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召形又FQqC認航 004
幻滅
那聲音像指甲刮過玻璃，又被放大了數倍。
陳默一腳刹車，雪佛蘭在空曠的輔路上劃出一道胎印。
“什麼聲音？”趙皓捂著耳朵，臉上的喜色還未褪儘就被驚恐所取代。
林風已經搖下了車窗，將半個身子探了出去，手裡的望遠鏡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肯尼迪機場的上空。
它飛的很高，離肯尼迪機場的距離還很遠。
“媽的……那是什麼玩意兒？”
陳默和趙皓也湊到窗邊。
遠方的夜空中，機場的燈光連成一片。
但就在那片燈光的上方，一個巨大的黑影，正以一種完全違揹物理常識的速度和軌跡在盤旋。
它不是飛機，也不是直升機。
它有一對巨大的，如同蝙蝠般的翅膀，每一次扇動，都掀起肉眼可見的氣流。
它的身形像一個畸形的人類，卻又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
那刺耳的尖嘯，正是從它口中發出。
“鳥？還是蝙蝠？變異了？”趙皓的聲音在發抖，“好像還沒人發現它。”
“管他是什麼，”陳默重新發動汽車，一腳油門踩到底，引擎發出憤怒的咆哮，“趁它還沒注意到我們，全速衝過去！”
希望就在眼前，哪怕天上盤著個魔鬼，他們也得闖！
SUV像一頭發瘋的野牛，朝著那片燈光猛衝。
隨著距離拉近，機場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三人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涼了半截。
機場外圍，幾條主乾道已經被無數廢棄的車輛徹底堵死，形成了一道鋼鐵的防波堤。
數不清的倖存者衝擊著機場的鐵絲網圍欄，哭喊聲、咒罵聲、祈求聲混雜在一起，震耳欲聾。
圍欄內，一排排荷槍實彈的美國大兵麵無表情地站著，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外麵瘋狂的人群，頭頂的探照燈來回掃射，將一張張絕望的臉照得慘白。
“這他媽是機場還是難民營？”林風罵了一句。
“走那邊！”陳默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相對偏僻的貨運通道入口。
那裡沒有擁擠的人群，卻拉著一道醒目的警戒線，幾個穿著防護服戴著紅色袖標的東方麵孔正拿著擴音器，用中文焦急地喊著什麼。
“所有持東大護照的同胞！請到這邊排隊！不要擁擠！重複，請到5號貨運通道口！”
是他們的人！
陳默猛打方向盤，SUV粗暴地撞開幾個攔路的垃圾桶，朝著7號通道衝了過去。
在距離通道口還有幾十米的地方，車被一道臨時路障攔下。
三人跳下車，抓起揹包就往那邊跑。
“站住！什麼人！”兩個戴著口罩，手持95式步槍的士兵立刻將槍口對準了他們。
那熟悉的迷彩和裝備，讓三人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自己人！我們是留學生！有護照！”陳默舉起雙手，大聲喊道。
趙皓和林風也連忙掏出自己的護照，高高舉起。
一名工作人員快步跑了過來，用手電筒照了照他們的護照和臉，確認無誤後，鬆了口氣。
“快進來！把口罩戴上！跟緊我！”
三人被帶進了警戒線內。
眼前是一條長得望不到頭的隊伍，安靜得可怕。
隊伍裡全是黃麵板、黑眼睛的同胞，男女老少都有。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交頭接耳，所有人都隻是默默地、緊張地往前挪動著，死死攥著手裡的護照。
“排好隊，前麵正在進行安檢和身份核實，很快就輪到你們了。”工作人員把他們帶到隊尾，又匆匆跑向了前方。
三人站在隊伍裡，心臟怦怦直跳。
看著前麵一張張緊張和期盼的臉，聽著不遠處美軍士兵對外麵人群的嗬斥聲，一種荒誕而又真實的感覺包裹著他們。
一牆之隔，兩個世界。
就在這時，趙皓的手機，突然“叮”地響了一聲。
他渾身一震，連忙掏出手機。
螢幕上一格微弱的訊號，時有時無地跳動著。
是機場內部的臨時基站！
趙皓的手指顫抖著，幾乎是憑著本能按下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爸……”
他按下了視訊通話。
“嘟……嘟……”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放慢。
每一秒，都是煎熬。
通了！
螢幕亮起，父親那張熟悉又憔悴的臉出現在畫麵裡。
“皓皓！是你嗎！皓皓！”父親的聲音嘶啞，背景裡是同樣焦急的母親的聲音。
“爸！媽！是我！”趙皓的眼淚瞬間決堤，他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爸，媽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家裡現在怎麼樣？”
“我們沒事！我們沒事！我把襲擊你媽的怪物給殺掉了。”父親語速極快，“新聞上都播了！國家派飛機去接你們了！你上飛機了嗎？在哪個機場？告訴爸爸！”
“在肯尼迪！我們就在肯尼迪機場！馬上……馬上就能登機了！”趙皓泣不成聲。
“好！好！那就好！”父親的聲音裡帶著巨大的喜悅和後怕，“聽著，皓皓，什麼都彆管，跟著大使館的人走！上了飛機就安全了！千萬……”
“滋啦——”
訊號中斷。
螢幕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趙皓呆呆地舉著手機，父親最後那句“千萬”還回蕩在耳邊。
雖然通話短暫，但那份來自萬裡之外的牽掛，那份實實在在的聯係像一股暖流，瞬間驅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陰霾和恐懼。
