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花寒不落 第三十三章 有人擠我
-
有人擠我
離開湖邊，段璟寒牽著花不落往棋房走去。那是一間臨街的雅緻院落，門口掛著“閒敲棋子”的木匾，推門而入，便覺一股清幽之氣撲麵而來。
房內很安靜，三三兩兩的智者散坐各處，有的俯身對著象棋棋盤凝神思索，有的指尖拈著圍棋子，在縱橫交錯的棋格間細細斟酌，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花不落對圍棋向來有些心得，剛站在一旁看了兩眼，就被段璟寒拉到一張空著的棋盤前。“來一局？”段璟寒挑眉，眼底帶著幾分躍躍欲試的笑意。
花不落也不推辭，在他對麵坐下，指尖拂過冰涼的棋子，點頭道：“好啊，殿下可彆輸了耍賴。”
“誰輸誰贏還不一定。”段璟寒笑著執起黑子，率先落下第一子。
黑白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嗒”聲，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起初兩人落子尚緩，每一步都深思熟慮，棋盤上的局勢如同平靜的湖麵，隻泛起微瀾。可隨著棋子漸多，氣氛漸漸緊張起來——花不落的白子如寒潭凝冰，步步為營，看似溫和卻暗藏鋒芒；段璟寒的黑子似烈火燎原，攻勢淩厲，招招直逼要害。
周圍漸漸圍攏了人，都是被這局棋吸引來的看客，他們屏聲靜氣，目光在棋盤上流轉，時不時發出低低的讚歎。有人輕聲道：“這白子走得巧，看似退讓，實則斷了黑子的後路。”又有人接話：“黑子也厲害，借力打力，反將了白子一軍。”
而棋盤前的兩人，早已沉浸其中。在花不落眼中，這縱橫十九道的棋格彷彿化作了陡峭的山崖巔峰，他手握無霜劍，劍身瑩白如霜，映著崖邊的冷月。段璟寒就立於對麵的峰頂，焚天劍通體赤紅，劍身上彷彿燃著跳躍的火焰，劍氣凜冽得幾乎要將空氣灼穿。
“接招！”段璟寒低喝一聲，焚天劍帶著燎原之勢劈來，劍氣所過之處，草木皆焚，熱浪滾滾。花不落腳尖一點，身形如輕煙般避開，無霜劍反手刺出，寒氣瞬間瀰漫，將那灼人的熱浪擋在三尺之外，劍刃與對方的劍身相撞，發出刺耳的金鳴，震得山崖碎石簌簌而下。
他旋身側翻，避開對方橫削而來的一劍，手腕翻轉，無霜劍如靈蛇出洞，直取段璟寒心口。段璟寒不慌不忙，手腕一沉，焚天劍在身前劃出一道火牆，同時左腳橫掃，逼得花不落不得不後撤半步。兩人你來我往，劍光交錯，寒氣與熱浪碰撞，在崖頂激起層層氣浪，勝負難分。
這感覺太過真實，彷彿真的置身於那險象環生的巔峰對決，直到最後一子落下，“嗒”的一聲輕響，如同劍勢收鞘，花不落才猛然回神。
棋盤上黑白交錯，密密麻麻已近終局，最後那枚白子穩穩落在關鍵之處，恰好斷了黑子的最後生路。
花不落擡眼看向段璟寒，眼底還帶著幾分棋局帶來的亢奮，唇角微揚：“殿下，承讓了。”
“妙！妙啊！”旁邊立刻有人撫掌讚歎，“這最後一子堪稱神來之筆，斷得乾脆利落！”
“兩位公子年紀輕輕，棋藝竟如此精湛，不知師從何人？這局棋步步精妙，真是大開眼界！”另一位老者也忍不住問道，眼中滿是欣賞。
花不落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笑著擺手：“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哪敢談什麼師從。這三腳貓功夫，如何能與各位相比。”
眾人又笑著寒暄了幾句，誇讚不已。段璟寒起身，攬住花不落的肩膀，對眾人頷首示意：“失陪了。”說著便帶他離開了棋房。
剛走出院子，花不落才發現，天邊的夕陽已經染上了橘紅，竟已是黃昏時分。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肚子，從早上吃了個餡餅，到現在午飯冇吃，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咕嚕嚕——”肚子很不給麵子地叫了起來，花不落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眼神飄向彆處。
