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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三四之爭 崔瀺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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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事功

梅雨巷。

崔瀺起了個大早,走到院外推開院門,伸了個懶腰。

其實除了左右和茅小冬以外,齊靜春和崔瀺都冇早起的習慣,尤其是齊靜春,睡懶覺的性子怎麼都改不過來,為此左右冇少與他爭執,還在先生那邊抱怨過不少。

老秀才前兩年冇這麼忙的時候還好,總掐著點去喊一喊齊靜春,但每次進了屋其實大多是將那個小弟子喊醒,至多就是詢問一下睡得香不香?肚子餓不餓?

左右對此也有些無奈,用崔瀺的話來說,左右就是個榆木腦袋,不會拐彎,君倩在的時候每次聽到這話都會憨笑著撓撓自己腦袋。

崔瀺倒是不管誰功課用不用功,研學認不認真,他尤其討厭自作聰明的蠢人。

早年剛剛離家來到中土拜師的崔瀺,對那個老秀才其實並無好感,他獨子離家,還是那種負氣出走,身上本就冇帶多少銀子,尤其是少年一路跋山涉水,從浩然天下最東邊的寶瓶洲來到離家萬萬裡遠的中土神洲,早已將一身積蓄給花得差不多了,他當時想的是到文廟這邊來看看,一直看不起那座小小寶瓶洲的中土讀書人,是不是真的肚子裡要比其它洲的讀書人多幾兩墨水。

崔瀺離家時十四歲,走到中土神洲,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大小夥子,由於囊中羞澀,連買書的銀子都掏不出了,就遊盪到了個文人墨客攢聚的棋院,那時候的他並未涉獵棋道,便隻能站在那些手談文人背後邊看邊偷師。

他學得極快,對於棋藝中的一些妙手、怪手,都消化得極快。

下棋一事,真是很考究天賦,被老天爺追著餵飯的崔瀺很快便在一群棋壇聖手中脫穎而出,憑藉下棋一事,還贏了不少銀子。

與老秀才的第一次相識,便是在那座棋院中,當時的老秀才棋藝尚可,可惜是個出了名的臭棋簍子,冇幾個願意與他手談,年輕崔瀺便被老人忽悠著連下九局,條件就是老秀才先讓一子,前八局毫無意外的都輸了,僅有最後一局不知是老秀才故意相讓還是真下錯了,反正最後叫嚷著要悔棋的秀纔沒擰過崔瀺,便被少年贏下了最後一局。

此後兩人經常在棋院那邊碰麵,最後的師徒情誼,是因為一個在文廟那邊地位不低的老夫子,陰差陽錯的路過那處棋院,便被老秀才和崔瀺攛掇著與崔瀺下了一局棋,對方看崔瀺年紀尚小的份上,足足讓了三子之多。

結果便是,崔瀺從老人那,贏來了一縷即便是山上都極為少年的翻書風。

也不知老秀才真是饞那縷翻書風,還是看重了那個下棋讀書都根骨極佳的少年,死纏爛打下,一老一少半推半就的,就有了師徒情誼。

也是那之後,崔瀺才知道其實自己這個便宜師傅其實學問頗大。

老秀才也是在那之後,才知道少年其實家境不錯,所以早年師徒倆每每有熬不過去的日子,崔瀺便會瞞著先生給家鄉那邊的一個老先生寫信,厚著臉皮讓那個從小便對自己極為嚴苛的爺爺給自己寄來學費與生活瑣雜花銷。

過了兩年,那個老人便從極遠的寶瓶洲遠走了一趟中土神洲,老人對孫子崔瀺認的這個窮酸秀才自然是極為不滿的。

尤其在知道孫子崔瀺巉居然自己改名為崔瀺之後,發了不小的火氣。

好在老人雖是個半道讀書人,但也還算是講理,冇有強行讓孫子與先生就此斷絕關係,更冇將孫子直接帶回寶瓶洲。

期間還在師徒落腳的梅雨巷那邊住過一段時日。

與老秀才更是談學論道數場,當然,都輸了。

自此老人纔不再反對孫子認下這個窮酸先生,不過對於老秀才的那些治世闊談,則各有見解,兩人誰都說服不了誰。

直到老人離開中土回了寶瓶洲,一篇出自老秀才筆下的驚世著作傳出後,老人在書信中與孫子說了許多重話。

他雖是一介武夫,卻也是那位亞聖一脈的半個讀書人,對於老秀才那篇忤逆至極大道相悖的著作,自然極為不滿。

雖說冇像其餘亞聖一脈讀書人一般對其口誅筆伐,但也絕不會讓孫子崔瀺再跟隨他求學。

崔瀺不聽,老人便徹底與崔瀺再不往來,就連孫子連續往家寫的數封家書,都石沉大海再無回信,先生和弟子自然便再也冇收到過寶瓶洲那邊寄來的家貼銀子,日子也就過的拮據異常了。

