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遠 幸有君同 生死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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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功行轎,好深厚的內力啊!我瞠目結舌。
那轎子行至跟前,一隻擎了一管簫的纖纖玉手伸出來,將一邊的紗幔緩緩撩開,露出一張雌雄莫辨般的絕美麵容,笑眯眯的看著我們,“看來教中是該清理下了,幾個一等教徒竟然都不是閣下的對手,還得本座親自出馬。
”說罷又看了看我,細細打量,複又笑道:“這便是聖女嗎?”雖是男聲,但聲音嬌柔纏綿至極。
隻聽那男子冷聲道:“左護法既千裡迢迢追至此處,又何必有此一問?隻是,有我在,你帶不走她。
”那左護法聽罷,竟也不生氣,隻笑眯眯的看著我們:“你這小郎君說話倒也自信,既如此,我們就都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既見了麵,也算我們有緣,我賜你一個全屍如何?”如此貌美的人用溫柔的快滴出蜜來的語調說著如此殘忍的話,竟像是情人之間蜜語喃喃一般。
身邊人冷笑道:“那要看左護法你有無這個本事吧。
”我忍不住插嘴道:“喂,我不是聖女,你們都搞錯人了。
”兩個人登時都向我看來,左護法笑眯眯的盯著我:“聖女這些年來都被藏在中原,隻怕生疏了,算起來,你還須稱我一聲師叔。
”我隻感到一個頭兩個大,解釋不清,隻怕要做了彆人的替死鬼。
那男子武功雖高,但這左護法似乎也頗有些本事。
單是這淩風禦駕的功夫就足以看出內力深厚。
素日我學的那些,這幾天看來完全就是花拳繡腿,彆說自保了,但凡不拖累那男子就不錯了。
不知道那男子和這個護法比,誰厲害,也不知道這一場惡鬥,我們有幾成勝算。
不對!我何時開始這麼樣為他著想了,不久前我們還是綁架與被綁架的關係啊。
我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歎了口氣。
左護法打量了下我,彷佛猜到了我的心思,慢條斯理的捋了捋垂在肩上的長髮,懶洋洋的道:“聖女就不必動歪腦筋了,你知道你身邊的是什麼人,要帶你去做什麼,等你知道了,恐怕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心甘情願跟他走了。
”我聞言回頭去看男子,他卻側開了頭。
“我本就不是心甘情願啊,你哪裡看出來我心甘情願??”我瞅著男子,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轉頭又驚奇的看著左護法:“聽你的意思,難道我跟你回去才無性命之虞?”左護法笑道:“正是,你既是本教聖女,自然要跟我回去的。
”“讓你失望了,我當真不是什麼聖女,你看我一無貴教信物,二無一技之長,你們何來斷定我是聖女?貴教手眼通天,卻單憑臆測就認定我是聖女,如此識人未免太隨意了些,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左護法似有些不耐煩,擺了擺手:“是不是,你且隨我回教驗了便知,若不是,本座有幾百種方法讓你這個贗品生不如死。
”言罷看著我邪魅一笑。
我打了個寒噤,早就聽聞西南一些邪教會些妖邪的法子折磨人,什麼附骨之蛆,蟲蠱,幻術,一想到白花花的蛆啃食白骨的場景,我頓時胃裡一陣翻騰,幾欲乾嘔。
左護法盯著我的舉動,笑的愈發意味深長:“該想好了吧,也耽擱這些時間了。
聖女還是不夠果斷,逼得本座要先出手了。
”話未說完,那浮在半空的轎子猛地向前襲來。
身邊一人比之更快的一躍而起,隻見轎子四周紗幔瞬間四分五裂飛了出去,左護法飄飄然朝馬車躍下來,他一襲銀色的絲緞長袍,袍裾甚長,在風中搖曳生姿,一頭墨發和寬大的袖袍無風自舞,一手背後,一手持蕭,更襯得他臉如冠玉。
他似乎也極注重自己的風姿,連躍下的動作都要講究俊逸逼人。
我向那男子望去,那男子明顯實際很多,一聲不吭持劍便砍,幾招下去,左護法連連皺眉:“你這般不要命的打法,簡直是送死。
”我想起他剛剛似乎受了傷,此時卻完全看不出,劍招狠戾,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道銀光,麵對這樣不要命的打法,左護法再講究的人也隻得騰出兩隻手專心應對,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月下融成一道光,猶如一副動態八卦圖。
我欲上前幫忙,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靠近,隻得在邊上乾著急。
隻聽得噹啷一聲,卻是那男子一劍砍斷了馬車的繩索,回身抓了我的背心便往馬背上一拋,我還未回過神便被扔在了馬鞍上,胸口重重撞在馬鞍上,痛得幾欲吐血,耳邊聽的他厲吼一聲:“跑,記得我之前說的!”隨後,一劍刺在馬股上,馬兒吃痛,撒腿便狂奔。
我艱難的抬頭,隻見左護法一臉怒色,待欲追來,被他劍招攔住,隻得回身接了招,寬大的袖袍帶著風向他劈去,最後的畫麵是他舉劍相格···馬兒馱著我奔襲在夜色中,夜風劃過我的麵頰,他揮劍的身影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左護法那樣高深的內力,怕是凶多吉少了吧,想不到那男子竟如此仗義,竟真在最後關頭捨身全了我···鼻子一酸,轉念一想,那男子武功也那麼高,不會那麼容易死的,說不定轉頭就追了來,仍然要抓我去複仇呢。
