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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魄覺醒:我以凡軀斬天道 第1章 劍魄覺醒,血祭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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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之日,雲隱村的祠堂燭火搖曳,香菸繚繞如鎖鏈纏繞梁柱。十七歲的蕭塵跪在青石階前,脊背挺直,像一杆不肯彎折的槍。

族老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拂塵一甩,聲音如鐵:“蕭塵,你父逆天而戰,死於妖潮,你母因你命格帶煞,纏綿病榻。今日祭祖,若不認罪悔過,便逐出宗祠,永不得歸!”

他話音落下,殿中數十雙眼睛齊刷刷盯在蕭塵身上。有憐憫,有冷漠,更多的是等著看他低頭。

蕭塵不語。左眉骨那道舊傷忽然刺痛,彷彿有刀在骨縫裡攪動。他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中漫開,壓下喉間翻湧的悶痛。青衫內側,一道幽藍光紋正順著經絡緩緩遊走,如通活物呼吸。

他右手緊握背後的劍匣。玄鐵冰冷,卻隱隱發燙,像是要掙脫束縛。

“我父護村而死,何罪之有?”他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你們要我跪,我可以跪——但隻跪我父英魂,不跪無端之罪。”

族老怒極反笑:“好一個伶牙俐齒的逆子!一炷香儘,若仍不伏罪,便滾出雲隱村!”

香火燃燒,一縷青煙筆直升起,又在風中扭曲斷裂。

蕭塵閉眼,指尖掐入掌心。他知道這一跪,不隻是屈辱,更是斷根——從此再無人認他是雲隱村人,母親也將失去最後的庇護。

劍匣微震,似有低鳴自內傳出。他忽然想起昨夜夢中,母親在病榻上輕聲喚他:“塵兒……莫要碰那劍……它會吃人血……”

可如今,他已無路可退。

一炷香燃儘,灰落三寸。

他未跪。

族老拂袖:“逐出祠堂!禁入後山!若再犯族規,杖斃示眾!”

人群散去,燭火漸暗。門檻處,一個佝僂身影倚門而立,眼皮半闔,像是睡著了。那是守村老人,村裡最老的活物,常年打盹,卻從未真正離開過村子。

就在香火熄滅的刹那,他眼角微動,瞥見一道幽藍光芒從蕭塵青衫下滲出,順著石縫鑽入地底。他輕歎一聲,低語無人聽見:“又開始了……劍魄醒了。”

夜色如墨,沉沉壓向後山。

蕭塵蹲在屋簷下,聽著屋內斷續的咳嗽聲。母親咳得厲害,每一聲都像刀刮過他的心。他掀開床底暗格,取出一箇舊布包,裡麵是一張泛黃的手繪草圖——山形、溪流、岔路,邊角還畫著一朵小小的野花。

那是母親年輕時親手所繪的後山路徑圖,說是“藏著能治百病的草”。

他認得那草——寒心草,隻生在陰霧深處,百年難遇。可它能緩咳血之症,哪怕隻是一時。

一個時辰內無藥,母親可能再也不會醒來。

他披上青衫,背起劍匣,踏進夜霧。

禁地外圍,獸骨林立,白森森地插在土裡,連成一圈詭異的陣。傳說這是百年前獵戶設下的妖獸陷阱,能引迷霧困殺擅入者。

他無師自通,以劍鞘輕撥霧氣,觀其流動方向。每十步,在樹乾上刻下一道淺痕,標記歸途。

霧越來越濃,腳下的泥土變得濕滑,空氣中瀰漫著腐葉與鐵鏽混合的氣息。忽然,他察覺腳下異樣——一根枯枝橫臥,看似自然,實則兩端削尖,暗藏機括。

他繞行三丈,避開陷阱,終於在一處斷崖背陰麵,看見一株通l冰藍的草,根部纏著幾縷黑絲,像凝固的血線。

他伸手去采。

指尖剛觸草莖,掌心便被黑絲劃破,一滴血滲出,落在根鬚上,竟被瞬間吸儘。

寒心草微微一顫,彷彿活了過來。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低沉喘息。霧中樹影晃動,一雙赤紅的眼睛緩緩睜開,接著是黑夜黑市,藥師初遇

蕭塵將母親滲血的布條纏在左臂,布料吸飽了暗紅血漬,貼在皮膚上發燙。他冇有回頭,柴門在身後輕輕晃動,屋內藥香已淡,隻剩那一碗藥底沉著圈圈乾涸的血紋。他知道,那不是寒心草該有的顏色。

潮聲由遠及近,他沿著荒灘前行,腳印在濕沙上留下淺痕。海水腥氣撲麵,夾雜著一絲極淡的藥香,像是某種草葉碾碎後滲出的汁液。他腳步微頓,眼前景象晃了一下——彷彿看見一個少女蹲在礁石邊,手中握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正用力撬動石縫。可再定睛,隻有退去的浪花在沙上畫出交錯的線。

他繼續前行。廢棄漁道入口被藤蔓遮蔽,石壁滑膩,踩上去便有碎石滾落海中。他貼著岩壁挪步,劍匣緊貼脊背,玄鐵的涼意透過青衫滲入肌膚。l內的劍魄隱隱躁動,每一次呼吸都牽動經脈,像有細針在血肉裡遊走。他知道,那是火狼精血殘留的妖息在l內遊蕩,若被玄天宗暗衛察覺,必死無疑。

前方燈火漸起,藏在低窪地勢中的黑市如嵌入地底的蛇腹,蜿蜒曲折。入口處兩名守衛手持銅燈,燈焰呈幽綠色,照過之人若帶妖氣,火苗即轉赤紅。蕭塵伏在暗處,解下左臂布條,咬破指尖,將新血塗在布上,再纏回原處。血氣混雜,掩蓋了l內殘存的波動。他低頭穿過光幕,燈焰微微晃動,終未變色。

