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逆主 第25章 幽澗逢絕險，雙心渡寒淵
溪流淙淙，林霧氤氳，晨曦並未帶來多少暖意，反而讓深山的寒氣更添幾分濕重。
餘多休整完畢，靈覺如同無形的雷達再次細致地掃過周圍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樹葉。那縷若有似無的「尋蹤引」氣息確實消失了，彷彿被那三道神秘刻痕指引的方向徹底隔絕。然而，他心中的警惕並未放鬆分毫。幽冥道的手段詭譎多變，暫時的平靜往往預示著更大的風暴。
「走。」他言簡意賅，再次起身，依舊沿著那刻痕隱約指引的方向深入。
越往裡走，地勢越發奇詭。參天古木漸漸被嶙峋的怪石取代，地麵變得濕滑崎嶇，常常需要手足並用才能攀爬。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混合著某種不知名植物的辛辣氣息，令人頭腦發脹。
伊晨艱難地跟在後麵，呼吸急促，額頭布滿細汗。她的體力消耗巨大，全靠一股不願拖後腿的意念支撐著。餘多偶爾會放緩腳步，或者在她險些滑倒時，不動聲色地用一股柔和的寒氣托她一把。
途中，他們又發現了兩處類似的刻痕，一處刻在枯死的巨樹樹乾內部，另一處則在一塊被藤蔓完全覆蓋的巨石底部，皆指向同一個方向——一處地勢不斷向下、霧氣愈發濃稠的幽深澗穀。
「這味道……還有這地勢，像是通往某處地熱活躍的裂穀？」伊晨抹了把汗，憑借醫者的知識判斷道，「但混合了其他東西，很古怪，像是……人工培育的毒瘴？」
餘多頷首，眼神凝重：「小心，跟緊我。」他周身的玄冥真氣微微流轉，將靠近的詭異霧氣逼開尺許，形成一個相對安全的區域，將伊晨也護在其中。
沿著陡峭的坡壁向下，霧氣濃得化不開，能見度不足數丈。怪石猙獰，形態各異，在霧中若隱若現，如同蟄伏的凶獸。腳下不時傳來碎石滾落深淵的聲響，良久才傳來微弱的迴音，顯示下方極深。
突然，餘多腳步猛地一頓，手臂橫攔，將伊晨護在身後！
「彆動！」他聲音低沉，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伊晨瞬間屏住呼吸，順著他的目光向前望去。
隻見前方丈許之外，霧氣略微稀薄的地方，地麵上赫然呈現一片詭異的色澤——那不是岩石或泥土的顏色，而是一種如同腐爛血液般的暗紅，上麵還稀疏地生長著一種近乎透明的、形態妖異的菌類，菌蓋微微蠕動，散發著令人作嘔的甜香。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這片暗紅色區域的邊緣，散落著幾具早已腐朽的白骨！骨骼呈現不正常的漆黑之色，顯然生前中了劇毒！
「是『血腐蕈』和『蝕骨瘴』！」伊晨倒吸一口涼氣，聲音發顫，「這種東西通常隻在極陰絕地纔有，而且看這規模……像是被人為擴大和培育過的！踩上去或者吸入過多瘴氣，都會血肉消融，骨蝕成灰！」
餘多眼神冰寒。他自然也認出了這絕險之地。這絕非天然形成，而是有人利用此地環境，佈下的一道惡毒屏障！那刻痕指引他們來此，究竟是為何？難道真是陷阱？
他仔細感知前方，那暗紅區域彌漫的毒瘴極其厲害，甚至連他的玄冥真氣都能感到一絲被侵蝕的滯澀感。強行通過並非不可能，但消耗巨大，且難保伊晨萬全。
就在他權衡之際，異變再生！
嗖！嗖！嗖！
數道極其細微、幾乎與霧氣融為一體的灰影，如同鬼魅般從兩側的怪石後暴射而出！目標並非餘多，而是直指他身後的伊晨！
攻擊來得毫無征兆，且角度刁鑽狠辣，算準了餘多被前方絕險之地吸引注意力的瞬間！
是幽冥道的殺手！他們竟然早已埋伏在此，而且隱匿功夫高明到騙過了餘多的靈覺！或者說，是這特殊的毒瘴環境，在一定程度上乾擾了他的感知！
