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召形又FQqC認航 365
沉默的旅人
諾亞方舟的車廂內，主螢幕上高空無人機“鷹眼”傳回的畫麵清晰無比。
山穀的一端，是那群衣衫襤褸、步履蹣跚的倖存者，他們似乎終於察覺到了身後的異樣，停下了腳步，驚恐地回頭張望。
山穀的另一端，是黑壓壓的屍潮。那不是鬆散的遊蕩者，而是一股高度聚集的洪流。
它們從山穀的入口湧入，速度不算快，但那種鋪天蓋地的數量，足以讓任何人感到絕望。
“我靠……這幫人完蛋了。”林風坐在武器站裡，喃喃自語。他見過的屍潮比這大的多得多，但他從未見過如此絕望的場景。
那群倖存者被堵死在了狹窄的山穀裡，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車內的四人看著螢幕上那些絕望的麵孔，那些人裡有老人，有女人，甚至還能看到幾個孩子的身影。
他們擠在一起，徒勞地舉起手中簡陋的武器，幾把獵槍，幾根削尖的木棍。
陳默沒有回答。他隻是靜靜地看著螢幕。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控製台的邊緣輕輕敲擊著，這是他思考時習慣性的動作。
李偉握著方向盤，同樣沉默著。他看了一眼陳默的側臉，等待著他的命令。
“林風。”陳默終於開口了。
“在！”林風立刻坐直了身體，雙手握住了操作搖杆。
“把‘大毒蛇’的鏡頭對準他們。”
“好嘞！”林風興奮地應了一聲。炮塔轉動，25毫米鏈式炮的炮口對準了遠方的山穀。
“切換熱成像模式。趙皓，把倖存者和屍潮的距離，以及屍潮的推進速度，實時顯示在螢幕上。”
“收到。”
螢幕上的畫麵變成了黑白的，無數代表著生命的熱源在掙紮。
“距離，八百米。”
“屍潮推進速度，每小時五公裡。”
“倖存者開始構築簡易防線，但是……沒什麼用。”趙皓的聲音很低。
畫麵中，那群倖存者將揹包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脆弱的障礙。幾個拿著獵槍的男人站到了最前麵。
“林風，你說，如果我們現在開火，需要多少彈藥能把這股屍潮清理乾淨？”陳默突然問道。
林風愣了一下，隨即開始快速計算：“這股屍潮密度很大，但都在山穀裡，地形對我們有利。用高爆燃燒彈進行三輪覆蓋式射擊，然後再用穿甲彈清理掉可能混在裡麵的‘蠻衝者’或者其他重甲單位……我估計，至少需要消耗掉我們四分之一的25毫米炮彈。”
“四分之一。”陳默重複了一遍這個數字，“那陶式導彈呢？用導彈能不能更快解決？”
“能。”林風點頭，“兩枚。一枚在屍潮前端，一枚在屍潮中段。能瞬間癱瘓它們的衝鋒。但動靜太大了，可能會引來山裡其他的東西。而且……用陶式導彈打這些普通感染者，太浪費了。”
陳默點了點頭，又看向趙皓：“趙皓，我們的柴油和食物儲備還能支撐多久？”
趙皓調出資料：“柴油，滿載。足夠我們以最高效率行駛到東大境內。食物，冷凍肉類和蔬菜足夠支撐我們三個月以上。壓縮乾糧和罐頭儲備更多。”
“我們的彈藥呢？”
“25毫米高爆彈剩餘七百五十發，穿甲彈九百九十發。陶式導彈，十一枚。其他口徑彈藥充足。”
資料清晰地呈現在螢幕上。他們擁有強大的火力，充足的物資。理論上，他們完全有能力拯救那群倖存者。
“陳默，你想動手？”李偉終於忍不住問道。
陳默搖了搖頭。
他伸出手指，在螢幕上那群倖存者的位置上畫了一個圈。
“你們看，這群倖存者，四五十人。他們有武器嗎？有。但隻有幾把老式獵槍。他們有組織嗎？沒有。麵對危機，他們隻是本能地擠在一起。他們有生存技能嗎？也許有，但不足以讓他們在這種環境下活下去。”
“就算我們今天救了他們，把這五千隻感染者全部殺光。然後呢？”
“帶著他們上路嗎？諾亞方舟裡沒有他們的位置。我們的食物，我們的水，我們的藥品，夠我們四個人活到回家。但如果加上五十個人呢？我們能撐過西伯利亞嗎？”
“把武器和食物分給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他們會為了爭搶物資而自相殘殺。最後活下來的，隻會是其中最強壯，也最自私的人。”
“或者，我們什麼都不做，就像現在這樣。”
陳默看著螢幕上那越來越近的屍潮，和倖存者們臉上越來越深的絕望。
“看著他們死。然後把這次遭遇，錄入我們的資料庫。分析這股屍潮的規模，密度，行進模式。為我們自己的旅程，提供一次寶貴的，免費的實戰資料。”
車廂裡，再次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林風放在發射按鈕上的手指，慢慢地鬆開了。他臉上的興奮和不忍，最終都變成了一種麻木。
趙皓低下了頭，不忍再看螢幕上的畫麵。
李偉閉上了眼睛。
“這不是選擇題。”陳默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從我們決定開著這輛車，穿越整個大陸回家開始，我們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我們的諾亞方舟，隻能載我們四個人。”
“距離，三百米。”趙皓的聲音帶著一點顫抖。
槍聲響了。
是那群倖存者先開的火。幾把老舊的獵槍，發出了零星的，微不足道的抵抗聲。
鉛彈打在最前麵的感染者身上，隻能讓它們晃動一下，根本無法阻止它們前進的步伐。
“距離，一百米。”
屍潮，撞上了那道由揹包組成的脆弱防線。
隻是一瞬間，防線就被衝垮了。
“距離，五十米。”
屠殺開始了。
尖叫聲，哭喊聲，骨骼碎裂聲，血肉被撕扯的聲音……
陳默關掉了聲音。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螢幕上那片正在被黑色潮水吞噬的紅色熱源。
“趙皓，記錄資料。”他命令道。
“……明白。”趙皓，重新抬起頭，他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掙紮，隻剩下一種醫學生解剖標本時的冷靜和專注。
“屍潮規模，約五千至六千。組成單位，全部為普通感染者，未發現特殊變異體。”
“攻擊模式，無戰術，純粹的數量碾壓。”
“倖存者抵抗時間，三十二秒。”
“倖存者全員覆滅時間，一分二十一秒。”
“屍潮在吞噬完倖存者後，並未停留，繼續沿著山穀向南行進。初步判斷，其行進具有明確的目的性，可能受更高等級的智慧體指揮，或是在追尋某種特定的目標。”
趙皓的將這場慘劇，變成了一行行冰冷的資料，錄入到“末世地理資訊庫”中。
當最後一個代表著生命的熱源，在螢幕上消失時，陳默終於開口了。
“李偉，開車吧。”
“……是。”李偉應了一聲，重新啟動了諾亞方舟。
車輛沒有停留，甚至沒有減速。它從山穀旁邊的公路上，平穩地駛過。
車裡的四個人，都沒有再向那個山穀看上一眼。
他們是沉默的旅人。
在這片早已沒有了人性的廢土上，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收起所有不必要的情感，然後堅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