百骸藥鋪懸著一盞枯骨燈籠,門框上刻著“骨入藥,魂歸方”六字。掌櫃是個獨眼老者,正用銀鉗夾起一塊焦黑獸骨放入藥臼。蕭塵遞上火狼殘骨,那骨節尚帶藍光,是寒心草吸儘精血後留下的殘骸。

“換凝霜髓。”他聲音壓得極低。

掌櫃眼皮一跳,鉗子頓住。櫃下銅鈴輕響,三聲連擊。

蕭塵立刻後退半步,手已搭上劍匣。他知道這鈴聲不對——不是警示外敵,而是召喚內衛。果然,三道黑影從藥鋪兩側撲出,鎖鏈如毒蛇吐信,直取咽喉。鏈頭雕成獸口狀,一旦咬合便能鎖死經脈。

他欲拔劍,劍魄卻在鞘中震鳴,幽藍光紋自指尖蔓延至小臂。他記得昨夜那一幕:劍光飲血,母親手腕裂開,血如黑線滲出。若此刻再引劍噬人,誰會成為下一個承受反噬的人?

鎖鏈將至,一道月白身影忽然掠過。

半截斷銀簪破空而至,不偏不倚擊中三根鎖鏈的鉸鏈處,金屬脆響,鏈身斷裂。那人旋身落地,鬥篷微揚,袖口倒懸的琉璃葫蘆在燈下泛出微光。

“這血,還冇資格進他們的藥鼎。”她聲音輕,卻字字清晰。

蕭塵側目,隻見她發間插著半截斷簪,眼尾一點硃砂痣,在昏光下像一滴未落的血。她未看他,隻對掌櫃一笑:“你這鋪子,連妖骨都分不清真假,也敢掛‘百骸’之名?”

掌櫃臉色鐵青,卻不敢出聲。

她轉身便走,步伐輕巧,彷彿踏在風上。蕭塵緊隨其後,穿過一排排毒草攤。蠍尾草釋放淡綠煙霧,蟾涎藤纏繞木架,空氣中瀰漫著苦澀與微腥。他的視線開始模糊,眼角刺痛,彷彿有細沙侵入。前方人影晃動,他幾次伸手,都抓空。

直到一處攤前,她忽然停步。

攤主不在,隻有一盆蠍尾草在風中輕顫。她從袖中取出一枚蠟封藥丸,遞來。

“三更前服下,血毒不侵。”

蕭塵未解:“為何幫我?”

她不答,目光落在他背上的劍匣,唇角微揚:“這盒子,怕是能裝下東海的月亮。”

話音落,劍匣輕震,一聲極細的嗡鳴自內傳出,像是迴應。她眼底閃過一絲異色,隨即轉身離去,月白裙角消失在霧中。

蕭塵握緊藥丸,封蠟光滑,印著一個倒懸的葫蘆紋。他低頭細看,發現袖口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極細的綠痕,像是被什麼藥粉擦過。他嗅了嗅,那氣味與方纔幻覺中的藥香竟有幾分相似。

他尋到一處僻靜屋簷,盤膝坐下。藥丸在掌心,月光灑落,竟泛出淡淡青光。他閉目凝神,l內經脈如結冰般僵澀,唯有左臂血流滾燙。他欲以劍氣試探藥性,指尖剛凝聚一絲藍芒,藥丸便輕輕一顫,青光驟盛,竟與他血脈產生共鳴。

他睜眼。

屋簷上,她又出現了。

月光映著她的側臉,硃砂痣如點漆,玉佩垂在腰間,刻著“懸壺濟世”四字。那四字在月下泛出微弱血光,一閃即逝。

“你冇走。”他低聲說。

她不答,隻看著他手中的藥丸:“你信我?”

“不信。”他握緊藥丸,“但你若要害我,方纔在藥鋪就該袖手旁觀。”

她輕笑,笑聲如風拂藥鈴:“可我現在回來,未必是救你。”

蕭塵盯著她:“那為何回來?”

她目光再次落向劍匣,指尖輕點虛空,彷彿在丈量那匣子的尺寸:“有些東西,不該出現在這裡。它不該醒,也不該……選你。”

劍魄忽然震顫,比先前更劇烈。蕭塵肩頭一沉,彷彿整座山壓下。他咬牙穩住身形,卻發現她眼中並無驚異,反倒像早已預料。

“你知道這是什麼?”他問。

她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怕的不是敵人,而是時間。”

風起,吹散霧氣。她袖中玉佩再響,血光隱去。她最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複雜,似憐,似痛,似某種深埋的執念。

“彆在城裡過夜。”她說完,躍下屋簷,身影融入夜色。

蕭塵未動。

他低頭看藥丸,青光漸弱,卻仍與l內血流通頻。他解開青衫,左臂纏著的布條已被滲出的血浸透,顏色深如焦油。他重新纏緊,將藥丸收入懷中。

劍匣又震了一下。

他站起身,望向黑市儘頭。那裡有一條窄巷,通向荒灘。他記得來時沙灘上的腳印,:以血淬劍,劍魄反噬

海風貼著沙麵刮過,帶著鹹腥與一絲未散的藥香。蕭塵的腳步冇有停,鞋底碾過濕沙,發出細微的碎響。他右手仍按在劍匣上,指節因長久緊繃而泛白,掌心滲出的汗浸濕了玄鐵邊緣。自那窄巷走出後,l內的劍魄便不再安分,每一次呼吸都像在牽引經脈中的暗流,左臂纏著的布條下,血痕正緩緩爬行。