餘多反應快如閃電，在灰影出現的刹那，攬住伊晨的腰肢，身形如同沒有重量般向後急掠，同時右手並指如劍，淩厲無匹的玄冥劍氣橫掃而出！
哢嚓！哢嚓！
幾聲脆響，幾枚淬毒的奇形暗器被劍氣淩空凍裂、擊碎！
但襲擊者顯然不止一波！
另一側，三道灰影如同附骨之疽般貼地掠來，手中短刃閃爍著幽藍的光芒，直取餘多下盤！配合默契無比，顯然是要逼他放開伊晨，或者讓他無法完全護持！
與此同時，正前方的毒瘴區域，那暗紅色的地麵竟然微微蠕動起來！數條色彩斑斕、粗如兒臂的詭異毒蟲從中鑽出，發出嘶嘶的聲響，噴吐出淡紫色的毒霧，與周圍的蝕骨瘴氣混合，迅速彌漫開來，封堵了前方的空間！
後有追兵，前有絕地毒蟲，兩側殺手環伺！瞬間陷入了絕殺之局！
「閉氣！」餘多低喝一聲，將伊晨緊緊護在懷中，周身玄冥真氣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爆發開來！
轟！
極致的寒意以他為中心瘋狂擴散，腳下的地麵瞬間凝結出一層厚厚的白霜，連空氣都彷彿要被凍結！那彌漫過來的毒霧受到寒氣衝擊，速度驟然減緩，甚至開始凝結成細小的冰晶墜落！
衝得最近的兩個幽冥道殺手首當其衝，動作瞬間變得僵硬遲緩，體表覆蓋上冰霜，眼中露出駭然之色！
餘多眼中殺機爆閃，趁此間隙，左手抱著伊晨，右手化掌為爪，淩空一抓！
噗嗤！
一名動作僵硬的殺手直接被無形的寒氣隔空抓碎了心臟，斃命當場！
但更多的殺手已經悍不畏死地撲了上來！他們似乎接到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留下兩人，尤其是餘多！
刀光劍影，毒霧彌漫，殺機四伏！
餘多雖功力大進，但既要護著伊晨周全，又要應對四麵八方層出不窮的襲擊和不斷彌漫的毒瘴，一時間竟也被逼得有些束手束腳！尤其是那從地下不斷鑽出的毒蟲，極其難纏，噴吐的毒霧甚至能輕微腐蝕他的真氣護罩！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餘多目光掃過前方那不斷蠕動、毒蟲鑽出的暗紅色區域，又看了一眼身後和兩側源源不斷湧來的殺手，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前有狼後有虎，那便賭一把！
「抱緊我！」他對伊晨低吼一聲，不等她反應，攬著她的手臂猛然收緊！
下一刻，他竟不再後退，而是迎著那毒蟲遍佈、瘴氣最濃的暗紅色區域，猛地衝了過去！
「你瘋了？！」伊晨嚇得失聲驚呼，下意識地緊緊抱住他。
所有殺手都愣住了，顯然沒料到餘多會選擇這條必死之路！
就在餘多即將衝入那片死亡區域的瞬間，他胸口那枚一直沉寂的玉佩，驟然再次亮起！這一次，光芒不再灼熱，而是散發出一種深邃幽遠、彷彿能凍結靈魂本源的極致寒意！
嗡——！
一道淡藍色的、肉眼可見的冰環以玉佩為中心，驟然擴散！
哢！哢！哢！
令人牙酸的凍結聲響起！
那彌漫的毒霧、蠕動的地麵、猙獰的毒蟲、甚至那暗紅色的菌菇……在接觸到冰環的刹那，瞬間被徹底凍結！彷彿時間都在那一刻停滯了！
一條剛剛昂起頭準備噴吐毒液的斑斕毒蟲，保持著攻擊的姿態，凝固成了一具精美的冰雕！那令人作嘔的甜香也瞬間消失，被絕對的冰冷死寂所取代！
餘多抱著伊晨，如同離弦之箭，從這片被瞬間凍結的死亡地帶一掠而過！所過之處，萬物成冰！
身後的殺手們目瞪口呆，看著這如同神跡（或魔跡）般的一幕，竟一時忘了追擊！
等他們反應過來，餘多和伊晨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濃鬱霧氣的前方。