家，還在。
父母，還在等他。
他抬起頭，看向隊伍的前方。
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停機坪上，一架巨大的波音747客機，正靜靜地停泊著。
機身上，鮮紅的五星紅旗和“東大國際航空公司”的字樣，在探照燈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那不是一架飛機。
那是諾亞方舟。
是回家的路！
“快看！登機了！”隊伍前方傳來一陣壓抑的騷動。
隻見第一批通過安檢的倖存者，正排著隊，通過廊橋，登上那架飛機。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和難以抑製的喜悅。
隊伍開始緩緩向前移動。
越來越近了。
他們能看到地勤人員忙碌的身影，能聞到航空煤油那獨特的氣味，甚至能聽到客機引擎啟動後，那令人心安的轟鳴。
“等回去了，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吃一頓正宗的涮羊肉，必須是銅鍋的。”林風咧著嘴，難得地開起了玩笑。
“我想吃我媽做的紅燒肉。”趙皓抹了把眼淚，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陳默沒說話，他隻是看著那架飛機，緊繃了一整天的嘴角，終於微微揚起。
回家。
這個念頭從未如此清晰，如此滾燙。
輪到他們了。
“護照，帶槍的需要上交。之後需要進行全身檢查。”工作人員的聲音有些疲憊，但依舊一絲不苟。
三人遞上護照，通過了身份核實，走進了安檢通道。
就在他們即將踏上廊橋準備把槍交給工作人員的那一刻。
“嗡——”
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再次響起！
這一次，近在咫尺！
所有人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隻見那個巨大的黑影從雲層中俯衝而下，速度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它的目標不是地麵上混亂的人群，不是那些嚴陣以待的士兵。
而是停機坪上那架承載了所有人希望的，東大的客機！
“那是什麼鬼東西！”
“保護飛機！開火！！”
機場的防空警報淒厲地響起，地麵上，美軍的防空火力陣地瞬間朝著天空噴吐出密集的火舌。
但太晚了。
那個被後來的人們稱為“翼魔”的喪屍怪物，速度極快，而且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隻怪物能在短時間內變異的這麼強。
由於翼魔熱量極低，防空火力短時間內根本鎖定不到。
它無視了所有的攻擊，巨大的翅膀猛地一收，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徑直衝向了客機！
“不——！”
趙皓發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在數百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翼魔那閃著金屬寒光的利爪，劃過了客機的左側機翼！
“撕拉——”
一聲金屬撕裂聲！
堅固的機翼，連帶著下麵的巨大引擎，如同紙片一樣，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恐怖的口子！
無數的電線迸出火花！
引擎瞬間熄火，冒出滾滾的黑煙！
機身劇烈地顫抖，傾斜！
災難才剛剛開始。
被撕裂的引擎，漏出的燃油被火花瞬間引燃！
“轟——！！！”
一團巨大的火球，在停機坪上猛然炸開！
恐怖的爆炸，將半個夜空都染成了血紅色。
劇烈的衝擊波，夾雜著灼熱的氣浪和金屬碎片，向四周瘋狂擴散！
廊橋的玻璃瞬間被震得粉碎！
陳默三人在爆炸發生的瞬間，被一股巨力狠狠地掀翻在地。
陳默下意識地死死護住自己的頭。
世界，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他的耳朵裡，隻剩下“嗡嗡”的耳鳴。
不知過了多久，他掙紮著抬起頭。
眼前的景象，讓他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那架巨大的波音747，那架承載著他們回家希望的方舟，已經斷成了兩截。
機頭栽在跑道上，燃燒著熊熊大火。
機尾拖著濃煙，在空中無力地翻滾，最後重重地砸向地麵，再次引發了劇烈的爆炸。
飛機裡，那幾百名剛剛還沉浸在回家喜悅中的同胞，連一聲慘叫都沒能發出，就隨著那團火焰，化為了灰燼。
火光衝天。
映著陳默、林風、趙皓三張呆滯、麻木、寫滿了極致絕望的臉。
希望，被撕裂了。
家，沒了。
“啊啊啊啊——！！！”
機場的寧靜被徹底打破，外麵的人群，裡麵的倖存者，全都陷入了瘋狂的混亂。
翼魔隨後攻擊美軍的防空火力陣地，像老鷹捉小雞一樣，將人類一個個吃入嘴中。
感染者被巨大的爆炸聲吸引，從城市的四麵八方開始瘋狂地湧向機場。
士兵們的防線，在內外夾擊之下瞬間崩潰。
槍聲、爆炸聲、人的尖叫聲、感染者的嘶吼聲，交織成了一曲末日的交響樂。
林風掙紮著爬起來，看著那片火海，看著衝破防線、湧入機場的屍潮，他手裡的氣槍“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趙皓跪在地上，雙目空洞，嘴裡隻是喃喃地重複著兩個字。
“……沒了……沒了……”
陳默站了起來，爆炸的熱浪吹動著他的頭發，他轉過身看著身後那條通往地獄的、混亂不堪的道路。
再回頭，看看前方那片燃燒著、吞噬了一切希望的火海。
回家的路。
徹底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