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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逆主 第20章 幽穀聆秘辛,心湖漾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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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崖裂縫中,火光跳躍,映照著兩人沉默的身影。

餘多背對著伊晨,站在裂縫口,彷彿化作了另一塊冰冷的岩石,與外麵呼嘯的夜風融為一體。那句「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再次將他牢牢封鎖起來。

伊晨抱著膝蓋,坐在火堆旁,心中卻遠不如表麵看起來那麼平靜。

冥尊傳人!九幽府!

這兩個詞在她腦海中不斷回蕩,掀起驚濤駭浪。她終於明白,為何餘多的武功如此詭異霸道,為何他性情如此冰冷孤僻,又為何會引來幽冥道這般不死不休的追殺。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身處在這江湖最黑暗、最血腥的漩渦中心。

她想起小鎮初遇時他的重傷垂死,想起玉皇頂上他獨對群雄的狠戾與絕望,想起他毒發時無意識的呢喃,想起他為自己擋下毒針時的決絕……這一切,似乎都有了模糊的答案。

他並非生來冷酷,而是被這沉重的身份和過往,硬生生逼成瞭如今的模樣。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同情,混合著依舊存在的些許畏懼,在她心中悄然蔓延。她看著他那彷彿承載了萬鈞之重的背影,第一次沒有覺得那冰冷令人望而卻步,反而感到一種沉甸甸的……心疼?

她鬼使神差地,輕聲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以……你身上的傷,你中的毒,還有那些追殺……都是因為……這個?」

餘多的背影似乎極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彷彿是預設。

伊晨鼓起勇氣,繼續問道:「那個『九幽府』……是很可怕的地方嗎?他們……想要進去做什麼?」

這一次,餘多沉默了很久。久到伊晨以為他不會再理會她。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他卻用一種極其平淡、彷彿在訴說彆人故事的語調,緩緩開口,聲音被夜風扯得有些破碎:

「九幽府……並非地方。」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或者說,不完全是。它更像是一個……傳說,一個傳承,一個……被詛咒的秘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和厭倦。

「曆代冥尊,皆出自九幽。據傳,那裡藏著武學至高之秘,也藏著足以顛覆天下的力量……和財富。得之可掌生死,控天下。」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無數人為此瘋狂,為此爭奪,為此……血流成河。」

伊晨聽得心神震動,忍不住追問:「那……你進去過嗎?」

餘多的背影再次僵硬。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長和壓抑。空氣中彌漫開一種近乎實質的痛苦和……血腥味。

就在伊晨以為觸犯了他絕對的禁忌,準備道歉時,他卻用一種極其沙啞、彷彿每個字都沾著血的聲音,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比哭更難聽。

「進去過?」他重複著這個詞,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刻骨的冰冷和恨意,「我……就是從那裡爬出來的。」

「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顫栗。

伊晨瞬間捂住了嘴,瞳孔驟縮,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她無法想象那是怎樣的一幅景象,無法想象年幼的他如何從那種地方「爬」出來……那需要經曆怎樣的絕望和創傷?

她終於明白,他眉宇間那化不開的陰鷙和眼底深藏的暴戾從何而來。也終於明白,他為何對那玉佩如此珍視,那或許是他在那片血海之中,唯一抓住的、與「過去」和「故人」相關的……微光?

巨大的愧疚和難過淹沒了她。她不該問的,不該去撕開他那從未癒合的、血淋淋的傷疤。

「對……對不起……」她聲音哽咽,充滿了歉意,「我不該問的……」

餘多沒有回應,隻是背影顯得更加孤寂和冰冷。山風吹動他的衣袂,獵獵作響,彷彿隨時會將他吹散在這無邊的夜色裡。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但這一次的沉默,卻不再是最初那種充滿隔閡和戒備的冰冷,而是彌漫著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悲傷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悄然拉近的距離。

伊晨不再害怕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混合著同情、愧疚、好奇和……某種雛形初生的牽絆的感覺。她忽然覺得,自己離這個冰冷的少年,近了一些,看到了那堅硬冰殼下,一絲深藏的、或許連他自己都已遺忘的脆弱。

不知過了多久,餘多緩緩轉過身。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神也恢複了深潭般的平靜,但伊晨卻彷彿能從那平靜之下,看到方纔洶湧過的痛苦波瀾。

他的目光落在伊晨寫滿愧疚和難過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淡淡道:「與你無關。不必道歉。」

他走到火堆旁,拿起一根樹枝,撥弄著篝火,跳躍的火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幽冥道,不過是當年覬覦九幽府力量的諸多勢力之一,也是最不死心、最為癲狂的一支。」他似乎在解釋,又似乎在自言自語,「當年的冥尊……我的師父,以鐵血手段鎮壓了所有叛亂和覬覦者,幾乎將幽冥道連根拔起。沒想到,幾十年過去,他們又死灰複燃,而且……似乎找到了新的靠山,或者說,新的『主上』。」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銳利:「他們如此急切地想抓住我,逼問入口,定然是那個所謂的『主上』,給了他們無法拒絕的承諾,或者……掌握了某種能夠威脅甚至利用九幽府力量的方法。」

伊晨聽得心驚膽戰,忍不住道:「那……那我們怎麼辦?他們一定還會再來的!」

「來便來。」餘多的語氣重新變得冰冷而自信,甚至帶著一絲嗜血的期待,「正好,新仇舊怨,一並清算。」

他看向伊晨,眼神複雜:「至於你……等天亮,我送你下山。離開泰山,離開山東,越遠越好,回你的浣花穀去,不要再摻和進來。」他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這不是你該待的世界。」

伊晨的心猛地一揪。

送她走?讓她回浣花穀?從此再無瓜葛?

