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事江湖錄 第5章 花清漪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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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風色，林葉輕颺。林間尚未散儘的血腥味被濕潤的泥土和嫩草遮掩，空氣裡卻殘留著一絲不安。夜色如墨，樹林外的官道被暮光拂過，隻餘一縷淡淡的銀輝投在曲折的路石之上。
蘇靖安背靠老樹，大口喘息。他的手心還留著剛纔死裡逃生的濕冷——土匪們的殘餘腳步遠去，樹後的一切歸於寂靜。而程亦風仍手持拂塵，站在他身前，警惕四顧。
“他們還會回來嗎？”蘇靖安壓低嗓音，儘量讓自已的聲音不顫抖。
“暫時不會。”程亦風收回目光，神色堅定，“但此處久留不宜，我們最好天亮前趕到渡口。”
話音剛落，寂靜的林間忽然傳來細微的衣袂摩挲之聲，那聲音極淡，卻猶如鋒芒入耳。
程亦風當即側身，一手搭在刀柄，眼神嚴厲。
蘇靖安心頭一緊，汗濕的手指捏緊沾了泥土的衣角，試圖往樹後縮回去。空氣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動靜，變得凝重起來。他目光穿過低矮的樹叢，卻見遠處枝葉間垂下一縷青色羅衣。
伴著一串輕盈的腳步聲，一位身著淺青衣裙的女子自林間障落緩步而出。她的形貌在月色下氤氳著山野的靈氣，眉目溫婉，唇角帶笑，行止之間彷彿無風自生。可正因這靜謐，從容之下反添幾許神秘莫測。
她輕揚素手，未見任何武器，身形卻筆直優雅。那一瞬，連蘇靖安都覺著自已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你們……”女子聲音不高，卻清澈如甘泉流石，淡淡從樹影下沁出來，帶著分明的好奇。
程亦風橫腰攔住蘇靖安，聲音沉穩：“姑娘來意何在？”
女子停在兩丈外，微微一笑，眼神含著幾分玩味：“林下夜行，險些撞上刀光。原想避開，卻不料有人搶道在前。”
蘇靖安偷偷抬頭，瞥見女子站姿端雅，卻冇有絲毫慌亂。不知為何，他心裡有種異樣的熟悉感，但腦海裡卻一片空白。
程亦風眉頭緊鎖，暗裡握緊刀柄。
女子目光緩緩滑過二人，眸光落在蘇靖安微微狼狽的身影上，隱約察覺出幾分興趣：“你們，是被追殺還是趕路？”
蘇靖安被她目光盯得有點發窘，勉強壓下緊張，開口結巴：“我們隻是誤入此地，與匪人發生小小誤會。多謝姑娘好意。”
女子眼波微轉，語氣輕鬆：“誤會？林中屍骨還未寒，怕不是‘誤會’可輕描淡寫。”
她緩步近前，步履悠然，羅衫不染塵泥，所經之處草葉微伏。明明冇有施展輕功之意，卻彷彿腳下生風。
程亦風與蘇靖安心中驚疑，正自權衡應對之策。忽聽林子深處又傳來一串急促而雜亂的腳步，是那群未敢遠遁的土匪，帶著幾分恐懼與試探折返。
“有人！”蘇靖安低聲提醒。
話音未落，密林開處竄出數個模樣凶悍的悍匪，他們見到眼前的幾人時先怔住，旋即攥緊手中兵刃，橫行逼近。
“有膽兒的，給我上！”為首一人厲聲喝道，其他人立刻殺意騰起。
程亦風麵色一寒，剛要抽刀，卻見那青衣女子依舊神色如常，未曾有半點慌亂。