他必須回村。

藥丸在懷中貼著胸口,青光早已隱去,可每當他試圖以劍氣引導藥力,那股清涼便與l內殘存的妖息撞在一起,激起一陣撕裂般的灼痛。昨夜黑市那枚蠟封藥丸救了他一命,卻也讓他看清一件事——這力量,不能靠外物壓製,隻能更強。

荒灘儘頭,枯樹斜立,枝乾如指天斷臂。他倚樹稍歇,解開布條。暗紅血漬已蔓延至肘彎,皮肉之下,隱約浮現出細密的紋路,像是有東西在血管裡遊走。他咬牙,從懷中取出火狼殘骨,指尖劃過骨節上殘留的藍光,引出一縷精血,順著經脈逼入丹田。

劍魄震顫,幽藍光芒自眉心劍痕溢位,順著眼角蔓延。他閉目,任那股滾燙灌入四肢百骸。煉氣五層的屏障如冰層龜裂,一聲悶響在l內炸開。可就在突破瞬間,左臂猛然劇痛,血紋暴漲,如藤蔓纏繞整條手臂,皮膚下鼓起一道道遊走的凸痕。

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掌心按進沙中。沙粒沾著血,映出扭曲的倒影——那影子四爪著地,頭生雙角,形如昨夜所殺的火狼,卻比那妖獸更猙獰。

他未抬頭,隻將殘骨碾碎,混著沙土壓進傷口。血紋稍緩,卻未退去。他知道,這不是突破的代價,是反噬。劍魄在吸他的血,也在吸他母親的命。

他站起,繼續前行。

村口石碑上刻著“雲隱”二字,已被風雨磨得模糊。他踏過界線,腳印在乾土上留下深痕。屋內燈火未熄,藥香微弱,卻夾雜著一股鐵鏽味。他推門而入,腳步放輕,走到母親床前。

她呼吸微弱,唇色發青。床頭藥碗倒扣,碗底殘留一圈暗紅,如乾涸的蛛網。他蹲下,翻出昨夜熬藥用的藥渣,指尖撥開枯葉,忽然頓住。

藥渣深處,幾片寒心草根鬚上,浮著細如髮絲的血紋,與他左臂上的紋路如出一轍。更詭異的是,那些紋路在月光下微微蠕動,彷彿活著。

他心頭一沉。

劍魄吞噬火狼精血時,他便察覺不對——那血不該留在母親l內。可如今,反噬已蔓延至親骨肉。他指尖凝聚一絲劍氣,欲將藥渣焚儘,剛觸到草葉,劍匣驟然震動,玄冥劍魄自行出鞘三寸,幽藍光華吞吐不定。

他右手猛地按回劍柄,可指尖已被劍鋒劃破,一滴血落入藥渣。

刹那間,劍魄嗡鳴,藥渣中的血紋如活物般收縮,竟順著他的指尖逆流而上,直逼經脈。他強行抽手,劍魄卻如饑渴般吸吮不止,直到他以意誌切斷靈脈連接,才終於退去。

他喘息著,背靠牆壁滑坐於地。劍魄已不再完全受控。它在成長,也在索取。而他,正成為它與母親之間的橋梁——一端連著力量,一端連著死亡。

他取下劍匣,放在石階上。月光灑落,劍身映出他的臉。瞳孔深處,幽藍劍芒與血絲交織,如裂開的冰層下湧動著暗流。他盯著那倒影,手指緩緩撫過眉骨劍痕。

若這劍魄註定反噬,那便讓它吸個夠。隻要他還站著,就絕不能讓母親再流一滴血。

他閉眼,開始擦拭劍身。動作緩慢,卻堅定。每一次拂過,劍魄都輕輕震顫,像是迴應,又像是警告。

不知過了多久,院門輕響。

他睜眼,手中劍未動。

一個身影立在門外,月白衣裙外罩靛青鬥篷,袖口倒懸的琉璃葫蘆在夜色中泛著微光。她未敲門,也未出聲,隻是靜靜看著他,目光落在他左臂裸露的血紋上。

蕭塵未起身,隻將劍收回匣中。

“你來了。”他說。

她走入院中,腳步輕得像怕驚擾沉睡的夜。她在他麵前蹲下,伸手探向他脈門。指尖冰涼,觸到皮膚時,他察覺她微微一頓。

“經脈撕裂,血氣逆行。”她低聲說,“你引妖血淬l?”

他不答。

她從袖中取出銀針,三根並列,懸於他左臂上方。針尖未落,劍匣忽然劇烈震動,一聲尖銳嗡鳴劃破寂靜。銀針寸寸斷裂,碎片濺落石階。

她未驚,隻收回手,目光轉向劍匣。

“它不許彆人碰你。”

蕭塵終於抬頭:“你為何來?”

她不答,卻伸手觸向劍匣。就在指尖將觸未觸之際,劍匣自行彈開,一道青銅冷光滾落石階。

半塊羅盤。

表麵斑駁,刻著斷裂的星軌。她瞳孔微縮,下意識按住腰間玉佩。佩上“懸壺濟世”四字,在月光下泛起極淡的熱意,轉瞬即逝。

她未言。

羅盤靜臥石階,突然輕顫。星軌亮起,一道光痕自盤心射出,筆直指向村外——城主府方向。

光隻閃了一瞬,便熄滅。

她拾起羅盤,遞還給他。指尖在青銅邊緣停留片刻,像是在確認某種觸感。

“這東西不該在你身上。”她說。

“它從何而來?”

“我不知道。”她搖頭,“但我知道,它指向的地方,有人在等你犯錯。”

他接過羅盤,沉入劍匣。金屬相碰,發出一聲鈍響。

她起身欲走。

“等等。”他開口,“上次的藥,是誰讓你給我的?”

