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逆主 第47章 晶脈通幽徑，殘垣葬舊殤
晶洞深處的通道，比餘多預想的要漫長。玄冰晶礦的光芒在身後逐漸減弱，最終被徹底的黑暗吞噬。唯有他運轉玄冥真氣時，眸中偶爾閃過的幽藍微光，能勉強照亮身前尺許之地。
通道並非天然形成，岩壁上有明顯的人工開鑿痕跡，雖然古老，卻規整堅固，顯然是藥王村先輩為了探尋或利用那條玄冰晶礦脈而開辟的。空氣中依舊流淌著精純的寒氣，隻是不再如晶洞中那般濃鬱磅礴。
他默默前行，心神卻沉浸在幽朔師叔那本薄薄的筆記之中。其中關於平衡地脈極寒、靈藥生機與玄冥真氣的論述，精妙絕倫，許多地方與他自身修煉的《九幽寂滅篇》相互印證，又彆開生麵，讓他對自身功法的理解更深了一層。尤其是師叔提出的幾種應對「九幽噬體」反噬的設想，雖未完全驗證，卻為他將來可能麵臨的隱患提供了寶貴的思路。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隱約傳來微弱的光亮，並非幽藍的晶礦之光，而是某種黯淡的、灰白的光線。
同時，空氣中開始混雜進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和血腥氣？
餘多心中一凜，立刻收斂氣息，將身形隱於通道陰影之中，放緩腳步，悄無聲息地向前摸去。
通道的儘頭，是一扇半掩著的、厚重的石門。光線和那股不祥的氣味，正是從門縫中透出。
他透過門縫向外望去。
外麵似乎是一個更大的石窟，但景象卻讓他瞳孔驟縮！
石窟內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戰鬥留下的痕跡！碎裂的兵器、焦黑的斷木、破碎的瓶罐散落一地，牆壁上布滿刀劈劍砍和能量衝擊的深坑與焦痕！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地上躺著數具早已冰冷僵硬的屍體！
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來看，分明是藥王村的村民！有的手持藥鋤奮力抵抗，有的則像是毫無防備地被擊殺在地，死狀淒慘！鮮血早已乾涸發黑，與地麵的塵土混合，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暗褐色。
這裡顯然經曆過一場殘酷的屠殺！
餘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難道在他被困地底的這段時間，上麵的藥王村也遭到了襲擊？是幽冥道和影噬的餘孽？還是嵩山派的人去而複返？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石門，閃身而出。
這個石窟似乎是藥王村地下網路的一部分，更像是一處儲藏室或避難所，此刻卻成了修羅場。除了村民的屍體，他還看到了幾具穿著黑衣、麵帶影紋麵具的殺手屍體，以及一名穿著嵩山派服飾的弟子屍體，顯然襲擊者也付出了代價，但遠不及藥王村的損失慘重。
他檢查了幾處戰鬥痕跡，劍氣、掌印、以及那種蝕骨的陰邪之力交織在一起，表明襲擊者來自多方，且手段狠辣，目的明確——滅口和掠奪！
他在一具村民屍體旁，發現了一個被踩扁的藤編籃子，裡麵散落著幾株尚未完全搗碎的草藥，似乎這村民是在匆忙躲避或準備療傷物資時被殺的。
另一個角落，幾個巨大的藥櫃被暴力劈開，裡麵珍貴的藥材被洗劫一空，隻剩下些不值錢的殘渣。
焦糊味來自於石窟一側，那裡有幾個被焚毀的書架，灰燼中還能看到些許未燃儘的紙頁殘片，上麵隱約可見藥草圖案……他們連典籍都不放過！
餘多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指節發白。雖然與藥王村相處時日不長，但這些淳樸的村民，那位贈他靈犀簪的婆婆，還有阿石……他們本該在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與世無爭地研究醫藥，救死扶傷。
卻因為懷璧其罪，因為幽冥道、影噬、嵩山派這些勢力的貪婪與野心，招致如此滅頂之災！
伊晨和阿石呢？他們是否成功逃脫？還是也遭遇了不測？
一股冰冷的殺意在他心底蔓延，玄冥真氣不受控製地微微鼓蕩，讓周圍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必須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以及還有沒有倖存者。
他仔細搜尋著這片廢墟，希望能找到更多線索。
在一處相對完整的牆壁下，他發現了一具不一樣的屍體。
那是一位藥王村長老打扮的老者，背靠著牆壁坐著，胸前有一道致命的劍傷，但他的右手卻緊緊抓著一塊破裂的玉牌，左手則以指代筆，在地上刻下了一行潦草的血字！
餘多蹲下身，辨認著那行幾乎被乾涸血跡掩蓋的字跡：
「賊子……嵩山……幽冥……裡應外合……村破……族人四散……小心……內……」
後麵的字跡模糊不清，似乎老者力竭而亡。
「裡應外合？」餘多目光一凝，「內……？內什麼？內奸？」
難道藥王村的覆滅，還有內鬼作祟？是了，否則如此隱蔽的避世村落，外人如何能輕易找到並發動如此精準的襲擊？甚至連地下核心區域都未能倖免？
嵩山派果然賊心不死，竟然與幽冥道勾結，行此滅絕人性之事！左冷禪的野心，遠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這塊破裂的玉牌……餘多小心地從老者手中取下。玉牌質地不凡，上麵刻著雲紋，中間還有一個古篆的「藥」字，但已經碎裂，隻剩一半。這似乎是某種信物或身份標識？
他將半塊玉牌收起，這或許是重要的線索。
他繼續搜尋，又在另一具黑衣殺手的屍體下，發現了一枚掉落的不起眼的金屬腰牌，上麵刻著一個扭曲的鬼麵圖案，與幽朔師叔留下的那枚令牌上的鬼首有些相似，卻又更加抽象猙獰，透著一種邪氣。這似乎是影噬殺手的身份標誌？
他將腰牌也收起。
做完這一切，他站在石窟中央，環顧這片慘烈的景象，默然片刻。
然後，他動手將那些藥王村村民的屍體一具具搬到石窟一角，以掌力轟開一個深坑，將他們小心掩埋，立起一個簡單的石堆作為標記。
「安息吧。此仇，我餘多記下了。」他對著石堆沉聲說道，聲音冰冷如鐵。
處理完這一切，他找到了一處通往地麵的出口。那是一條向上的石階，入口處也有戰鬥和破壞的痕跡。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與殺意，將狀態調整到最佳，然後一步步，向著石階上方走去。
光線越來越亮，空氣中的焦糊味和血腥味也越發濃鬱。
當他終於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即使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心頭依舊猛地一沉。
眼前，不再是那個寧靜祥和、藥香彌漫的世外村落。
隻剩下斷壁殘垣，焦土灰燼，以及……死一般的寂靜。
藥王村，已然被徹底從這片土地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