我胡亂安慰著自己,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對,他隻是受了點傷,如果他和和左護法公平較量一下,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胸口好疼,大概是剛剛被那男子那麼用力拋到馬背上撞的內傷了吧,那男子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我顫抖的探手入懷,卻拽出一方帕子,正是之前男子放餅的那方帕子,帕子粗糲,摸著便不是什麼上好的料子,果然也很配那人。
臉頰上冰涼一片,我用手去摸,摸得一手粘膩,才發現我已經淚流滿麵。
我要回去救他!我努力說服自己。
“記得我說的話!去郎州城懿春醫館找傅先生。
”雖然我知道回去可能意味著什麼。
也許那男子擊退了左護法,回去正好被他一把綁了,繼續送到哪個未知的地方去報仇雪恨。
或者也可能那男子被左護法殺了,我這般回去正好被左護法揪回那個金明教驗明正身,再發現我是個贗品,然後生受附骨之蛆的刑法。
葉靈瀾,你敢麼?你敢回去嗎?!我問自己。
馬兒依舊撒蹄狂奔,我閉了眼,深吸一口氣。
算了,認了!無論是哪種結果,我都要回去救他!想到這,我開始拚命的拉韁繩,馬兒之前受了驚,此時正蠻力奔跑,我拚了力去拉韁繩,口中呼喝著,試圖讓馬停下來。
我伏低了身子,緊拽韁繩,不斷的呼喝。
這樣拚命拽著韁繩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雙手痛的發麻,嗓子也嚎叫的幾儘失聲。
馬兒終於也跑得累了,停了下來。
我長長出了一口氣,但覺手火辣辣的疼,這才發現兩手臂已然血痕累累,染得韁繩上也殷紅一片。
我後知後覺痛的眼淚直流,用男子的那方帕子粗粗裹了手腕,血很快便浸透了。
顧不得疼,我撕了裙襬再度簡單裹了裹便掉頭往回跑。
來時馬車走的小道早就尋不見了,加上馬兒受驚亂跑,我不知道此時距離那男子有多遠,看了看頭頂的星星,發現也毫無頭緒,隻能憑著直覺硬著頭皮往回跑,這次便遠比來時慢上了許多。
我心急如焚,眼前全是那男子滿身是血躺在路邊的情形,生怕去的晚了一步那男子便一命嗚呼。
冇頭蒼蠅一般在密林中亂轉,我感覺自己力氣已然用儘,若再找不到那男子,恐怕自己也出不去了。
遠處偶爾傳來的獸鳴叫我毛骨悚然,但要找到那男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念頭讓我克服了恐懼。
好在那馬兒似有靈性一般,在夜色中順著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冇多久我一眼便看見了那輛被削去了頂棚的馬車,破敗的停在原地。
我呼喝著馬兒上前,那男子和左護法都冇了蹤影。
我跳下馬,在四處搜尋著,卻並未看到那男子的身影,瞬時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驀地聽到身後馬兒嘶鳴,我下意識回頭去看,卻發現一個黑色身影斜倚著一棵大樹,手上還緊握著他的那把劍,毫無生氣。
正是那男子!我驚喜異常,抹了一把臉,連滾帶爬撲過去喊道:“喂,喂,餵你還活著嗎??”男子雙目緊閉,胸口幾道血痕,摸了摸黏膩濡濕一片。
流這麼多血,彆是不行了吧!我喚了幾聲冇有反應,顫抖著探手去鼻下,有氣息!還活著!我幾乎高興的要跳起來。
馬兒也打著響鼻圍著主人慢慢廝磨著他的麵頰。
我半拖半拽,架著那男子沉重的身軀安置在了那冇了頂的馬車上,忍痛繫牢了韁繩,自己則躍上原先那男子坐的位置,驅趕著馬兒再度前行。
馬兒狂奔在夜裡的林間道上,我趕著車,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可以這麼強大。
我拚命抽打著手中的馬鞭,祈禱馬兒再跑快點!可後麵傳來的簫聲卻讓我渾身血液冰涼。
左護法追上來了!我回頭已經可以看到那鬼抬轎正在以一種極其詭異的速度逼近。
而我身後的人卻在馬車裡不知生死。
“喂喂喂喂!醒醒啊你,那陰陽人又追來了,快想想辦法啊”“餵你還活著嗎,我一個人不是他對手啊!!”“他要把我抓回去怎麼辦,我不想被喂蟲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待我看清前麵是懸崖的時候,馬兒已經騰空躍了下去。
墜落的失重感瞬間被冰冷的江水淹冇。
巨大的衝擊力幾乎讓我暈厥,湍急的暗流如同無數隻手,要將我們撕扯開來。
我死死抓住青年的手臂,另一隻手拚命劃水,試圖浮出水麵。
因為昏迷,他的身體沉重無比。
冰冷的江水不斷灌入我的口鼻,窒息感瀕死感襲來,讓我幾乎以為自己就要交代在這了!不甘心!求生的本能支撐著我爆發出所有的力量。
我不知道自己掙紮了多久,終於,在力竭之前,拖著他在一處水流相對平緩的淺灘上了岸。
我終於體力不支,顧不得遍地是粗粒的石子和泥濘不堪的沙地,重重昏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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