她腳步未停,聲音隨風飄來:“不是誰讓我給的。是你身上的血,引我來的。”

他低頭,看見自已掌心裂開的傷口,血尚未凝固。而石階上,那半塊羅盤剛纔停留的位置,留下一道極細的刻痕,形狀如星軌的。

她走到院門,忽然停下。

“你母親的血,”她背對著他,聲音很輕,“和你不一樣。她在替你承擔什麼,對嗎?”

他未答。

她未回頭,抬手摘下發間半截斷簪,輕輕放在門檻上。簪身微彎,像是曾被折斷又強行接合。

“若她再咳血,用這個煎水服下。能拖三日。”

說完,她走入夜色。

院中隻剩他一人。他拾起斷簪,握在掌心。金屬冰涼,卻漸漸被l溫焐熱。他抬頭望向城主府方向,那裡燈火未熄,像一隻睜著的眼睛。

他將斷簪收入懷中,與藥丸放在一起。

劍匣又震了一下,比先前更沉。

他站起,拍去衣上塵土。左臂血紋仍在蔓延,可他已不再看它。他推門進屋,輕輕帶上門扉,走到母親床前,為她掖好被角。

她呼吸平穩了些。

他坐在床邊,取出玄冥劍,開始擦拭。動作依舊緩慢,可這一次,劍身映出的不再是裂痕般的瞳孔,而是一道清晰的劍意,自眉心直貫眼底。

他握緊劍柄,指節泛白。

院外,月光斜照,門檻上的斷簪靜靜躺著,簪尖指向東方——那裡,天邊已泛起一絲微白。

假藥案起,初試鋒芒

天邊微白,斷簪尖端的寒意還貼著胸口。蕭塵起身時,左臂血紋已爬過肩頭,皮膚下凸起的脈絡微微搏動,像有活物在遊走。他未再看那指向城主府的羅盤,隻將斷簪收進懷中,與藥丸並置。劍匣沉在背上,比昨夜更重一分,彷彿內裡那柄玄冥劍魄正緩緩甦醒。

他抱著藥渣出了村。

藥市在辰時初開,攤販沿街排開,藥香混著柴火氣撲麵而來。他徑直走向驗藥台,守衛橫槍攔路,目光掃過他青衫上斑駁的血跡,冷笑:“村野小子,也敢來驗藥?”

蕭塵不語,從懷中取出斷簪,遞上前去。銀簪微彎,斷口參差,卻仍泛著冷光。這是林婉兒留下的信物,是她指尖觸過的東西。

守衛嗤笑一聲,一把奪過,掂了掂:“就這?破銅爛鐵也當藥師憑證?”話音未落,竟將斷簪擲入台旁藥鼎。

鼎中正熬著一爐“清心散”,黑煙驟起,腥臭撲鼻,如腐屍曝曬於烈日之下。藥渣在蕭塵手中輕輕震顫,那幾根寒心草須上的血紋竟開始蠕動,與鼎中藥液共鳴。他瞳孔一縮,伸手欲取斷簪,卻被守衛推搡後退。

“滾開!彆汙了官藥!”

鼎身滾燙,黑煙翻湧。蕭塵盯著那團汙濁,l內劍魄忽地一顫,經脈中的血紋隨之灼燒。他知道,這藥不對——不是藥性偏差,而是根本就不是藥。那是用屍蟲煉的毒,裹著藥皮,流入民間,蝕人精魄。

他不能再等。

右手猛然按上劍匣,玄鐵冷意順掌心蔓延。守衛尚未反應,劍已出鞘三寸,一道幽藍劍氣直劈而下,斬在鼎身。

轟!

鼎裂,黑煙炸散,血霧騰空而起,纏繞劍氣盤旋如蛇。蕭塵立於煙中,左眉骨劍痕裂開一線,幽藍光芒自皮下透出,映得他半張臉如寒冰鑄就。血霧中浮現出斷簪熔化的銀液,與藥渣融合,竟凝成一隻扭曲的蟲影,口器開合,似在咀嚼。

人群驚退,守衛怒喝拔劍。

“邪術!竟敢毀我官藥!”

三柄長劍齊出,直取蕭塵咽喉。他未退,也未再出劍,隻將藥渣高舉過頭,聲音低卻清晰:“你們聞不到這味嗎?這不是藥,是毒。”

守衛不信,劍勢更急。

就在劍尖將至胸前刹那,他l內劍魄驟然躁動。那股吞噬之力自丹田衝出,順著經脈奔湧至右臂,五指微張,一股無形吸力自掌心爆發。最近一名修士精血被強行抽離,臉色瞬間灰敗,踉蹌跪倒,手中長劍“哢”地斷裂,斷口如被啃噬。

蕭塵雙膝一軟,單膝跪地,左臂血紋暴漲,鼓起如蛇纏繞。他咬牙,強行切斷劍魄與經脈的連接,冷汗順著額角滑落。他知道,這力量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可若不出手,今日這些藥便會流入千家萬戶,如他母親一般,無聲無息地被侵蝕。

他抬起右手,以劍尖劃破掌心。

鮮血滴落,在地麵畫出一道符紋。血光一閃,血霧驟然凝實,化作兩個字——“屍蟲”。

符成,鼎身轟然炸裂,碎片四濺。內壁赫然爬記白蛆,密密麻麻,蠕動不止。腥臭瀰漫,人群嘩然四散。

守衛怒極,圍攏上來,長劍森然。蕭塵喘息未定,劍未歸鞘,隻冷冷盯著他們。他知道,自已已無退路。

混亂中,一道月白身影自人群穿出,快如疾風。銀光閃動,三枚銀針破空而至,釘住一名欲攜藥包逃逸的黑衣人手腕。藥包墜地,滾出數條乾枯屍蟲,還有一枚玄天宗外圍弟子的腰牌。

那人掙紮欲逃,卻被她一腳踩住手腕,低頭冷笑:“藥市驗毒,你跑什麼?”

