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召形又FQqC認航 065
機械師的價值
“日落之前，修好它。”
“否則，你們連一把扳手都彆想拿到。”
冰冷的威脅，不帶任何商量的餘地。
工坊裡，那些原本還在抱怨的機械師們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們用一種混雜著幸災樂禍和看好戲的眼神，齊刷刷地看向陳默。
那個巨大的沼氣發電機組，是整個“鐘樓”的心臟，也是他們的噩夢。
這台由廢棄的工業發酵罐和卡車發動機拚湊起來的怪物，脾氣比末世裡的天氣還難預測。
他們這群“鐘樓”最頂尖的技師，折騰了快一個星期，除了讓它的狀況越來越糟，什麼都沒乾成。
現在，馬庫斯竟然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了一個來曆不明的外人？
馬庫斯說完，就那麼抱著臂站在工坊的門口，像一個監工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身後的守衛槍口下沉，但那股無形的壓力籠罩了整個空間。
陳默沒有看馬庫斯，也沒有理會周圍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他隻是抬起頭，看向那個正在不斷發出“哢嗒…嗡嗡…”異響的巨大金屬罐體。
那台沼氣發電機組，足有三米高。
粗大的管道連線著它的身體，一股混合著機油焦糊味和某種有機物發酵的酸臭味，正從管道的連線處絲絲縷縷地冒出來。
“喂，小子。”一個年紀稍長的機械師抱著扳手。
“彆看了，沒用的。三號泵的壓力軸承磨損了，我們試過，根本換不下來。除非你有本事把整個罐子吊起來。”
“是啊，控製模組的電路板也燒了，除非你能憑空變出一塊新的來。”另一個人附和道。
他們七嘴八舌，說的都是事實，但語氣裡充滿了“你不行”的優越感。
陳默充耳不聞。
他繞著那台機器走了一圈。
他沒有去碰任何東西，隻是看。
看壓力表的指標那不規則的跳動。
看排氣管裡冒出的黑煙的顏色和濃度。
然後他蹲了下來，將耳朵貼在了一根連線著發酵罐和發動機的金屬管路上。
他閉上了眼睛。
整個嘈雜的工坊，彷彿瞬間安靜了。
他能聽到。
聽到氣體在管道中流動的，那微弱的，帶著雜質的“嘶嘶”聲。
聽到發動機內部，活塞每一次無力而又艱難的衝程。
聽到在這一切噪音之下，一種極不協調的“咕嚕……咕嚕……”的水聲。
幾分鐘後，陳默站了起來。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徑直走回馬庫斯麵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怎麼樣？”馬庫斯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發現問題了？還是準備放棄了？”
陳默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兩個問題。”
“第一，你們的進氣壓力閥，用的是柴油發動機的型號。沼氣的密度和燃點都和柴油不一樣，引數完全錯誤。它不是在工作，它是在慢性自殺。”
那個年紀最大的機械師，臉色猛地一變。
“第二，”陳默的目光掃過那群臉色各異的機械師。
“沼氣發酵會產生大量的冷凝水，你們的冷凝水回收管路，設計有缺陷，有一部分水蒸氣迴流進了燃燒室。”
他指了指那台機器。
“它不是壞了。”
“它是被你們，用水活活嗆死的。”
整個工坊死一般的寂靜。
那些剛才還一臉看好戲的機械師們，此刻的表情像是被人當眾扇了幾個耳光。
他們折騰了一個星期，甚至都準備拆掉整個機組了。
結果問題竟然是這麼簡單，這麼基礎，這麼……丟人？
馬庫斯看著陳默，那審視的目光裡多了一點真正的凝重。
“口說無憑。”馬庫斯的聲音依舊強硬，“我要看到結果。”
“我需要一套管鉗，一台氬弧焊機，還有……”陳默頓了頓，“你們控製係統的後台許可權。”
馬庫斯沒有猶豫，對身後的守衛點了點頭。
很快，陳默需要的工具被送了過來。
一個戴眼鏡的文職人員遞過來一個平板電腦。
“後台許可權。”
陳默接過工具，沒有半句廢話，直接走向那台發電機組。
他眼神專注，動作利落。
在所有人，包括那兩名持槍守衛的注視下，他先是用管鉗，卸下了那個錯誤的壓力閥。
然後他拿起焊槍，火花四濺中將那條設計錯誤的迴流管路切斷，重新調整了角度和走向，焊接出了一個新的介麵。