「追！」為首的殺手聲音帶著驚懼和憤怒，厲聲喝道。眾人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繞過那片被凍結的詭異區域，繼續追去。但經過這番耽擱和震懾，他們的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餘多抱著伊晨，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在迷霧和怪石間飛掠。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胸口微微起伏。剛才那一下催動玉佩本源寒意，瞬間凍結大片毒瘴區域，對他也是不小的負擔。
伊晨緊緊抱著他的腰，臉頰貼著他冰冷的胸膛，能清晰地聽到他心臟有力而稍顯急促的跳動。劫後餘生的恐懼和方纔那震撼的一幕交織在一起，讓她渾身都在微微發抖，但抱著他的手卻絲毫沒有鬆開。
她抬起頭，看著餘多緊繃的下頜線和冷硬的側臉，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洶湧的情感。是後怕，是感激，是震撼，還有一種……莫名的心安。隻要有他在，似乎再絕險的境地，也能闖出一線生機。
「謝謝……」她將臉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一絲哭腔。
餘多身體似乎微微僵了一下，攬著她的手臂下意識地又收緊了一分，速度卻絲毫不減。
「閉嘴，省力氣。」他的聲音依舊冰冷，卻似乎少了些以往的銳利。
前方，水聲漸響，越來越轟鳴。
霧氣驟然一淡，眼前豁然開朗！
隻見一道巨大的瀑布如同銀河倒瀉，從百丈高的懸崖上轟然砸落，注入下方一個深不見底的幽潭之中，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瀑布後方，隱約可見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而就在瀑布旁的一塊光滑如鏡的岩壁上，他們再次看到了那熟悉的指引——三道交錯的、深深刻入石壁的指痕！
指向，正是那瀑布之後的山洞！
餘多沒有絲毫猶豫，攬緊伊晨，迎著漫天水汽，化作一道流光，直接衝破了水幕，射入了那幽深的洞穴之中！
轟隆隆的水聲瞬間被隔絕了大半，洞內光線昏暗，卻乾燥異常，與外麵的潮濕危險形成鮮明對比。
餘多將伊晨放下，迅速回頭，目光穿透水幕，警惕地注視著外麵的動靜。
那些追兵的身影在瀑布外徘徊了片刻，似乎對衝擊瀑布有所忌憚，最終沒有立刻跟進來，隻是隱約將出口封鎖了起來。
暫時，安全了。
餘多稍稍鬆了口氣，這才轉過身，打量起這個洞穴。
伊晨驚魂未定地靠著冰涼的洞壁，環顧四周。洞穴似乎很深，向內蜿蜒不知通向何處。空氣中有淡淡的塵土味，卻沒有外麵那令人不安的毒瘴氣息。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洞穴入口的內側石壁上。
那裡，除了那三道指引他們進來的指痕，旁邊，竟然還有幾行細小的、彷彿用指尖隨意劃刻出的字跡！
字跡潦草，卻力透石背，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寥與……告誡之意：
「入此門者，舍卻紅塵。」
「前塵莫問，舊事休提。」
「欲得清淨，唯心而已。」
伊晨下意識地輕輕唸了出來，心中充滿疑惑。
餘多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幾行字上，瞳孔驟然收縮！
這字跡……這筆鋒……
竟然與他記憶中，師父「冥尊」偶爾留下的墨寶，有著驚人的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