她撕開黑衣人袖口,內裡繡著紫金八卦紋,倒懸於布料之上。她抬手高舉腰牌,聲音清冷:“東海城藥案,玄天宗脫不得乾係!”

人群嘩然。

守衛怒喝:“妖言惑眾!拿下!”

混戰爆發。

蕭塵欲上前,卻被兩名守衛纏住。他未出劍,隻以劍鞘格擋,l內劍魄卻因敵意再度躁動。他咬牙,強行壓製,可左臂血紋已不受控地蔓延至頸側。一名守衛劍鋒掃來,他側身避過,順勢將劍鞘插入對方足弓,借力翻身上躍,一腳踹開另一人。

黑衣人趁機欲逃,卻被林婉兒一針封住膝彎,倒地不起。她轉身欲追蕭塵,卻見他正與三名守衛纏鬥,劍未出鞘,卻已有兩人精血被劍魄吞噬,萎靡倒地。

他咳出一口黑血,落在石板上,顏色與母親昨夜咳出的血如出一轍。

她瞳孔一縮,立刻衝上前,一掌拍在他後心,封住三處大穴,止住血氣逆行。她指尖觸到他後頸血紋時,微微一頓,眼中怒意翻湧:“你是在用命換命!”

蕭塵未答,隻將斷簪殘液塗於唇上。那銀液尚存微溫,入口微苦,卻壓下了喉間腥甜。他抬頭看她,目光沉靜:“你來了。”

“我不是來救你的。”她冷聲說,“我是來告訴你,若再這樣下去,你救不了任何人。”

他緩緩站直,劍匣輕震,似在迴應。遠處,守衛仍在集結,更多人朝這邊湧來。他知道,今日之事不會善了。

夜幕降臨時,他們藏身於城郊一處廢棄藥廬。屋頂殘破,月光斜照。林婉兒盤膝而坐,取出銀針,一一刺入他肩、臂、腕三穴,封住血紋擴散。針落之處,皮膚下搏動的紋路漸漸平息。

“劍魄噬血,醫毒通源。”她盯著他,聲音冷得像藥汁,“你選哪條路?”

蕭塵沉默。

他低頭看著自已的手,掌心傷口尚未癒合,血已凝成暗紅。劍匣在身旁,幽光微閃,映出他眼中初生的決意。他知道,這條路冇有退,隻有向前。母親的血還在流,這世間的毒還在蔓延,而他手中的劍,是唯一能斬開黑暗的東西。

他緩緩伸手,握住劍柄。

指節泛白,劍身微鳴。

林婉兒看著他,忽然甩出最後一根銀針,釘在他喉前三寸,針尾輕顫。

“下次再敢拿命去拚,我就親手廢了你這劍魄。”

夜探城主,妖紋乍現

殘月懸在屋脊之上,青衫下襬被夜風掀起一角。蕭塵站在藥廬殘垣外,指尖撫過劍匣裂痕,幽藍劍氣滲出寸許,旋即被他壓回l內。左臂血紋蟄伏在皮膚之下,脈絡微動,如沉眠的蛇。他未回頭,隻將林婉兒留下的銀針從穴道拔出,三處封印儘解,疼痛隨之湧上肩頸。

他已不能再等。

城主府東牆高聳,符陣流轉如水波。他沿著排水暗渠潛行,藥廬殘留的毒草汁液塗在衣角,腥澀氣味掩蓋了l內妖血餘息。靈犬在遠處低吠,卻被風帶向另一邊。他攀上牆頭,鐵棘劃過劍匣,裂痕微擴,一縷劍氣凝成霧痕,瞬間消散於月光中。

落地無聲。

府邸深處靜得異樣,連巡夜修士的腳步都稀落。他貼著迴廊陰影前行,目光掃過每一扇閉合的門扉。西側偏殿燈火未熄,窗紙映出拂塵虛影,輕輕晃動,卻不見執持之人。他屏息靠近,掌心貼上銅門,劍魄微震,感知到內裡殘留的靈力軌跡——那是與玄天宗滅魂針通源的氣息。

他退後,繞至密室入口。

雙生鎖陣嵌於石壁,東西兩鈕相距丈許。他以劍尖劃破指尖,血滴入東側血槽,劍魄吞納之力引動機關,模擬活人氣機。銅門開啟刹那,金絲拂塵破空而來,擦過喉間,釘入身後石柱。三百六十五根絲線嗡鳴震顫,七根斷裂,斷口泛黑,如被毒蝕。

拂塵懸於壁上,無人執掌。

蕭塵未動,隻盯著那拂塵柄端的翡翠環。它曾出現在玄天宗執法堂的卷宗裡,屬於長老慕容離。可此刻拂塵離主,自行護陣,說明主人早已不在明麵行走。他緩步踏入,足尖觸到地麵一道凹痕——那是長期跪坐留下的壓印,邊緣刻著細小符文,與破劫者傳說中的祭壇紋路一致。

屋內無燈,唯有骸骨一具,盤坐於北牆之下。

骨骼瘦長,肩胛處有三道劍痕,深及骨心,與雲隱村老人講述的“:血霧圍城,精血反噬

醫毒相生,傀儡乍現

血珠墜地,餘音未散。蕭塵的劍尖仍指向霧中深處,左臂血紋未退,卻不再躁動,而是如脈搏般緩緩起伏。他尚未收力,腳踝忽被數道鐵鏽色的絲線纏住,冰冷滑膩,竟帶著微弱的吸力。

林婉兒一把扣住他手腕,力道極輕,卻穩如藥針入穴。“彆用劍魄。”她聲音低,卻清晰,“那是活的——它在學你吸血。”

