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敵國皇帝後帶球跑路了 嫁人
嫁人
“臣妾自會向陛下稟明的,太後請寬心。”
蘭嫿囫圇個糊弄過去,並未給確切的答案,落在李太後耳中便是不一樣的意思。
李太後解決完心中一大難事,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起來,舉杯交談,神彩飛揚,儼然是精神氣十足的樣子。
一刻鐘後,李太後藉口午後睏乏,要去內室休息片刻,讓蘭嫿幾人自行賞玩。
蘭嫿明白這話中逐客之意,正欲先行,忽聞旁邊女子驚呼聲傳來,隨之便是瓷器碎地的刺啦響聲。
女子身上的緗色百褶如意月裙被茶水浸濕,初夏裡衣衫單薄,被水一澆,便變得分外輕薄,衣下皮肉若隱若現。
賢王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這一幕,忙背過身去,輕輕咳嗽緩解尷尬。
樂陽長公主雙頰紅透,眼眶蓄淚,眼見著大滴大滴的淚珠就要撲落下來,蘭嫿忙用錦帕替她擦拭,又吩咐宮女。
“去向杜若姑姑要件披風來,”然後溫和寬慰著麵前流淚不止的少女,
“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哪裡值當我們堂堂長公主哭鼻子了,一會兒公主不若去我那裡先換件衣衫可好?”
樂陽長公主瞬間抽氣止住哭聲,愣愣看著眼前對她溫言安慰明妍少女,心頭湧上一股暖意,不自覺地點頭答應了。
她的宮殿在最西邊,回宮路上甚遠,若就這樣穿著濕透的衣衫回去,一路上不知要遭多少宮人非議。
她有個毛病,就是在路上遇見人便會覺得那人在看自己,就算那些人不說話低著頭,她也會覺得那些人在心中或是背後議論她,每每想到此,便會羞憤難當,不願出門見人。
若是能換一套衣裙回宮,這一路回去便不必那樣羞赧了。
她想著,壯著膽子將視線慢慢往上移,少女的肌膚細潤如脂,粉光若膩,薄粉敷麵如朝霞映雪,顧盼生輝。
當真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女子,自然也是最溫暖的女子。
蘭嫿繼續替她擦拭趕緊眼下的淚痕,全然不知樂陽長公主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好啦,擦乾淨了,公主莫要再哭了,不然我手都要擦酸了,”
說完,樂陽長公主真的止住了抽泣聲,蘭嫿笑眼盈盈,猶記得從前她與母親居住的山腳下有一戶牧民,那戶人家裡有個女孩也和長公主一般脾性,見誰都膽怯,不愛說話,時時紅著一張臉。
女孩是那戶主人的前妻所生,後來有了繼母,雖未縮衣短食,可卻得謹小慎微地過日子。
她曾聽宮人說過,這位長公主生母不受先帝寵愛,連帶著她也不受重視,想必性格才會如此。
她也曾在汝南王府待過一段寄人籬下的日子,與樂陽長公主的生母不一樣的是母親姿容出眾,性格溫順,在一眾彪悍的金羅女子之中是難得的溫柔似水,即便後來父王直言看不起母親的出身,可卻仍舊迷戀於母親的容貌,王妃因此視她們幾人為眼中釘肉中刺,不能除之而後快便隻能在彆的地方刁難。
冬日裡沒有炭火,夏日裡住朝陽的小屋子,一日送兩餐,且大多都是仆婢們的夥食,蘭嘉時常吃不飽,她便隻能將自己的那份給他,起初這小子還不肯要,是她說自己要節食瘦身才肯應下。
現在不同了,她每日好吃好喝,穿不完的衣裳羅裙,戴不完的珠寶首飾,自然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憋屈地數日子過。
樂陽長公主是段熠的妹妹,自己得了好,多多關照開解她,也算略略回報他的好意了。
杜若姑姑命人送來一件披風,又說太後宮裡沒有預備年輕女孩的衣物,宮人們的給長公主穿不合規矩,請蘭美人代為照料。
蘭嫿爽快答應,將披風給公主係上後,便領著她朝乾清宮去了。
出壽康宮時,樂陽長公主小聲提醒道,“小心……”
蘭嫿不解看向她,隻見女子倏地將頭埋下,囁嚅道,“小心門檻……”
蘭嫿這才發覺不到兩步的距離有一處高高的門檻,她是覺得自己腿腳不方便這纔出聲提醒。
“多謝公主提醒。”
樂陽長公主便不再說話了。
出了壽康宮,上了坐攆,擡轎太監們悠悠地行進著,往北而去,轉過一道彎兒,並不是朝東六宮去的地方,樂陽長公主回過神來,蘭美人如今住在乾清宮,那她去乾清宮豈不是又可能碰上陛下?
這便回想起段熠幾年前在秋獵場上射殺一頭猛虎,想起便不寒而栗,
皇兄待她寬厚,可她心中其實是有些害怕的,這份害怕不是為著彆的,單純是皇兄身上的殺伐之氣如冽骨寒風,無法讓人忽視。
“皇嫂,我還是回自己宮裡去換衣服吧。”
“陛下這會兒在養心殿呢,我們回去碰不到他。”
蘭嫿猜出她心裡在糾結什麼,無非是段熠之前成日一副生人勿近的麵孔,這下連妹妹都不敢見兄長了。
樂陽長公主被一語道破,心中喟歎,莫不是有讀心術不成。
“那就有勞皇嫂了。”
“你彆叫我皇嫂,都叫老了。”
“那……那我喚你蘭美人?”樂陽長公主說完便蹩起秀眉,怎麼聽起來有些彆扭呢?