他的動作快得驚人，每一個步驟都像是經過了千百次的演練，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那些“鐘樓”的機械師們，從一開始的輕蔑，到震驚，再到最後，隻剩下了近乎呆滯的敬畏。
他們看著陳默那行雲流水般的操作，感覺自己這幾年學的，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這纔是真正的技術！
最後，陳默拿起了那個平板電腦。
學工學的怎麼能不學點程式設計呢？
他十指翻飛，一行行複雜的程式碼，在螢幕上飛速地滾動。
他不僅在調整燃燒引數，還在重寫整個能源分配的底層邏輯。
就在他輸入最後一行程式碼的時候，他的手指在螢幕上一個角落，看似無意地快速地點了三下。
一行隱藏的指令，被悄無聲息地植入了係統的最深處。
那是一個邏輯後門。
一個隻有他知道的，可以隨時從外部啟用的，能瞬間癱瘓整個“鐘樓”能源係統的——“鑰匙”。
做完這一切，他將平板電腦扔到一邊。
“好了。”
他走到機組的啟動按鈕前，按了下去。
“嗡……”
一陣短暫的電流聲後。
“轟——隆——隆——”
那頭瀕死的鋼鐵巨獸，在發出一陣低沉的聲音後，竟然重新轟鳴了起來！
之前那異響和黑煙全都消失了。
取代的是一種強勁而又穩定的律動。
工坊裡，那些因為能源不足而熄滅的燈光，一盞接一盞地重新亮起，光線比之前明亮了不止一個等級！
成功了！
而且，輸出功率比之前至少高了百分之三十！
“牛逼……”
一個年輕的機械師下意識地吐出了兩個字，看向陳默的眼神已經變成了崇拜。
馬庫斯站在門口，看著那台重新煥發生機的發電機，又看了看那個渾身沾滿油汙，臉上卻平靜得可怕的年輕人。
他的心裡第一次湧起了一股強烈的警惕。
這個人是頂級的技術人才。
但這樣的人也是最危險的。
他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能開疆拓土。用不好第一個就會傷到自己。
“你證明瞭你的價值。”馬庫斯走了過來，聲音裡少了幾分冰冷，多了幾分複雜。
“你需要的工具和材料，我會讓人給你送過去。但我的規矩不變，維修過程，必須在監督下進行。”
他加重了“監督”兩個字。
陳默點了點頭，似乎並不在意。
他已經拿到了第一張，也是最重要的一張籌碼。
……
與此同時。
趙皓被帶到了圖書館的醫療區。
這裡由一片兒童閱覽區改造而成，牆上還貼著褪色的卡通貼紙。
十幾張簡易的病床上，躺著一些正在呻吟的傷員。
趙皓再次見到了那個叫莉娜的女孩。
她穿著一件白大褂，正在給一個病人換藥。
她的動作很熟練，但臉色比昨天更加憔悴，眼眶下是濃重的黑眼圈，眼神裡透著一股深深的恐懼和疲憊。
一名持槍的守衛就站在醫療區的門口，在房間裡來回掃視。
“你，過來幫忙。”莉娜看到了趙皓，聲音沙啞地吩咐道。
趙皓走了過去。
“把這些用過的紗布和器械，拿去消毒。”莉娜指了指旁邊一個裝滿了血汙的不鏽鋼托盤。
趙皓點了點頭，端起托盤，走向角落裡的消毒區。
莉娜也跟了過來，借著整理藥品的動作，擋住了門口守衛的視線。
“你……”趙皓壓低了聲音，剛想問紙條的事情。
莉娜卻搖了搖頭，她的嘴唇在顫抖，眼神裡全是哀求和驚恐，示意他不要說話。
就在這時。
“醫生！快！！”
醫療區的門被撞開，兩名守衛抬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衝了進來。
那是一個重傷的守衛，他的半邊身體，從肩膀到大腿，像是被什麼東西潑過一樣，作戰服被腐蝕得千瘡百孔，露出的皮肉一片焦黑，還在冒著絲絲的白煙，散發著一股惡臭。
是腐蝕者造成的傷！
莉娜在看到那個傷員的瞬間，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她的臉上血色儘褪，隻剩下無儘的絕望和恐懼。
“又一個……”
她的嘴唇翕動著，發出了蚊子般的，帶著哭腔的低語。
“他們……他們快要回來了……”
“他們是誰？”趙皓抓住了這個機會，急切地追問。
莉娜像是被這句話驚醒，抬起頭看向趙皓。
她的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彷彿“他們”這兩個字是什麼禁忌的咒語。
她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驚恐地搖著頭，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眶裡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