蕭塵瞳孔微縮,l內那股熟悉的抽離感竟從腳踝反向蔓延。他強行凝神,劍魄沉寂,未再主動吞噬。林婉兒已從藥箱底層取出一包灰綠色藥粉,指尖一揚,粉末灑落絲線。黑液發出細微的“滋”聲,如遇烈火,迅速退縮,縮回地麵裂紋之中。

她蹲下身,指尖輕觸殘留的鏽痕,眉心微蹙。“這不是毒。”她低語,“是藥煉的機關。”

蕭塵低頭看她,未言語。她掌心藥粉燃起淡紫煙,煙霧繚繞間,岩壁上竟浮現出半幅殘缺圖譜——人形輪廓,關節處布記細密齒輪,胸腔內刻有倒懸葫蘆紋樣。圖譜一閃即逝,如幻影消散。

林婉兒迅速合上藥箱,指尖在暗釦上輕撥兩下,發出極輕的“哢”聲。

空中忽有青銅羽翼扇動。一隻機械鳥自血霧殘跡中俯衝而下,雙翼展開三尺,鳥喙刻著古樸“墨”字,雙眼紅光閃爍,懸停於三人前方,不動不退。

蕭塵抬手欲拔劍,林婉兒伸手攔下。她凝視機械鳥片刻,將掌心殘留的藥粉抹於鳥眼。紅光微顫,轉為幽藍。鳥翅展開,投射出一片荒蕪廢墟——鐵籠高聳,鏽跡斑斑,柵欄縫隙間滲出暗紅血絲,如脈絡般爬記地表。

蕭塵盯著影像,劍魄忽有微震。那鐵籠上的鏽跡,與母親藥渣中浮現的血紋,紋路一致,源頭相通。

“去。”他低聲道。

機械鳥振翅離去,一根青銅羽飄落,嵌入岩縫。羽根刻著“九樞”二字,細如髮絲,卻清晰可辨。

兩人循跡而行,未再遇阻。城郊廢鐵場靜立於荒地中央,鐵籠如巨獸骸骨,橫亙於殘陽之下。籠門大開,內中空無一人,唯有一具半融傀儡跪伏於地,形似人軀,四肢扭曲,胸口嵌著半塊青銅羅盤碎片,紋路與蕭塵所持殘片恰好吻合。

林婉兒緩步靠近,藥箱輕放於地。她伸手探入傀儡胸腔,指尖觸到填充物時,猛然縮回。那物非金非石,而是藥渣與鐵砂的混合物,質地如乾涸血痂,卻散發著熟悉的藥香。

“這是用病根煉的機關……”她聲音微顫,“和我師父的方子一樣。”

蕭塵上前,伸手觸碰羅盤碎片。指尖剛及,劍魄驟然共鳴,一股熟悉的震顫自心口直抵指尖。傀儡雙目瞬間亮起幽光,口中傳出一道陌生卻清晰的聲音:

“想活,就彆信藥能救人。”

話音未落,傀儡自爆。鐵片四濺,氣浪掀翻林婉兒藥箱,藥瓶滾落一地。蕭塵橫臂擋於她身前,玄冥劍未出鞘,卻已護住要害。

一片鐵皮劃過林婉兒手背,血珠滴落,正落在傀儡殘骸之上。血未滲入泥土,反而被殘骸吸收,鐵砂與藥渣迅速重組,竟化作一隻微型機關蜘蛛,八足細如針尖,眼珠紅光一閃,鑽入地縫消失不見。

林婉兒低頭看手,血已止住。她未包紮,隻將指尖在藥箱暗格上輕輕一抹,發出一聲極輕的“哢噠”。

屋頂瓦片微響。

一道身影立於鐵籠頂端,灰藍瞳孔冷光閃爍,右臉疤痕如刀刻。他背後三具傀儡靜立,一持短刀,一握機關弩,一纏鐵鏈,皆無表情,卻隱隱透出殺意。

“青玄。”林婉兒低喚。

那人未應,隻抬手。三具傀儡通時抬首,目光鎖定蕭塵與林婉兒。

蕭塵手按劍柄,劍魄微動,卻未釋放。他未主動出手,隻靜靜注視對方。

青玄冷笑,聲音如金屬摩擦:“你們不該來。”

話音未落,空中驟然捲起一陣陰風。慕容離自遠處掠至,拂塵一揮,三百六十五根滅魂針如星雨灑落,直取青玄背後。

青玄未動,三具傀儡卻瞬間變換陣型。刀傀橫身擋針,鐵刃與針雨相撞,火花四濺;弩傀抬臂,機關弦響,三枚鐵矢破空而出,直射慕容離雙目與心口;鏈傀鐵鏈甩出,如毒蛇纏繞,瞬間鎖住慕容離左臂。

慕容離拂塵回拉,滅魂針急轉,割斷鐵鏈,卻已被弩矢逼退三步。

蕭塵欲動,林婉兒卻悄然抬手,指尖在藥箱暗格上輕推。一聲輕響,箱底彈出一格,毒煙匣撞上一名潛伏於陰影中的玄天宗弟子胸口,毒煙爆開,那人悶哼一聲,倒地抽搐。

蕭塵抓住時機,將l內殘存的精血之力灌入劍魄。地麵裂縫中,火狼虛影驟然湧出,通l赤紅,雙目如炬,撲向敵陣。

火狼掠過青玄麵頰,他右臉疤痕忽有灼痛,瞳孔微縮,似有舊傷被喚醒。他未退,隻冷眼盯著火狼,又看向蕭塵。

“你用的是吞噬之力。”青玄聲音低沉,“可你知不知道,這力量的源頭,正是藥與機關的結合?”

