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寒 第181章 生機
不知過了多久，林疏影輕咳一聲，打斷了一人一魂的對視。
林疏影沒心沒肺的懶懶說道：“快點吧，我還等著喝喜酒呐！”
不少人對她怒目而視，李歎雲卻恍然，自己的神魂不斷在消耗，若是錯過了吉時，可就誤了大事。
他鄭重對二丫說道：“二丫，我李歎雲願與你神魂相連，命運交織，結為永世夫婦，你可願意？”
二丫在他手心之中，看著他一身大紅喜服，又看向自己的屍身也是鳳冠霞帔，哪會不知他的心意。
她心中感動，此時卻也不怕神魂激蕩了，歡喜的說道：“我願意，我自然願意！”
“可是我已身死，你卻還在人世間，豈不是要形單影隻，孤苦一生？”
李歎雲淡淡笑著搖搖頭說道：“我隻怕你眼界高，看不上我現在這副樣子。”
二丫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我在彌留之際，已經見過啦。我倒覺得你這副生人莫近的模樣，很像小時候在胡爺爺家看過的話本裡的那些絕世大俠呢，冷酷孤傲，我很喜歡。”
“李大俠，你願意娶我這個小門小戶出身，普普通通的村婦嗎？”
李歎雲心裡暖暖的，他柔聲說道：“我願意，靜女其淑，素心映月，我自是求之不得。”
“你呀...”
李歎雲將身前一杯酒攝到嘴邊一飲而儘，笑道：“你的那杯酒，要不要我幫你喝了。”
“好呀。”
於是李歎雲又飲一杯，心中無限歡喜。
賓客們三三兩兩鼓起掌來，以作慶賀，又齊齊飲下喜酒。
“二丫，還有些繁文縟節，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你的魂魄中有我的一部分神魂，已經算是神魂相連，命運相交了。”
“我們到了九幽之下，也不會迷失彼此；你我轉生之後，我們自會被天機牽引，再次重逢。”
二丫聽他言語有異，彷彿一下子明白了什麼，驚呼道：“不要，雲哥，不要這樣！”
李歎雲笑著搖搖頭，看著手心中的心愛之人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不聽你的話了。”
“沒有你的人世間，生有何歡？我求那些道法秘術，又有何用？”
“二丫，等我心脈已斷，生機全無，賓客們自會幫我們收斂埋葬，長眠在玄鏡湖邊。你看，墓碑我都寫好了。”
說罷，將墓碑取了出來，墓碑上簡單刻著兩行字。
墓碑的四角之上刻了精緻的太極雲紋，中間兩行大字，右側刻著‘李歎雲’，左側刻著‘王李氏靜淑’，最下麵兩個大字，‘之墓’。
兩側刻著對聯：同眠明月下，共化碧霄雲。
還有些小字，刻著兩人的出生年份。修士的生辰也是忌諱之一，為免遭宵小覬覦遺體，李歎雲沒有詳寫，他不在意這些，二丫應該也不在意的。
“你看，這樣可好？”
二丫麵露悲慼之色，彷彿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她無助的嗚咽道：“不，不，不要這樣，雲哥我明白你對我的心意，可是你要好好活著，我隻想你好好活著！”
石青遠遠大聲喊道：“歎雲！彆做傻事！”
除了少數幾人沉默不語，賓客們都紛紛勸阻，說什麼的都有，但在李歎雲聽來，就像是清風一般吹過耳邊。
李歎雲一邊笑著，一邊將儲物袋取下向林疏影隨手一扔，說道：“你挑完，剩下的便給虎山吧。”
他又看了一眼何九，何九見他決意殉情，沒有勸阻他。他心中既有對弟子堅守情義的欣慰，又被悲傷填滿，他隻是微微點頭，便扭過身去。
他不忍見到弟子自絕的那一幕，那可是他的嫡傳大弟子啊，同他一起走過多少風雨的大弟子，比凡俗人家的長子更加親密。
李歎雲閉上雙眼，世界變得一片黑暗，二丫，我來了，我來九幽之地陪你，我們自此永不分離。
