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寒 第326章 死諫
明白，我當然明白了，我明白了一切。
我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這漩渦是由無數大小宗門做框架，由無數人心填充，其上影影綽綽幾個巨大的人影，那些都是高高在上元嬰修士。
他也知道自己是見不到落日宗那名元嬰修士的，景無應應該就是負責自己的修士，落日宗連元嬰修士的行跡都洞若觀火，顯然已謀算多年。
元嬰老祖若是與自己見麵，便再無迴旋餘地。
看來，有沒有自己的事，他們早晚都會發動，隻是現在有了秦時失信無德的人證，這把火終於可以點燃了。
景無應見他神色恍然，笑道：“歎雲啊，此事必定功成，落日宗將聯合寒山諸修共舉大事，等大軍討伐青嵐宗之日，便是你一家三口團聚之時。”
卻見李歎雲麵色凝重，緩緩搖頭。
“回稟景老祖，歎雲惟願一家團聚，彆無他念。”
“若戰火燃起不知會死傷多少萬人，雲實不願青山舊事重演，若損我一家可止此事，歎雲即刻便自刎而死！”
說罷，他緩緩取出誅邪劍，拔出半截劍身，橫在脖頸之間。
景無應原本以為他會欣喜若狂，沒有想到他是這個反應，不由得怔住了。
“損一人而利天下，不為也；你是道門弟子，不懂這個道理嗎？”
李歎雲看向景無應的雙眼說道：“若是損歎雲一人而利天下者，可為也。”
“你！”景無應一滯，氣道：“誰教你的，這是墨家之道，你怎麼能如此任性，糊塗啊！”
李歎雲不答，隻是看著他。
“戰火，什麼是戰火？為什麼叫戰火，不叫戰金戰水戰土？”
“是因為戰之性，是毀滅舊製，讓新製於灰燼之中重生！”
“是因為戰意是在人心之中勃發！三地道墨儒三家分歧甚大，利益錯綜複雜，皆不願歸一。”
“人心如火，其勢勃勃，豈能以開辟舊製阻擋？”
“你李歎雲得報大仇，我落日宗諸家阻了合流之勢，豈不是兩全其美？”
“你不會還以為能獨善其身吧，你既然已經參與進來，秦時必不會放過你！”
李歎雲不答，隻是用誅邪劍在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
景敏連忙上前拉住他，笑嘻嘻的說道：“好端端的，何必動劍呢，舉事之前見血，可是大為不祥啊。”
李歎雲隻是抬起頭，倔強的與景無應對視，景無應的眼神由嚴厲逐漸變成了無奈。
“好了好了，你先把劍放下，此事再議吧！”
說罷，拂袖而去，嘴裡還嘟嘟囔囔的說道：“這幫墨家弟子，真是無處不在，好端端一個道門好苗子，跟著跑偏了。”
卻在李歎雲看不到的地方，麵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此子有勇有慈，不會罷休也不會把事鬨大，可放心利用。
然後他忙不迭的覲見老祖，回稟去了。
……
三個月之後，李歎雲終於見到了師父和秋漓，等景敏悄悄退去，房中隻剩師徒三人之時，秋漓忍不住撲過來抱住李歎雲。
“師兄，我都聽說了，秦承歡果真是你殺的嗎？”
“嗯，都過去了。”
秋漓抹抹眼淚，抬起頭看向他，問道：“是為了我嗎，師兄？”
李歎雲笑道：“秦承歡行事蠻橫霸道，先傷你在先，又襲殺神煉兩名弟子，師兄持誅邪劍護道，當然要誅殺此等無德無道之人，與你無關。”
“我不信。”
“你愛信不信。”
何九看著兄妹二人，心中快慰，打斷道：“當初為師讓你擺平此事，可沒想讓你殺他。”
李歎雲將秋漓輕輕往外一推，恭敬回道：“是，但秦承歡其性難改，其勢又大，對師妹執念太深，弟子智不可及，無奈之下，隻能行此暗殺之事。”
何九點點頭說道：“殺的好，隻是因果延宕，苦了月兒和景兒。”
李歎雲歎息一聲，說道：“禍福難料，誰能想到榕祖有全知之能，而秦時身為堂堂元嬰，又是背信之人。”
何九不屑一哂，說道：“你師祖她老人家當年說過，仗義每多屠狗輩，越是高修越是沒有好人。”
李歎雲深以為然，煉氣時期所見修士大多一腔熱血，對道家勸善經義深信不疑，可到了築基以後，動輒言利者便多了起來。
霜天城便是個很好的例子。
而自己所知金丹修士，呂英和蘇月璃就不用說了，廖玉也不是好人，丁墨塵很好，但恒真師叔臨陣脫逃，貪生忘義。
若不是南無傷於陣前力挽狂瀾，恐怕今日的青山派，自己是回不去的。
至於生平僅見的兩名元嬰修士，秦時貴為一派太上長老，敢當著榕祖的麵毀諾。
而祁冰雁…李歎雲搖搖頭，進階元嬰之後會不會性情大變，也未可知。
…
“冰雁，百花門有辛師弟主事，你便在此修行吧，礪劍峰雖不如思過峰寒氣凜冽，卻勝在靈地品階高，如何？”
礪劍峰上，一名紫袍女修正將手指向四周群山，笑吟吟的對祁冰雁說道。
祁冰雁深知其中利害，回道：“全憑掌門安排。”
朱靈仙子見她識趣，嗬嗬一笑，又對著不遠處作陪的秦時說道：“祁師妹新晉，許多元嬰修士的修行機要，你便與她講講，不要藏私哦。”
秦時知道掌門這是為拉攏祁冰雁做鋪墊，連忙笑道：“師弟豈敢，就怕我這點微末道行，入不了祁師妹法眼，祁師妹可是凝聚有劍心在身的。”
“劍心難得啊，尤其是對於我等元嬰修士而言，要從頭修起何其艱難。”
“就拿師姐我來說吧，若論火道真意，我自問天下無敵，但金水二靈已對我避之不及，根本無處感悟，難啊。”
祁冰雁點頭附和，她不喜歡如此說話，但這又是必要的。
她又將目光投向另外兩人，一人是思過峰峰主，另一人是落日宗的宗主。
玉京子，玉熙子。
她也是玉字輩的，先前因劉道恒之事並未出家，現如今塵緣已了，是該重歸清淨了。
掌門已呈報神霄，不日將賜下幾個道號供自己挑選。
玉恒，道恒的恒，這是自己報上去的道號，想必神霄不會難為自己。
玉熙子對著祁冰雁微微頷首致意，他話鋒一轉，談論起青嵐宗萬裡度魂之事來。
玉京子與他一唱一和，將這件大慈悲之事都算在了秦時和榕祖身上，彷彿並不知道是李歎雲所為。
玉熙子最後圖窮匕見，對朱靈仙子笑道：“榕祖既然已經醒來，作為這塊飛地之上唯一的化神境界存在，我們幾個後輩是不是要去拜見一二啊。”
秦時一開始還不知他們葫蘆裡賣什麼藥，現在卻咯噔一下，心道，不好！
朱靈仙子此時卻撫掌大笑，說道：“好哇好哇，冰雁還沒見過榕祖吧，正好同去，說不定榕祖他老人家一高興，送你幾顆果實，平添許多壽元。”
祁冰雁自無不可，點點頭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