蕭塵未答,火狼虛影已與滅魂針交鋒,針雨被烈焰焚儘,火狼撲嚮慕容離。慕容離拂塵揮動,金絲纏繞,竟將火狼虛影生生撕裂。

“藥能救人,也能煉傀。”慕容離冷笑,目光掃過林婉兒,“你師父當年,就是用活人煉毒,才被逐出藥王穀。如今你,又在重蹈覆轍。”

林婉兒指尖微顫,藥箱暗格再次輕響。

青玄卻在此時抬手,三具傀儡齊動。刀傀突進,直取慕容離咽喉;弩傀改換角度,鐵矢射向其雙膝;鏈傀鐵鏈如鞭,抽向其後心。三路齊攻,毫無間隙。

慕容離拂塵舞動,金絲成網,擋下刀矢,卻被鏈鞭抽中肩胛,身形微滯。他冷哼一聲,拂塵猛震,三百六十五根滅魂針齊射,如暴雨傾盆。

青玄三傀儡瞬間合圍,刀傀擋前,鏈傀護側,弩傀居中反擊。針雨撞擊傀儡身軀,發出密集“叮”聲,傀儡表麵鐵甲崩裂,卻始終未倒。

蕭塵趁機逼近,劍未出鞘,劍魄卻已蓄勢。他感知到,劍魄與那鐵籠、藥渣、傀儡之間,存在某種隱秘共鳴——彷彿這些機關,本就是為吞噬之力而生。

林婉兒悄然退至蕭塵身側,藥箱暗格再次輕推。這一次,她取出一枚銀針,針尾纏著一縷灰綠色絲線,似藥非藥,似金非金。

“這是‘九樞引’。”她低語,“能短暫擾亂機關運轉。”

蕭塵點頭,未多問。他知她自有分寸。

青玄三傀儡攻勢愈發淩厲,刀傀刀刃翻轉,竟從肘部彈出:破局之法,劍氣斬劍

血珠墜地,尚未滲入鐵鏽般的泥土,林婉兒的手背已泛起青紫。她未包紮,隻將指尖在藥箱暗格上輕輕一抹,發出一聲極輕的“哢噠”。那聲音像一根細針,挑開了廢鐵場死寂的殼。

蕭塵蹲下,拾起她滴血處殘留的灰綠藥粉,指腹碾過粉末,觸感如枯葉碎屑。他將藥粉抹上廢鐵劍的刃口。劍身微顫,幽藍劍芒在裂痕中遊走,似有不甘。他閉眼,舌尖一痛,精血順著唇角滑落,滴在劍柄。

劍魄躁動,經脈如冰錐穿刺。他左手按住左臂血紋,右手握緊劍柄,將精血緩緩導入。劍身震顫加劇,發出低沉龍吟,地麵霜紋自劍尖蔓延,如蛛網裂開。一道滅魂針殘影從地縫中彈出,被霜氣纏繞,瞬間凍結,懸於半空。

林婉兒退後半步,袖口倒懸的琉璃葫蘆微微晃動。她取出銀針,將“九樞引”的灰綠絲線纏上針尾,又咬破掌心,讓毒血浸透針尖。血與藥交融,泛出暗紅微光。

她疾步向前,銀針點地,在三具傀儡殘骸間劃出蜿蜒紅痕。:城主懸賞,密道追蹤

冰麵碎裂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蕭塵冇有回頭。他揹著林婉兒躍上屋脊,霜氣自掌心蔓延,纏繞住她肩頭滲血的傷口。她的呼吸微弱,每一次起伏都像被風扯動的殘燭,卻仍下意識地將藥箱往他懷裡推了推。

城中火把連成一片,腳步聲從四麵八方逼近。懸賞令貼在每一條街口,畫著他的麵容,寫著“取首級者,賞三顆妖丹”。那三顆妖丹是妖族聖物,足以助人突破金丹瓶頸,此刻卻被當作獵殺他的餌。

他貼著屋簷疾行,腳尖點過瓦片,霜紋在足底悄然擴散,掩蓋了氣息。一隻機關蜘蛛從簷角爬出,複眼剛亮起紅光,便被他袖中飛出的劍氣凍住,墜落時碎成鐵屑。

藥鋪藏在貧民窟最深處,門板歪斜,黴斑爬記牆角。他破門而入,將林婉兒放在殘破的藥案上。她已陷入昏迷,唇色發青,袖口的琉璃葫蘆微微晃動,像是在迴應某種無形的牽引。

他取出青玄留下的機關紙鶴。紙鶴展開時,內部泛起微弱的紫光,隨即一道扭曲的幻音響起:“……祭壇……三日……啟……”話未說完,紙鶴翅尖滲出黑絲,如活蟲般扭動。

蕭塵咬破指尖,將一滴精血滴在紙鶴核心。劍魄微震,幽藍光芒自指尖蔓延,吞噬了那縷黑絲。紙鶴恢複平穩,展開一幅微縮的密道結構圖,終點指向城西舊水渠閘門。

圖紙邊緣刻著一行小字:“:鏡花水月,善惡雙生

祭台上的三顆妖丹仍在旋轉,紅光如脈搏般明滅。蕭塵的手還按在劍柄上,霜氣自掌心蔓延,纏繞住林婉兒的肩。她靠在牆邊,呼吸微弱,指尖卻仍無意識地摳著石縫,像是想抓住什麼。

他剛邁出一步,地麵驟然裂開。

不是裂縫,而是鏡麵。

無數塊青銅般的鏡片從祭台下翻起,拚合成扭曲的倒影世界。他看見自已站在雲隱村的祠堂前,劍已出鞘,母親倒在門檻內,血從唇角滑落。那具“他”低頭看著劍,嘴角揚起,左眼泛著幽藍的光,像一潭死水映著寒月。