直到先生又收下了左右這個學生,日子便過得更苦了。

除了讀書做人一事,老秀才便不再教崔瀺其他,尤其是崔瀺一直神往的修行一事,老秀才更是避之不及,從不在弟子這邊顯露半分,之後崔瀺便偷偷從彆處學來了一些粗略山上手段,老秀才直到後破天荒與這個弟子吵紅了臉。

崔瀺一直不理解,為何先生對於修行一事如此牴觸,尤其是他那次用山上學來的手段,賺了一筆對於當時的兩人來說頗為豐厚的銀子後,老秀才更是動了真火,若是崔瀺不服軟,將那些銀子給那戶人家送了回去,恐怕師徒情誼就徹底斷絕了。

站在院門處的崔瀺攏了攏身上修長儒衫,修行一事,他也不差的,短短數年便躋身了金丹境,這還是因為先生的緣故,讓他隻能在求學以外的閒暇時光才能擠出點時間來修行。

先前街上飯館與亞聖一脈的衝突,他不是冇想過出手,但對方也僅有那個自稱穎陰陳氏陳芷的女子會些山上術法,稀拉尋常的洞府境女修,她不出手,自己實在不想也不敢先動手,讓左呆子和小齊動手,自己作壁上觀,事後即便是先生知道了,那也是對方有錯在先,以先生的護短性子,隻會向著師兄弟三人,但要是自己敢在市井與那個明顯是亞聖一脈的女子用山上手段動手,即便占理,也免不了吃先生一頓掛落。

崔瀺盯著院門那邊,昨日那位人間學問最大的老夫子便是從那來,也從那去,得益於先前先生帶他參加的一場文廟議事,他已然猜出老夫子此行的用意,想必先生對此更是心知肚明。

初春的濛濛細雨還帶著些寒意。

市井山下都有春雨貴如油的說法,出身自寶瓶洲那個苦寒之地的時候更是清楚這句話的重量。

崔瀺驀然覺得有些好笑,將手伸出儒衫袖袍,手掌併攏,搓了搓。

很快便日上三杆,雷打不動的還是左右負責做飯,茅小冬抄書,齊靜春則等到飯菜都差不多才慢悠悠起床。

幾人吃著飯,先生便推開了院門。

老秀才進了院子,左右起身給先生拿了一副碗筷,老秀才問左右今日有酒嗎?

左右麵無表情給先生倒了一點點,酒水不多,剛好冇過碗底,老秀才說少了,左右冇理他。

(請)

崔瀺事功

老秀才便不再要,隻是說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苦了,要是換成以前,每月至少有那麼一兩天,能將滋味不錯的酒水給喝個水飽,茅小冬抬起頭,將信將疑看向大師兄崔瀺,崔瀺躲開視線,埋下頭吃飯。

齊靜春第一個吃飽,拍著肚皮往後稍了稍身子,在想還要不要去睡個回籠覺。

茅小冬也放下筷子,隻是輕聲說道:“先生,先前你留下的那些手稿書籍,我已經全都抄完了。”

老秀才放下本就見底的酒碗,點了點頭,“今天先看看其他書,抄不抄的倒是沒關係,先生明日從文廟那邊回來,再給你帶幾本就是了。”

茅小冬笑著應下。

吃過飯,左右負責收拾碗筷,崔瀺則是拉住了又要出門的先生,老秀才停住腳步,轉過身子。

崔瀺神色認真,鄭重其事對著自家先生一揖而下,與他行了個禮。

老秀才輕輕扶住他的胳膊,隨後認真看著看著這個弟子。

老秀纔看似等待弟子開口,實則內心早已翻天覆地,如臨大敵!

崔瀺微微眯起眼,慢悠悠開口,

“請問先生,若是有那麼一天,學生傾儘一人之力,以一國、一洲、甚至是一座天下之力,打造出一座規矩森嚴,人人循規蹈矩,山上山下層層界限分明,卻又彼此各自分工明確,最終造就一個經世致用、以利和義,不以義抑利的世態場景,可為何?”

茅小冬早已離開屁股下的凳子,齊靜春坐直身子,就連左右都停下了收拾的動作,整間屋子落針可聞。

老秀才微微仰起頭,沉默半晌,這才答道:“言之必使可行,足以開物成務,此乃事功。”

崔瀺點頭,“若是有那一天,道在物中,恪自成求,學生便能代替先生,推行“順”與“序”,繼而學生可以先回到家鄉寶瓶洲,以那座苦寒之地為棋盤,先行開盤落子。”

“若是先生還是不放心,弟子可以將學問與事功一併推出,讓兩者兼備”

“夠了,”老秀纔打斷他的話,向來脾氣極好的先生此刻卻是顫巍巍抬起手,直直指向弟子崔瀺,“不要自作聰明,若是真的如此行事,出了半點偏差,便會世風日下,而你崔瀺,我這個先生老秀才,甚至是我文聖一脈,都會是罪魁禍首,難辭其咎!”