“公主今年芳齡幾何?”
“未及十九,”談到自己的年紀,樂陽長公主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來。
“那你還比我大些呢,不若喚我阿嫿如何,我母親也是這樣喚我的。”
“阿嫿……”樂陽長公主在口中小聲複述,“確實是個極好的字,‘楚水之畔,伊人姽嫿’,與你甚是相配,相必你父親母親為這名字花了不少功夫吧。”
蘭嫿愣了一瞬,隨後接道,“是我母親取的,她是江南人,在楚地住過一段時間,很喜歡那裡。”也是在那裡遇見了汝南王。
她的名字承載著母親的期許,隻是後來到底讓她失望了。
“你母親竟是周國人,難怪你與其他人不一樣,我見過其餘幾個和你一道進宮的貢女,一見你我就覺得很親近,你既然叫‘阿嫿’,那便叫我‘阿沁’,正好我也是單名一個‘沁’字。”
“好,”蘭嫿爽快地應下,拯救靦腆公主,要從拉近關係做起。
不到半刻鐘時間便頗有成效,麵對蘭嫿,段沁已經能夠隨心說話了。
回乾清宮的路上要經過養心殿,快至養心殿大門前,兩人正興致勃勃地交談著。
“你今年十九,可有婚配了?”蘭嫿覺得自己像那催婚的長輩,可若是公主有了心上人因為陛下疏忽了她的婚事而久未嫁耽誤了年歲,那自己必然要挺身而出,當一回紅娘。
“未曾……”樂陽長公主回答有些遲疑。
“陛下也真是的,竟連這事都忘了,你彆急,一會兒我就找陛下說去。”蘭嫿自然而然將這頂帽子扣在段熠的頭上。
段沁忙搖頭,“不是的,去年皇兄問過我,挑選了許多朝中的官宦子弟供我選擇,隻是那時我還不想嫁人,便回絕了皇兄的好意。”
“那這樣說,你現在是有喜歡的人了?”蘭嫿敏銳地捕捉到話中的用詞,一個“那時”,就很耐人尋味了。
隻見段沁將頭搖得更加猛烈,神色慌張,那抹害羞的紅暈直紅到耳根。
“總之我現在還不想嫁人,你莫要逗我了。”
蘭嫿見她窘迫至極,定是有口難言,邃不再追問。
眼見兩人就要經過養心殿,忽然從裡走出幾個人來,擡轎的太監腳步一頓,她也被吸引了目光。
“蘭美人從壽康宮回來了,”李忠和笑道,“哎唷,長公主殿下也在,奴才見過殿下。”
“李公公不必多禮,今日本宮去向太後請安,同蘭美人相談甚歡,便一道回來了,這是……?”
李忠應道,“上午陛下召幾位大人議事,留了賀大人用膳,這會兒奴才正要送大人出宮呢。”
段沁裝模作樣點了點頭,實則早就認出來身後的那人,那般清風明月之姿上回宮宴上初見便過目不忘,時常惦念,她這樣問不過是為著引起他的注意罷了。
李忠身後的男子動作了起來,拱手施禮,語氣聽不出情緒,“微臣見過長公主,見過蘭美人。”
不知是蘭嫿的錯覺還是確實如此,她覺得賀璟在說到她時,語氣格外重些。
段沁壓下心中雀躍,男人低垂著頭,麵容清俊,眉宇溫良,似林下清風,徐徐而來,讓人移不開眼。
她溫聲道,“賀大人請起,”
那道身形沒有動作,她的臉上有些尷尬。
蘭嫿這才開口道,“殿下同安,午後炎熱,李公公可要給殿下備把傘纔好。”
賀璟這才慢慢直起上身,露出一雙碧眼,目若清泉,段沁當即便看出了神。
蘭嫿在心中暗歎,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脾氣,彆看人是翩翩君子溫文爾雅,實則拗起來比誰都倔,從前她給蘭嘉一顆糖,他就要兩顆,否則就待著不肯走,到最後給了三顆糖才肯罷休。
她方纔若是不開口,隻怕會一直不肯起身。
“美人提醒得是,奴才這就命人去拿。”說完,招手差使了身旁的一個青衣小太監。
蘭嫿朝李忠的方向輕輕點了點頭,解釋道,“我與公主還有要緊事,便先走了。”
李忠“哎”了一聲,目送兩擡坐攆離去,身後的人突然發問。
“我聽聞蘭美人近來時常走動,想是傷勢大有好轉。”
這並不是什麼秘密,李忠並未疑心,隻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陛下知道蘭美人生性愛動,在宮裡待久了坐不住,便禦賜了轎攆,時不時出去看看也有助於心情舒暢。”
賀璟沉聲道,“陛下厚愛,我替蘭美人謝過陛下恩澤。”
這話聽起來像是以金羅國的身份來說的,李忠更無覺得不妥,
“殿下言重了,到底是蘭美人自己的本事,奴纔在旁伺候著,那可瞧得真真兒的,這麼多年來,可就沒見陛下對哪位女子如此上心,殿下您就放心吧,不會出什麼錯兒的,便是有個什麼小錯,咱們陛下也隻會笑笑揭過的。”
賀璟緘默不語,嘴角溫和的笑容中帶著一絲冷漠的嘲諷。
就這樣,時時聽著,時時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