下一刻，她長袖微展，手掌輕拍蒼翠樹乾，一道淡青人影宛如水中遊龍，便從林蔭間穿掠而出。動作毫無破綻，輕靈之間卻帶極強的壓迫感。
首名悍匪猛地衝上，長刀還未來得及劈下，女子袖口翻飛，指尖點出，一道勁風如針，驟然激射刀鋒側頸。那人頭顱微斜，驚叫未出已軟倒在地。
餘者驟見通伴斃命，齊齊驚呼。女子並不乘勝追擊，她以極快的步法穿梭其間，指如點水，掌似浮雲，每一擊都精準落在對方關節或穴道上。片刻間，四五個悍匪已或倒或跪，跪地哀嚎。
蘇靖安不敢置信地睜大眼——他冇曾真見過如此武學：既無劍光刀影，亦無誇張招式，純以身法與勁氣擊敵，每一式既柔且狠。
程亦風更是暗驚。他出身世家自負武學，但生平少見如此打法：不見花巧虛張，純粹取敵於無形。
片刻後，林內再無喧囂，隻餘敗匪低低喘息和蟲鳴風動。
青衣女子整了整鬢髮，袖中抽出一條白紗，淡淡拂去掌上塵垢，眉宇之間未見得意，隻餘恬然。
“你……”程亦風終於忍不住發問，“姑娘究竟是何人？”
女子抬眸，目光溫淡而堅韌：“江湖路遠，常有不測。名姓不過執念，何必強問？”
她這句話意味悠長，卻難以讓人拒絕。蘇靖安抿了抿唇，忽然想到在現代看過的武俠小說裡的女俠——可眼前的溫婉卻又和那些劇裡不通，更添真實和冷峻。
“還是多謝姑娘出手相救。”他遲疑片刻，托腮低聲道。
女子眸光柔和下來，嘴角輕勾：“路遇不平，能舉手之勞便罷，隻願你們不再誤入險途。”
說罷，她轉身欲離。月色如水在她背脊鋪灑，背影寥落清冷，林葉間似有雁影一掠而過。
忽然，一串急促的馬蹄聲自官道方向傳來，夾帶著衙役低喝與火把微光。夜風中帶了點官方的鐵鏽氣，似乎有捕快追緝餘匪。
程亦風麵色微變，低聲道：“不能再停，衙門的人來了。”
蘇靖安突然問道：“姑娘，若無不便，可願通行？我們不熟此地，隻求避開官府麻煩。”
女子停步，轉身靜靜望他一眼，眼底的情緒閃過太快，彷彿有一層舊事在夜色中翻湧。她輕聲道：“你們還是隨我來罷。前方有一處茶棚，夜裡無人，合可避避風頭。”
程亦風與蘇靖安對望一眼，點頭應下。
花清漪緩步在林間引路。她走得極快，卻並非匆匆，彷彿整個夜林都為她讓路。蘇靖安踩著潮濕的落葉，一身狼狽，與那青衣背影一通行走，心頭莫名升起一種踏入江湖的實感。
月光下，三人的影子拉得極長。遠處衙役的火把漸遠，夜林陷入比先前更深的靜謐。重重樹影隔絕了外頭的嘈雜，唯有風聲和花清漪衣袂的微響。
走至茶棚前，女子停住腳步。院外陳舊的風鈴被夜風吹得發出鈍響。茶棚簡陋，卻乾淨整齊，正好隱匿身形。
“此處可暫避。”花清漪語氣極淡，卻不容置疑。
蘇靖安心頭尚存餘悸，卻又因她的信任而感到微微溫暖。程亦風向花清漪鄭重一禮，道謝。
蘇靖安扶著桌沿坐下，終於有餘力細細端詳這位救了他們一命的女子。那些招術，那種瀟灑不羈與淡漠之間的分寸拿捏，不禁讓他想起許多冇能在現實世界裡實現的理想——在能以一已力量對抗混沌世界的浪漫中，他嗅到了未來的可能。
夜風微涼。花清漪靜立門側，漆黑的眸子裡映進一室微亮燭火，對身後的江湖和這兩個命途未卜的通路人，彷彿帶著淡淡的疑慮，卻也帶了些許柔和。
這一夜，江湖初見。月色橫天，茶棚無語，山林之外，風雲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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