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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震顫
天亮了。
這意味著他們失去了黑夜的掩護，諾亞方舟這個龐然大物，將徹底暴露在廣闊的天地之間。
“距離，十七公裡。”趙皓的聲音低沉，他一夜沒睡，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但精神卻高度集中，“它們已經進入了我們昨天規劃路線的平行區域，正在向交叉點移動。”
隨著光線變好，高倍率的光學鏡頭終於能夠發揮作用。趙皓將畫麵從熱成像切換到了光學模式。
當清晰的畫麵出現在主螢幕上時，即便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眾人還是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那是一幅真正意義上的末日畫卷。
數不清的變異野牛彙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在寬闊的山穀間緩慢移動。
它們不再是螢幕上模糊的紅色輪廓，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可見。
它們的體型比正常的野牛要大上兩到三圈，肌肉暴起，如同花崗岩一般。
皮毛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黑灰色，許多地方都裸露出暗紅色的肌肉組織和增生的角質層。
最駭人的是它們的頭部，巨大的牛角發生了各種畸形的變異，有的如同扭曲的枯樹枝，有的則螺旋向上，尖端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
它們的眼睛，是一種混濁的赤紅色，充滿了狂躁和毀滅的**。
“哞——”
一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雄渾的吼叫聲，順著晨風傳了過來。
這一次不再需要拾音器的放大，那聲音直接穿透了諾亞方舟的隔音裝甲，在車廂內引起了輕微的共鳴。
緊接著，大地開始傳來一種細微但持續的震動。
一開始像是遠處重型卡車駛過路麵的感覺，但很快，這種震動就變得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有節奏。
車廂內的一些小物件開始隨之搖晃，杯子裡的水麵泛起一圈圈漣漪。
“它們在加速。”李偉緊盯著螢幕，“可能是因為天亮了，它們要儘快尋找新的宿營地。”
“這動靜也太大了。”林風嚥了口唾沫，“還好我們躲在山頂上，這要是開著車在平地上遇到，光是這震動就能讓車子失控。”
陳默沒有說話，他將駕駛位的座椅調整了一下，讓自己能更清楚地看到窗外。
從他這個角度已經能用肉眼看到遠方山穀裡那條移動的黑色線條，以及揚起的巨大煙塵。
他能感覺到諾亞方舟的輪胎，正在和這片山脊一起隨著遠方的獸潮而顫抖。
時間變得異常緩慢。
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四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車廂裡安靜得可怕，隻有那持續不斷的震動聲提醒著他們，危機正在靠近。
獸潮的主力，開始通過距離他們最近的那個山穀。
直線距離不到十五公裡。
在這個距離上，他們甚至能看到那些狂牛撥出的白色氣團。
它們踏過地麵，將草皮和泥土翻捲起來，留下一條寬闊的，滿目瘡痍的“傷疤”。
陳默的手一直放在引擎啟動按鈕上。
他的大腦在計算著獸潮的速度，風向，以及可能發生的一切意外。
隻要有任何一頭“狂牛”脫離隊伍，向他們所在的山脊看來，他都會在第一時間發動車輛，執行撤離計劃。
幸運的是獸潮的目標似乎非常明確。
它們目不斜視，沿著既定的路線向著西方前進。
“它們……好像沒有發現我們。”趙皓的聲音帶著一點不確定。
“保持靜默。”陳默提醒道，“在它們完全通過之前，不要放鬆警惕。”
“明白。”
觀察在繼續。
他們看到了獸群中一些更加巨大的個體。
那些牛王的體型幾乎是普通狂牛的兩倍，它們走在隊伍的中央，被其他同類拱衛著。
它們的角更加巨大，甚至有的角上還掛著一些破碎的金屬，不知道是撞碎了什麼東西留下的。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太陽逐漸升高，山穀裡的溫度開始上升。
獸潮的主力部隊，終於緩慢地通過了那個關鍵的交叉點。
後續的隊伍也緊隨其後，整個遷徙過程井然有序，沒有發生任何混亂。
那股讓大地顫抖的震動，開始慢慢減弱。
當最後一頭“狂牛”消失在西邊的山丘後麵時，那種幾乎讓人窒息的壓迫感才終於消退。
“過去了……”林風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整個人都癱坐在了椅子上，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趙皓也摘下了耳機，用力地揉了揉太陽穴。
長時間高度集中的精神狀態，讓他感到一陣疲憊。
李偉走回地圖前，在獸潮經過的路線上，畫上了一個巨大的紅色箭頭，並在旁邊標記上了“極度危險”的符號。
“我們安全了。”他看著陳默，說道。
陳默點點頭，一直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
“原地休整。”陳默下達了新的指令，“補充睡眠，恢複體力。我們中午再出發。”
“好！”林風第一個響應，他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
陳默並沒有立刻去休息，他讓趙皓繼續監控，自己則走到了車廂的後部開啟了食品櫃。
他拿出幾罐牛肉罐頭和能量棒，又用卡式爐燒了一壺熱水，衝了四杯濃咖啡。
“先吃點東西。”他將食物和咖啡遞給眾人。
一夜的緊張和煎熬，所有人都需要補充能量。
熱咖啡和食物下肚，驅散了身體的寒意和疲憊。
車窗外，風力發電機在晨風的吹拂下又開始緩緩轉動起來，發出輕微的聲響。
陽光灑在山脊上，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
彷彿午夜時分那場驚心動魄的遭遇，隻是一場漫長的噩夢。
但每個人心裡都清楚那不是夢。
那道被獸潮踩踏出來的，橫貫大地的傷痕，就是最真實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