亦是如此,兩人冷哼一聲,方戰休止戈。
此時後宮妃嬪都到得差不多了,殿門前隻有宮女太監在廊下彎身侍立,約莫又過了半刻鐘,宮門前連走動的人影都不曾再見一個,蔣嬪朝林貴人會心一笑,收回視線,愜意地喝著宮女端上來的雲霧茶。
約莫一刻鐘後,內堂一眾宮女簇擁著太後出來,妃嬪們也不再嘰嘰喳喳私下交談,皆起身恭迎。
李太後身著紫衣珠冠,略過所有人的視線,端坐在禦座上,狹長的鳳眸掃視下方的妃嬪,像例行公事般,突然,視線落在某處凝住。
杜若姑姑伶俐順著太後視線而去,見妃嬪們的座位中有一空位,不偏不倚正在殿中的位置,因此格外顯眼。
“是哪宮主子還未到?可有派人去告知?”這話是向身邊的宮女秋意說的,說話聲量不小。
秋意正要去問負責傳令的宮女,就被一嬌媚聲音打斷。
“瞧著倒像是蘭才人,許是前幾日伺候陛下勞累,身體不適,這才沒來給太後請安,”
太後掀起眼簾幽幽看了一眼,這後宮裡頭的事她見多了,也經曆多了,女人之間的爭鬥無非起於口舌,她不喜過於妖媚的女子是真,討厭滿腹心機妒忌的女子也是真,對蔣嬪也沒什麼好印象,不屑道,
“你倒訊息靈通,這宮裡哪處有個動靜你都知曉,”
蔣嬪絲毫不氣餒,依舊自顧自說道,“蘭才人獨得陛下青睞,嬪妾們可不得看照著些,要是蘭妹妹有個好歹,陛下定要生氣了。”
伺候陛下勞累?獨得青睞?聽來便是個狐媚子,皇帝向來忙於朝政,她教導後宮嬪妃要賢惠溫柔,這女人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引。
太後麵色驟然冷了下來,冷冷道,
“照你這麼說,蘭才人伺候陛下有功,哀家可得好好嘉獎。”
“蘭才人性情溫順,容貌絕佳,太後慧眼,定也會喜歡的,臣妾聽聞蘭才人出身金羅五部族之一,是有名的美人,如此想來……倒讓臣妾想起貞懿皇貴妃來,”蔣嬪說話不臉紅,儘管沒見過人,說起來卻像真的似的,說著眼底還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
再一看太後,果真如她所料那般臉色無比難看,分不清說青紅還是黑紫。
貞懿皇貴妃是前任宮妃閉口不談的名字,雖盛名在外,其中隱情鮮少有人知道,她是知曉這位皇貴妃的秘聞,故而纔敢涉險在太後麵前提起,而其他不知道此事的妃嬪便一頭霧水,隻當是真的在誇獎蘭才人。
她之所以提到先帝的貞懿皇貴妃當然不是為了觸怒太後,更多的是因為這位聲名遠揚的皇貴妃來自金羅國。
貞懿皇貴妃生前盛寵,與這位蘭才人同出一國,更為巧合的是皇貴妃也是作為貢女入宮初封為才人,而後在中宮無缺之時便已穩坐貴妃之位,協理六宮,耀極一時。
這一切都彷彿上天早就計劃好了一般,曆儘了先帝一朝時的風波,再麵對如此熟悉的局麵,太後焉能安心。
殿內詭異得安靜,眾人斂聲屏氣,沒人敢在這時做出不合時宜的動靜來。
太後想起先帝——自己的丈夫,更是大周的天子,在那個女人生前給予極儘榮寵,哪怕受儘世人唾罵,死後也不顧自己帝王的聲名親自扶棺將她送入自己的陵寢,而後以仁厚為名的天子劍指史官,在史書上留下“妃佟氏,進止有序,風容甚盛,有才色,帝愛憐之,以為寵,早薨。”之言,那些前塵往事便一筆勾銷,泯滅在孤寂的深宮中,
過往雲煙消散,昔人已逝,她再受儘寵愛又如何,不過是個皇貴妃,而她是太後,是後宮中最尊貴的女人。
太後眼中藏著戾色,而後一擺手,杜若姑姑俯身近前來聽耳語,幾息後,她緩緩回身,眸子泛著寒光,
“請安規矩不可變,她若是真的身體不適,就該派人來稟報,可都這個時辰了,連個宮女的人影都沒見到,這般將哀家的旨意置若罔聞,簡直是不把哀家放在眼裡!”
“杜若,你親自去她宮裡‘請’,哀家倒要看看她是真病假病,”這個‘請’字咬字極重。
蔣嬪頷首微笑,麵上一派從容淡定,眼裡卻是藏不住的欣喜。
彼時,蘭嫿在含光殿酣然安睡,忽然屋外急衝衝進來人將她喊醒。
“主子彆睡了!快些起來,出事了,”半夏將她從被褥中拉起。
“出什麼事了?是母親身邊的康嬤嬤來了?”
半夏一臉無耐,知她口中的母親是指她的嫡母,那康嬤嬤是自然便是時常‘教導’,動輒便笞打她的那位老仆婦。
“這裡是大周,哪裡來的康嬤嬤,是太後那邊要請安。”
蘭嫿睡眼惺忪,雙眸微張,打著嗬欠,緩聲道,
“今日不是初十嗎?太後那邊來人了?”
“太後宮裡沒來人,可奴婢剛剛去膳房取早膳時,見膳房中人少了許多,平日其它宮裡眼熟的宮女們都不在,遞給我早食的小太監與奴婢搭話,問我怎麼這麼早就來取,奴婢一看其它宮裡的膳食還在灶上溫著,”
“奴婢見著奇怪,拉了禦膳房旁邊秋水閣的宮女一問,原來是今日各宮要向太後請安,也不知為何沒人來叫主子,各宮主子們都去了,這個時辰估計可就差主子你了!”
蘭嫿眼神遊移,不知是沒睡醒還是困惑,半夏忙替她穿衣。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騷動,是徐嬤嬤的聲音。
“不知杜若姑姑找我們主子有何事?”徐嬤嬤顯然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見杜若身後跟著兩個腰圓膀粗的老宮女,其後又有四個太監,來勢洶洶。
杜若越過徐嬤嬤看向含光殿內室,裡麵安安靜靜沒甚動靜,以為人還在睡著,眼神似是更加不耐。
“去了壽康宮,見過太後娘娘就知道是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