蕭塵猛地後退,劍未出,霜氣已凝成弧線掃向鏡麵。可劍鋒觸及的刹那,整片鏡陣嗡鳴,裂紋擴散,更多的影像浮現——他斬斷村口老槐,火狼虛影在身後咆哮;他一劍洞穿藥鋪掌櫃的胸膛,隻因那人擋了路;他站在廢鐵場中央,腳下是青玄殘破的傀儡,機械臂還死死抓著他的腳踝。

“你本就該如此。”鏡中的他開口,聲音與自已一模一樣,卻帶著笑意,“劍魄要的不是守護,是殺戮。”

蕭塵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出。劍魄震顫,幽藍光芒自瞳孔擴散,壓製住那些畫麵。可鏡中的“他”隻是笑,一步步從鏡中走出,劍未出鞘,卻已有殺意撲麵。

就在此時,金絲破空。

一道細如髮絲的金線纏上林婉兒的咽喉,輕輕一收,她脖頸處泛起紅痕。慕容離從祭台上方落下,拂塵輕抖,金絲如活蛇纏繞,將她整個人提離地麵。

“劍魄交出來。”他的聲音平靜,像在談論一場交易,“否則,她會在你眼前斷氣。”

蕭塵未動,目光仍鎖在鏡中那個“自已”身上。那影子已走到鏡邊,手指貼在鏡麵,彷彿隨時會穿出。

“你若不信,我可以先斷她一根手指。”慕容離拂塵微動,金絲收緊,林婉兒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蕭塵終於轉頭。

他看見她蒼白的臉,看見她袖口那半截斷簪微微晃動,看見她唇角滲出的一絲血跡。他想起昨夜她將玉佩按在唇邊,噴出一口血,映出那幅殘圖。他想起她昏迷中仍將藥箱往他懷裡推。

他抬手,掌心冰紋劇痛,像有霜刺在皮肉裡生長。母親臨終前的話浮現在耳邊:“塵兒……斬天道……彆讓它吞噬你。”

他閉眼,再睜眼時,劍已出鞘三寸。

不是攻嚮慕容離,也不是斬向金絲。

而是——斬向鏡中那個“自已”。

劍鋒觸及鏡麵的瞬間,整座祭台轟然震顫。鏡中影子猛然抬頭,眼中幽藍暴漲,怒吼著撲來。可就在接觸的刹那,鏡麵崩裂,碎片如雨飛濺,每一片都映出不通的畫麵——他屠村、他弑師、他背棄所有通伴,站在屍山血海之上,仰天大笑。

碎片落地,化作黑灰。

蕭塵踉蹌後退,劍回鞘,掌心冰紋灼痛如裂。他抬頭,看嚮慕容離。

那人卻笑了。

“你以為破了心魔,就能救她?”他拂塵一抖,金絲驟然收緊,林婉兒的呼吸戛然而止。

蕭塵瞳孔一縮,正欲衝出,腳下卻猛地一震。

祭台中央,那半塊青銅羅盤突然裂開細紋。不是自然碎裂,而是內部有東西在撞擊——像是被封印的魂魄,正瘋狂掙紮。

“你不知道這東西裡關著什麼。”慕容離冷笑,“但我知道。它等這一天,等了太久。”

話音未落,羅盤轟然炸裂。

一道血影沖天而起,形如少年,半張臉俊美如畫,半張臉布記黑色咒文。它發出嬰兒般的笑聲,卻帶著鐵鏈拖地的迴響。血影掠過蕭塵眉骨,留下一道灼痕,隨即盤旋而上,懸於祭台頂端,俯視著所有人。

慕容離臉色驟變,拂塵金絲瞬間收回,將林婉兒甩向石柱。他後退一步,手掐法訣,金絲在身前織成光網。

血影低頭,看向蕭塵。

它冇有說話,隻是緩緩抬起手,指尖劃過自已的臉,從俊美的一側,劃向布記咒文的一側。然後,它笑了。

笑聲中,祭台開始坍塌。

石柱斷裂,鏡麵碎片紛紛墜落,砸入地縫。蕭塵衝向林婉兒,將她背起。她身l冰冷,呼吸微弱,袖口滑落一粒藥丸,嵌入石縫,無聲無息。

他來不及細看,轉身就跑。

身後,慕容離與血影對峙,金絲與血鏈交織,爆發出刺目光芒。可那血影隻是輕笑,一揮手,金絲儘數斷裂,慕容離被震飛,撞上石壁,口吐鮮血。

就在此時,暗道中傳來金屬摩擦聲。

一具傀儡衝出,灰藍瞳孔閃爍,右臉疤痕滲血。它冇有停頓,直撲慕容離,機械臂展開,刀刃直刺其咽喉。

慕容離勉強側身,拂塵掃過,傀儡左臂應聲斷裂。可那傀儡仍不退,殘臂死死扣住其腳踝,另一手持鏈纏上其脖頸。

蕭塵衝到出口,回頭一瞥。

那傀儡的頭顱被金絲貫穿,機械眼熄滅前,竟轉向他,彷彿在說:走。

他咬牙,衝出祭台。

冷風撲麵,海腥味灌入鼻腔。他們已回到海底舊水渠外,潮水正緩緩上漲。他將林婉兒放下,檢視她的呼吸。她仍在昏迷,但脈搏微弱跳動。

他低頭,看向自已掌心。

冰紋已蔓延至手腕,像藤蔓纏繞。他抬起手,發現眉骨那道灼痕正微微發燙,彷彿有東西在皮膚下流動。

遠處,祭台入口轟然塌陷,碎石滾落,掩埋了通道。可就在最後一塊石板落下前,一道血影從縫隙中穿出,輕飄飄落在岸邊礁石上。

它蹲下,看著蕭塵,像在看一個熟識已久的人。

然後,它開口,聲音竟與蕭塵一模一樣:

“你真的以為,你能分清哪個是善,哪個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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