“嗬嗬，蠢貨！我還以為你修行庚金之道已久，築基有成，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兒，可以出師了，卻沒有想到你這麼令人失望！”
是林疏影，她麵帶嘲諷之色，淡淡的看了手中儲物袋一眼，不屑的丟在地上。
李歎雲微皺眉頭，罷了，隨她說去吧，心念動處，心脈斷裂。
噗的一口鮮血噴出，生死之際，‘月下洗劍圖’在眾人目光中浮現在李歎雲頭頂，牽引圖中殘存木靈氣射入李歎雲心口，死死守住最後一縷生機。
二丫急的大聲呼喊：“師父！何師兄，林師叔！救救他，救救他！”
“你讓他死！如此蠢貨，活著也是白白浪費靈氣，死了活該！”
“他既是鬼道修士，能夠溝通陰陽，豈會不知人之轉生輪回？”
“我輩修士，得天地造化，集萬靈之長。隻要不斷攀登道途，便壽元悠長，你若是真的對鏡緣一心一意，還害怕再見不到她嗎？”
“怕不是早就看上了哪個相好，又不好明說，虛情假意賺人眼淚，將我等糊弄一番，然後假死逃生，與哪家的女子快活去呢！”
嗯？李歎雲氣息奄奄，卻聽得真真切切。
“你！”李歎雲氣急，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我林疏影若是早知道你是這等懦弱無剛之徒，早就應該在崑山城一劍殺了你！”
“明明你是可以再尋到她的，偏偏畏懼前途艱險，自尋死路，我倒要看你有何麵目到九幽之下見她！”
“你怎麼不死了？你死之後，我會將鏡緣送回崑山王家好生安葬。至於你嘛，我會找個魔修，請他將你煉成血傀儡，你李歎雲不是自詡俠義，重情重義嗎，我偏要你死後為禍人間！”
李歎雲手撐地麵，緩緩站起來，二丫心疼的看向他，生怕他下一刻就摔倒不起。
他死死盯著林疏影，一字一句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林疏影不屑的回道：“什麼真的假的，你知道我的脾氣，這種事我做的出來！”
“我說的是，隻要我活的久，我還能找到她的輪回之人？”
“廢話，你是鬼道修士，我怎麼知道，我是聽你自己說的，什麼神魂相交，命運相連的話。”
“你對自己的冥婚手段這麼自信，卻一心尋死，不是畏懼前途艱險，索性一死了之，還能是什麼！”
李歎雲晃晃悠悠，走到林疏影麵前，眾人都見識過他的手段，如此距離，足夠殺死林疏影一百回了。
噗通一聲，李歎雲跪倒在地，口中說道：“歎雲一時迷了心竅，多謝師父解惑。”
呼，眾人齊齊出了一口長氣。
林疏影仔細看看他，似是悔過了，這才收起刻薄言語，緩聲說道：“嗬嗬，我欠你這個本命修士的，今日算是還了，不過你若真是要謝，就謝你師伯吧，她......”
“咳咳。”清微輕咳兩聲打斷她，師妹緊張之餘差點泄露天機，徒增變數。
她緩緩說道：“你師父罵的不錯，若你還記得曾經對我這個媒人說的剖心之語，還記得鏡緣對你的情深義重，便應該披荊斬棘，不畏風霜，尋鏡緣轉生之人而去。”
李歎雲跪著挪動兩步，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轉生輪回，弟子一概不知。芸芸萬界，茫茫眾生，我又要到哪裡去尋她，還請師伯教我。”
“不，歎雲，那是誰也不知的，你長大了，你需要自己去尋找。”
“不過你若是真的要問我什麼，我也隻有一個字可以給你。”
“‘誠’，誠心的誠。”
李歎雲怔住了，自從被林疏影點破生機，他就從靜默死寂的心境中掙脫出來了，心思如水，緩緩流淌。
他不怕吃苦，更不畏艱險，對二丫也是足夠真誠的。他從未對任何一個其他女子動過心，可是二丫還是與自己陰陽兩隔。
可師伯精通占卜之道，如此時刻，絕不會無的放矢。
若真是解緣金鑰，那‘誠’字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