這個念頭浮現的瞬間,一股強烈的不願和……恐慌,竟然壓過了她對那些血腥追殺的恐懼。

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不走!」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餘多也明顯一怔,看向她的目光中帶上了一絲驚詫和探究。

伊晨臉頰瞬間燒了起來,心跳如鼓,但她還是倔強地迎著他的目光,聲音雖然有些發抖,卻異常清晰:「我……我的命是你救的,不止一次。你現在的傷……雖然毒解了,但身體還需要調理鞏固,你的內力……那股新生的力量,也需要有人在一旁觀察照應,以防萬一……我……我懂醫術,我可以幫你!」

她越說越快,彷彿生怕被打斷:「而且……而且那些人認識我了!他們看到我跟你在一起,就算我回去了,他們難道就不會去找我,去找我師父的麻煩嗎?到時候反而更危險!」

她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無法反駁的理由,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餘多,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祈求:「讓我跟著你吧!我保證不拖後腿!我可以幫你療傷,幫你辨認草藥,甚至……甚至可以幫你研究一下那股寒氣,說不定能找到更有效控製它的辦法?」

餘多沉默地看著她,深邃的眸子裡光芒流轉,似乎在權衡,在判斷。他自然看得出她話語裡的那些「理由」並非全部,但他不得不承認,她最後那句話,確實觸動了他。

新生的力量雖然強大,但確實如同駕馭一頭未被完全馴服的洪荒巨獸,充滿了不確定性。有一個精通醫術、甚至能隱隱感知和引導那股力量的人在身邊,無疑是多了一份保障。而且,她說的沒錯,幽冥道行事不擇手段,確實可能牽連到她和她師父。

更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內心深處,似乎也並不像嘴上說的那樣,真的願意立刻將她推開,讓她回到那個安全卻……再無交集的世界。

那種有人陪伴、有人擔憂、甚至有人笨拙地想要「幫助」他的感覺……雖然陌生得讓他警惕,卻也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

他移開目光,看向跳躍的火焰,久久不語。

就在伊晨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以為他還是要拒絕時,他卻用一種極其平淡,彷彿隻是陳述一個事實的語氣道:

「跟著我,隨時會死。看到的,隻會是更多的血腥和黑暗。」

伊晨立刻道:「我不怕!」聲音斬釘截鐵,雖然微微發顫。

餘多再次看向她,目光銳利如刀,彷彿要剖開她的內心,看清她真正的想法。

伊晨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清澈的眼眸中,有著恐懼,有著緊張,但更多的是一種豁出去的堅定和……一絲他無法理解的執著。

良久,餘多眼底那冰冷的銳利緩緩消散,重新歸於深潭般的平靜。他收回目光,重新撥弄了一下篝火,淡淡地、幾乎微不可聞地說了一句:

「隨你。」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伊晨的心瞬間從穀底飛上了雲端!巨大的喜悅和安心感衝刷著她的四肢百骸,讓她幾乎要喜極而泣!

他答應了!他允許她留下了!

她強忍著想要歡呼的衝動,用力抿緊嘴唇,生怕泄露了太多情緒讓他反悔,隻是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怎麼也掩飾不住內心的雀躍。

餘多雖然沒有看她,但似乎能感受到她那幾乎要滿溢位來的快樂,撥弄火堆的手指微微停頓了一下,冰封的唇角似乎極其細微地、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地,向上彎了一下,旋即又恢複了平直。

「休息。」他丟下兩個字,不再理會她,閉上眼睛開始調息。

伊晨乖乖地坐好,也嘗試著運功調息,卻發現心情激蕩,根本無法入定。她偷偷睜開眼,看著火光映照下餘多那張俊美卻冷硬的側臉,心中如同揣了一隻小鹿,砰砰亂跳。

一種奇異而嶄新的情愫,在這危機四伏的夜色裡,在這跳躍的篝火旁,悄然破土,無聲滋長。

她知道前路必然更加凶險,黑暗無比。但此刻,她心中卻充滿了勇氣。

或許,師父說的沒錯。人心並非全是冷的。再深的寒冰之下,也可能藏著不為人知的微光。

而她,想要靠近那微光,溫暖那寒冰。

夜色深沉,山風依舊凜冽。

但裂縫中的小小篝火,卻似乎比之前,更加溫暖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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