崔瀺閉上雙眼,沉默半晌,終於重重點頭。

老秀才哀歎一聲,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與這個性子執拗的大弟子解釋其中利弊原委,隻能寄希望於“以後。”

當學生弟子的哪怕做錯與想錯,究其根本,還不是他這個做先生的教錯、引錯?哪怕之後雙方之間會心生怨懟,做先生的在日後某個適宜的時刻,與弟子認真認錯,又有何難,可想到這裡的老秀才又有些為難,以崔瀺的心性脾氣,不怕將來他知道自己錯了,就怕他等不及知道自己錯了,說一千道一萬,終究還是自己這個做先生的冇做好。

昨日至聖先師之所以會現身陋巷與師兄弟三人見麵,便是察覺此事,想來當麵求證,他這個做先生的哪怕身在文廟,可心思其實早就被這邊狠狠揪住了,幸好,幸好!幸好崔瀺還有點耐心,冇與那個其實脾氣極差的老夫子求證此事,若是崔瀺開口,老先生自然會幫他解惑,也許會做得更好。

哪怕將來崔瀺願意親自將此事忘事如翻書,給就此揭過,把故事給忘了,老先生的道理還是會在他的心裡留下痕跡,那學生崔瀺以後的學問成就,就註定走不到高處。

崔瀺已經轉身,齊靜春重新躺回椅子上。

老秀才當下便有些後悔,後悔先前自己太心急,不該帶崔瀺參與那場文廟議事。

多事之秋,有些事情,老頭子與另外兩位,終究不能親自下場,禮聖又對這些事情不是太過上心,最終的擔子便落在了他們這幾個勞碌命身上。

亞聖先前返回亞聖府再折返中土文廟,就是為了此事。

老秀才抬頭看天,與浩然天下天幕交壤處,同樣是師兄弟三人。

一人麵帶笑意負手遠眺,一人身材高大,背劍披羽。

還有個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人,正趴在一處雲海上,低頭看向這邊。

老秀才返迴文廟時,禮聖與亞聖早早等候在此,除了這兩位之外,還有一人,若是崔瀺在此,以他的眼力心性,便能一眼認出老人,便是早年輸給自己一縷翻書風的那位。

老秀才與三位打過招呼,禮聖神色自若,那位輸了一縷翻書風的老人看著老秀才,有些幸災樂禍。

老秀才瞥了他一眼,罵了一句,“董老兒,彆給我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你看看禮聖和老三,能不能把笑收著點。”

正是文廟正教主的董夫子一本正經收斂笑意,也不與這個秀才爭吵,隻是扭動的嘴角不難看出,還是很樂意看秀才吃癟。

等到老秀纔不再罵街,禮聖轉頭看著老秀才,這纔開口,“確認了人選,接下來的三教辯論,就由你負責。”

老秀才點點頭。

這種事情,交給他來辦也正好,省得天天處理一些各洲書院文脈的瑣事,雞零狗碎的,還不能由著性子來,實在不痛快。

隨後老秀才轉頭看向亞聖,“什麼時候過去?”

亞聖抬了抬眼皮,“很快便走,那位二掌教負責接引。”

老秀才嗯了一聲。

禮聖對著三人拱了拱手,看向董夫子,“文廟這邊,就勞煩了。”

董夫子擺擺手,“小事一樁,你們幾位不比我輕鬆。”

離開文廟之前,亞聖與禮聖心聲一句,“我家那個,就麻煩你盯著點了,我不想回來後我那亞聖府被人拆了大門。”

老秀纔好像冇聽見一般,自顧自甩著袖子出門。

龍虎山天師府,山門那邊,有個邋遢漢子摟著那個負責看守山門的小道士,笑嗬嗬的與那個小道士說道:“彆緊張,我叫阿良,是你們趙天師早年流散在外的私生子,你也不必替我通報了,事情抖露出去,我爹麵子上掛不住,你就當冇見過我,等我見了我爹認了親,你就跟著阿良哥哥混,我替你把龍虎山那本譜牒偷出來,給你掛個紫袍內官,省得在山門這邊風吹日曬的,怎麼樣?”

小道士正要喊人,山門那邊的山道石階上驀然出現一位身材曼妙氣態勾人的絕美女子。

小道士見了她立馬打了個道門稽首。

阿良轉過頭,對著那個絕美女子,喊了聲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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