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偽失憶瘋批前男友 為夫則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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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夫則剛
石雷像是一隻從機油桶裡撲騰出的野鴨,滿頭滿臉的油膩,渾身的毛打著綹散發出刺鼻難聞的氣味,機油灼燒著毛下的皮膚。
他啞著嗓子哭天搶地,開了閘的眼淚大滴大滴訴說著骨子裡難言的痛楚。
葬禮過去三天,渾渾噩噩的靈魂,終於在玉璋的逼問中活了過來。
石雷憑藉一手察言觀色的本領,在各種服務類行業內摸爬滾打多年,深刻明白alpha這種生物,最擅長一個字:裝。
無論手頭多緊,出門在外總要充當大尾巴狼,呼朋喚友喊“今天我買單”。遇到多年前冇追到的a,看見人家身邊有了各方麪條件都遠遠超越自己的o,大多不會檢討自己平庸懶惰,冇準兒還會來上一句“呸,拜金”。
他一直認為自己和那些alpha不一樣,畢竟連性向都很小眾。
可當父母給安排oga相親時,他不敢公佈取向結了婚。前男友和他分手,他怨對方不體諒他的苦。妻子發現他在外麵偷吃,忍不了和他離婚,他怨妻子當初橫插他的生活,拆散他的幸福。
如今女兒離世,他怨氣象武器嚇破孩子的膽,怨那條河道為什麼會有水,怨市政怎麼允許流浪狗這種生物的存在,更怨氣象局裡的那些傢夥為什麼冇有抓儘天下所有氣象武器,還恬不知恥地吃著皇糧。
他的怨恨委屈無處發泄,抱著酒瓶四處遊蕩,夜深人靜時甚至會對著大樹賦詩一首,感歎像他生活萬般皆是苦,活著真冇勁。
就在石雷鼓起勇氣站到河邊,研究哪隻腳先邁出去淹死時能不遭罪,一個alpha悄無聲息來到他身邊。
“那alpha說他理解我的苦。”哭夠的石雷,開口說出一句冇頭冇尾的話。
玉璋眼眸微微眯起:“alpha?長什麼樣?”
“黑帽衫、黑手套、黑運動褲、黑運動鞋,和我差不多高,身材也和我差不多,臉上戴著斑點狗的麵具,他的手也像你一樣,”石雷剛剛哭得氣短,委頓在審訊椅子上長舒一口氣,“翻弄著金屬幣,隻不過他的金屬幣是銀色的。”
林兵記錄到這倏地坐直身體,觀察室內暗鋒也繃緊了腰,給他藥劑的竟然不是阿廖金或輝燼。
“你們在哪裡見的麵?”玉璋語氣如常,“他聲音有什麼特點?”
“我女兒失足的新水橋邊,說話聲冇什麼特點,就正常三十多歲中年男人的聲音。”石雷看他放下金屬幣的手,驀地來一句,“真羨慕你們異能者,能呼風喚雨的滋味很棒吧。”
玉璋冇理會他的酸言酸語,在耳側一擺手,示意觀察室中暗鋒調人查監控:“你怎麼稱呼他?藥是他給你的?”
石雷自嘲地“嗬”了一聲:“高高在上的異能者怎麼會和我這種小人物互通姓名,能和我說話都算施捨了。”
“高高在上、施捨,”玉璋咀嚼出石雷對異能者的嫉妒與偏見,“既然這麼不信任異能者,那alpha給你藥的時候,就冇想過對方在利用你?”
“能被利用是好事,說明我有價值。”石雷目光垂在約束板上,手銬中的手十指交叉,兩個大拇指互相扣著指甲蓋。
“……”玉璋懷疑這人讓網絡上的毒雞湯給腐蝕了腦子,哪個正常人會認為被利用是好事,“那有價值的你,和對方達成了什麼交易?”
“冇有交易。不過我也明白,天下冇有白吃的餡餅,那個異能者應該和你有仇。”石雷瞟他一眼繼續扣手,“他給我看了一個帖子,就是揭穿‘你是氣象武器,氣象局不作為’的那個帖子,我女兒被……”
石雷張了張嘴,到底還是冇有把“我”字說出聲:“……和氣象武器害死,我那時候一心想殺個武器給我女兒報仇,所以那alpha給我藥,我就接了。”
“冇這麼簡單吧,”玉璋耐著性子將石雷的肚腹刨開,“殺武器報仇?綁架你女兒的武器已經死了,你殺我算報哪門子的仇?這可是殺人,殺氣象局公職人員,三歲小孩都知道乾這個會被槍斃,冇有絕對的利益,僅僅因為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兒,你肯搭上性命?”
“怎麼不肯!”石雷猛地大吼,“我是父親,父親!”
“父親,哈!”玉璋麵不改色地譏諷,音量不增不減,“你要真知道自己是父親,當石嬌嬌在玫瑰園求救的時候,你怎麼不衝出去?當石嬌嬌害怕回家的時候,你怎麼不去接?當孩子死的時候,你怎麼不自宮謝罪?一個陌生alpha讓你殺人,你倒是想起來字典上還有父親二字。”
“我……”石雷啞口無言。
“那alpha怕是許諾過,你殺了我之後他把你撈出去,會讓你成為萬眾矚目的人民英雄。”玉璋冷冷地勾起一邊唇角,“畢竟,你可是為氣象局剷除了罪惡源泉的……對吧,偉大的父親。”
“你怎麼……知道的。”石雷似在問詢又似自語。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玉璋的視線宛如焚化爐將石雷燒成灰,隻剩下一些名為“齷齪”的灰白粉末,“彆做夢了,就你,給英雄提鞋都嫌臟。”
石雷緊緊地抿著嘴,額頭和鼻尖沁出冷汗,近乎恐懼地瞪視起身向他走來的玉璋。
“現在開始,我不想聽見你嘴裡說出一個字的廢話。”玉璋薅住石雷脖領子,悍然將人從椅子上提起來,“那個藥劑,他一共給你幾隻?”
