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修仙,我為鎮族神鼎 第二百五十章 魂歸鄉土
「族叔出了何事?」
王承曦火急火燎地趕回家中,連遁光都未完全散去,點點星輝在他玄色袍角尚未隱沒,人已如一道疾風捲入府門。
他甫一落地,腳下青石板竟被殘餘氣勁震出幾道細微裂紋,也顧不得調勻氣息,便衝著早已候在一旁、神色凝重的王承俐沉聲問。
王承俐聞言哀歎一聲,搖了搖頭,低低道:
「陽軒今早來稟,言明族叔昨夜便去了,事後替其殮妝時才察覺到,族叔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共有七十餘處。」
王承曦一直蹙著的眉頭更緊幾分,心神一時失守,咳出一口血痰出來,緩了許久,強自打起精神,沉聲道:
「帶我去送送族叔……」
王承俐張了張口,臉上掠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低聲道:
「族叔他……曾與我閒談提及,說他這一輩子,最念想的還是自己身為凡人時開辟的那片舊田,不若將其葬在青禾?」
王承曦聞言愣了片刻,眼中閃過複雜難明的情緒,有痛惜,有追憶,最終都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他點了點頭,沉聲道:
「落葉歸根,魂歸鄉土,或許對族叔而言,纔是真正的安息。」
……
初春的清晨,寒意料峭。
晨霧如薄紗般彌漫在山野田間,尚未被朝陽完全驅散。
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泥土氣息,混著青草與初春嫩芽微澀的芬芳,這本該是生機盎然的時節,此刻卻因彌漫的哀慼而顯得格外清冷。
此時正值春耕過後,田裡新插的秧苗已開始悄悄分蘖,抽出細弱的、朦朧的綠意,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濕漉漉的泥濘田埂上,早已靜立了數十位王家族人。
無論男女老幼,修為高低,皆身著素色麻衣,臂纏黑紗,人人神色肅穆,無人交談,甚至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隻有遠處田間偶爾傳來的幾聲清脆鳥鳴,劃破寂靜,反而襯得這送葬的隊伍愈發沉悶壓抑。
王承曦和王承俐趕到時,那口用上好柏木打造,厚重樸素的棺材已經停放在了新挖的墓穴旁。
墓穴選址極佳,正在那片族叔念念不忘的舊田旁一處微微隆起的坡地上,視野開闊,能望見整片綠意初綻的田野。
棺蓋暫時敞開著,能看見裡麵鋪著潔淨的白色緞褥。
王陽軒紅著眼圈,正強忍著淚水,依照青禾本地老輩傳下來的規矩,將一小塊溫潤剔透,象征著來世豐衣足食的米玉,輕輕放進王誌遠微微張開的嘴裡。
王頤霏則神情哀慼地扶著一麵簡單的麻布旗幡,旗幡上用濃墨寫著王誌遠的姓名,生卒年月和輩分,在晨風中微微飄動。
王承曦緩步走到棺槨旁,駐足凝望。隻見棺中的族叔王誌遠,換上了一件半舊的藏青色道袍,雖漿洗得有些發白,袖口甚至有了毛邊,卻是他生前最常穿,也最喜穿的款式,說是比那些光鮮的法袍更自在。
遺容經過子侄們的細心整理,顯得平靜安詳,臉上那些被歲月和風霜刻畫的深刻皺紋,似乎也被這份平靜撫平了些許,看上去便如熟睡一般,隻是卻再無生氣。
除了幾件疊放整齊的舊衣袍,以及那支他用了大半輩子,筆杆已被摩挲得溫潤如玉的赤毫筆,棺內還特意擺放了一小袋顆粒飽滿的穀種,寓意著落葉歸根,魂歸大地,繼續滋養這片他所牽掛的土地。
王承曦沉默地凝視了許久,目光掠過族叔平靜的麵容,掠過那些帶著歲月痕跡的遺物,最終,他從身旁一位族人手中接過幾束早已曬乾,散發著淡淡清苦氣味的安神草,俯下身子,極其鄭重地將其放置在族叔交疊於腹部的雙手旁,低聲道:
「族叔,安心睡吧。」
說完,他彎下腰,實實在在地用雙手捧起一大把帶著濕氣和草根的泥土,緩緩撒在棺材蓋上。
無需任何人事先指揮,肅立在一旁的族人們便自發地,沉默地依次走上前來。
依照輩分長幼,年高德劭者先行,輩分小的弟子晚輩隨後,井然有序。
每個人都在墓穴邊緣停下腳步,神情肅穆地躬身,用雙手捧起一捧泥土,再輕輕撒入墓穴之中,覆蓋在那冰冷的棺木上。
沒人哭天搶地,隻有那接連不斷,沙沙作響的落土聲,單調而重複,可這簡單原始的動作,以及每個人臉上沉痛的表情,卻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能體現失去的重量。
當最後一捧帶著秧苗清香的黃土覆蓋上去,一座新鮮帶著濕潤水汽的墳塚終於在這片綠意盎然的田野邊成形。
王承俐上前,將那隻簡單的麻布旗幡牢牢插在墳頭。
接著,一位須發皆白的族叔公,在家中小輩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上前。
他清了清沙啞的嗓子,開始用蒼老而低沉,帶著獨特古舊腔調的嗓音,吟誦起青禾村傳承不知多少代,詞句早已模糊不清卻韻味悠長的安魂咒詞。
那聲音不高,卻奇異地具有穿透力,悠遠而綿長,在空曠安靜的田野上空緩緩飄蕩,撫慰著生者心靈的創痛,也彷彿在導引著逝者的魂靈前往安寧的彼岸。
此時,朝陽已完全躍出地平線,金色的光芒驅散了最後一絲晨霧,溫暖地灑在這座新起的墳塚上,也灑在四周綠意盎然的秧苗葉尖。
光影斑駁,一切彷彿都籠罩在一層靜謐的光暈裡。
田野恢複了寧靜,好像什麼都未曾改變,但那座新墳,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悲傷,卻又明明白白地昭示著,有些東西,已經永遠不同了。
王承曦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簡單的墓碑和墳前擺放的幾樣微薄卻虔誠的祭品,用力抿緊了嘴唇,將喉頭翻湧的酸澀和眼底氤氳的熱意死死壓迴心底深處。
他轉過身,目光緩緩掃過在場每一位族人悲傷而疲憊的臉龐,看到他們眼中的茫然與依賴,他深吸了一口帶著泥土清香的空氣,朝著眾人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儀式已畢。
族人們明白他的意思,開始三三兩兩地、沉默地沿著狹窄的田埂往回走,漸漸地,人影遠去,隻剩下了王陽軒和王頤霏姐弟倆,還像釘在原地一般,一動不動地守在墳前,背影在春光中顯得格外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