段璟寒低頭看了看他，眼底漾起溫柔的笑意，聲音帶著幾分戲謔：“餓了？想吃什麼？”
“隨便啦，能填飽肚子就行。”花不落摸了摸鼻子，實在是餓得冇力氣挑了。
段璟寒帶著他拐進旁邊一家飯館，點了幾樣花不落愛吃的菜。剛拿起筷子，花不落就見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街邊的燈籠一盞接一盞亮起，暖黃的光暈驅散了暮色，湖邊的方向傳來隱約的喧鬨聲，顯然是燈會已經開始預熱了。
他夾菜的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嘴裡塞得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說：“太子殿下，我們快吃。”
段璟寒慢條斯理地給他夾了一筷子青菜，語氣從容：“不急。”
“怎麼能不急！”花不落嚥下嘴裡的食物，眼睛盯著窗外越來越亮的燈籠，“你看外麵都開始熱鬨了，再不去占位置，等會兒就擠不進去了。”他一想到那麼多人圍著看燈會，心裡就急得發癢。
段璟寒擡眸看他，眼神溫柔得像化不開的春水，指尖輕輕敲了敲他的手背：“先把飯吃好。”
花不落不理解他怎麼還能吃得這麼慢，明明外麵已經那麼熱鬨了。他嘟了嘟嘴，卻還是聽話地加快了吃飯的速度，隻是眼睛時不時瞟向窗外，坐得格外不安穩，彷彿椅子上長了針似的。
段璟寒看著他這副坐立難安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加快了進食的速度。等兩人走出飯館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整條街都被燈籠照亮，紅的、黃的、粉的燈籠在風裡輕輕搖曳，如同漫天星辰落了人間。岸邊和湖上的船上都擠滿了人，歡聲笑語、絲竹管絃聲交織在一起，彙成一片熱鬨的海洋。
“快走快走！”花不落拉著段璟寒的手，快步往先前看好的觀景石階跑去。
可等他們趕到時，卻發現那裡早已擠滿了人，裡三層外三層，彆說找個好位置，就連靠近石階都難。花不落踮起腳尖往裡看了看，忍不住咋舌：“想不到岸邊人也這麼多。”
“你看船上。”段璟寒扶著他的肩膀，讓他往湖麵望去。
花不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湖麵上最大的那艘二層畫舫，船頭船尾都擠滿了人，原本能坐六人的位置，此刻擠了十幾個人，連船舷邊都扒著不少人，彷彿隨時都要把船板壓塌。周圍還有十幾艘承包的小船，每艘船上也都是人擠人，連轉身都困難。隻有湖中心那艘裝飾最華麗的大船，人倒不多，甲板上隻有幾位歌女舞女，正隨著樂曲翩翩起舞，衣袂飄飄，如同仙境。
“好多人啊……”花不落看得目瞪口呆，他活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這麼熱鬨的燈會。
正說著，周圍的人群又往前擠了擠，花不落一個踉蹌，差點撞到前麵的人。段璟寒眼疾手快，伸手將他攬進懷裡，用手臂在他身前圈出一片小小的空間。可人群越來越擠，後麵的人不斷往前湧，花不落被擠得身體不由自主地往段璟寒身上貼，胸口幾乎要撞上他的胸膛，能清晰地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
他臉頰一熱，有些不自在地想往後退，卻被人群死死擠著，動彈不得。“太子殿下，你……”
段璟寒低頭看著他泛紅的耳根，感受著懷裡溫軟的身體，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得像情人間的呢喃：“有人擠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