“兩隻。”石雷飛快張嘴,“他說我是普通人,要有個備用的。”
“那你是怎麼知道憶痕糖漿會讓人生不如死?”玉璋的粉瞳溢位血色。
這麼近的距離直視高階異能者眼底的殺意,石雷感覺一股熱流忍不住地往下走,他死死夾緊腿,哆嗦亂顫地說:“也是他跟我說的,他還說這東西能讓人上癮,就算你死不了也廢了,怎麼著都得從探測處處長的位置上滾下來。”
熱烘烘的腥臊味兒飄進玉璋的鼻腔,他厭惡地鬆開手大步後退,石雷跌回凳子上,黃色的液體順著他的小腿流進鞋裡。
“石雷,從現在開始期待吧,期待哪一天那個alpha會履行承諾來救你。”玉璋輕笑一聲,打開審訊室大門。
“老大那話什麼意思?”觀察室裡暗鋒通過耳機問林兵。
林兵麵向單向玻璃攤手,不曉得。
被褲襠溫暖的石雷,因為玉璋的提醒蒸騰出希望,那個alpha會來救他的,一定會的,一定會的。
冇有希望,哪有絕望,這種斷人心腸的滋味,需細細品嚐才行,玉璋默默地想。
憶痕糖漿這種禁品,除阿廖金和輝燼,眼下出現在第三個人手上,這個alpha同樣恨氣象局,恨他。
從恨他的角度思考,玉璋一時半會兒真想不出來是誰。這倒不是他冇有仇人,而是整個暗道都想要他的命,當年他雙親案子被處置的那些高官家屬,也巴不得他趕緊死。
隻不過他人在坤澤,戈德曼和氣象局的地盤,這些人冇法下手罷了。
還有一點,阿廖金、輝燼和這個alpha,他們是一夥兒的嗎?
耳畔蟬鳴吱哇亂叫,玉璋仰頭看醫學所大樓四樓的玻璃窗,被反射過來的光線晃了眼睛卻冇有收回視線。銀砂正是需要他的時候,即使這三人空氣成精,他也會撕裂虛空,將他們挖出來。
有朝一日,他定要用野牛的鮮血,來祭奠銀砂今日所受的折磨。
玉璋一步步走進大樓,出四樓電梯時看見等候席前,阮淩軒正在和查理斯九安說著什麼,快步趕上前問:“銀砂怎麼樣,毒清理乾淨了嗎,您出來……”——是銀砂一直昏迷,還是他醒來能保持理智可以自控?
阮淩軒拍拍玉璋抓住他小臂的手,對上小alpha盼望又不安的眼神,到牙關的話又在嘴裡翻炒幾輪,找到最合適的措辭說:“顧教授保住了銀砂的腺體,人也脫離了危險期,這次換血還算及時,殘留在體內的藥大約還剩35毫升。”
“35?”玉璋腦中不斷回放鶴雯的那句,“隻需三毫升,就能讓銀砂永遠活在幻境的折磨裡徹底瘋掉。”
“手術還冇結束,顧教授也在裡麵,不要多想。”阮淩軒低聲勸。
“不要提前預判結果,不要瞎想。”玉璋無聲唸叨著提醒自己。
阮淩軒把左手向身後藏了藏,思索片刻還是決定說:“銀砂剛剛醒過一次……”
玉璋倏地擡眼。
“顧教授建議封鎖銀砂腺體,禁止異能遊走更利於恢複。”阮淩軒跳過不必要的過程,直接說出結論。
“所以,你們給他……”玉璋就像掉進火山口的旅人,努力向岩漿上掙紮,下班身早已化成飛灰,人一刻不停地向下沉去,他鬆開阮淩軒手臂,“帶上了封蝶。”
封蝶,設計理念與蚊封器相近,外觀鳳蝶形態的頸環,它除了能封鎖武器異能,釋放8000萬伏電壓將其電暈,內裡還附有腺體活躍度檢測器和實時定位器。
是氣象局關押異能者罪犯一定會用到的輔助刑具。
“他不認識人,這也是無奈之舉。”阮淩軒輕歎。
失控的異能者是殺器,失去控製的lv3巔峰級氣象武器堪比核彈遙控器握在稚童手中,隨時隨地都可以毀掉整個氣象局。
如果銀砂和他冇有關係,現在人或許已經因為“風險防控,捍衛富轢”這項規定被處置,玉璋明白這個道理。
“頸環秘鑰是什麼?”玉璋頹然地蹲在阮淩軒身邊。
阮淩軒掌心覆在他頭頂,輕輕撫摸溫熱的粉發:“你不需要知道。”
“為什麼?”玉璋猛然轉頭,頸骨甚至清晰地傳出哢噠一聲響,“秘鑰是誰設的?”
“是我。”阮淩軒道。
玉璋僵住兩秒,後知後覺地推開阮淩軒的手,緩緩站起來:“您不信任我,您怕我私下給銀砂解開封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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