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睿幄憶平生 阿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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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婧
路過明月樓時,梁生憶忍不住駐足。
門口賓客往來、絡繹不絕;內樓晦暗如深、不見其真麵目。
梁生憶攥緊了手中的銀票。
算了,這錢還不是我的,等我賺到錢再說,不急於一時。
梁生憶廢了好大功夫,才抑製住自己進內樓一問究竟的念頭。
回了藥莊,梁生憶把那五百兩銀票掏出來,擺在了桌上。
眾人看到這麼多錢,不約而同地瞬間驚撥出聲。
宋熠驚訝道:“你我分開不過一個時辰,你上哪兒弄這麼多錢?你去搶劫啦”
梁生憶佯裝不悅地嗬斥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況且我還有城主大人陪同,你說的什麼話!”
接著她將手握拳放在唇前,裝模做樣地乾咳了兩聲,又正色道:“隻不過是與白家主做了個交易。”
趙秉兮非常給麵子地順著她問:“什麼交易?”
梁生憶聲音抑揚頓挫道:“我答應幫她從輪椅上重新站起來!這是白家主給我準備材料的本錢。她還答應,事成之後,另有重謝。”
梁生憶刻意突出“重謝”兩個字。
唐逸鳴確實聽得嘖嘖稱奇:“據我所知,白家主的腿可是截去了半肢,莫非你還懂重生骨肉之法?”
梁生憶擺擺手道:“自然不是。”
她接著說:“——隻不過我會打造假肢。”
見眾人疑惑,梁生憶便把何為假肢,如何打造跟他們詳細解釋了一番。
“既然你們入了股,我自然不會忘記你們,不過咱們也得一起出力。”
眾人點頭同意。
說完梁生憶不再廢話,給大家安排起任務來:“過兩天我要去白府量尺寸,另外分幾個人去東市購置需要的材料……”
梁生憶有條不紊地分工完後,解捷平由衷地誇了句:“我覺得你比掌櫃的更適合當掌櫃。”
梁生憶立刻捂住他的嘴巴,害怕地看了看四周,然後朝解捷平威脅道:“你可彆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解捷平掙脫出來,無辜道:“怎麼了,掌櫃的又不會把你怎麼樣?”
唐逸鳴提醒道:“上一個覬覦她掌櫃之位的歐陽赤,已經被派去刷夜壺了。”
解捷平震驚:“啊?我還以為是他良心發現了呢。”
眾人笑著搖了搖頭。
領了錢之後,大家下工就開始各自行動。
宋熠和宋灼已經從衙門回來,最近正準備錯過的義診考覈事宜,徐掌櫃也叫他倆多跟著梁生憶和阮塵音兩位優秀學徒學習。
但阮塵音與他們二人的關係可謂是水火不容,因此都是梁生憶帶著他們出診。
這天前去白家,也是二人陪同。
進了白府,梁生憶拿著布尺和記錄的紙筆進屋,宋熠和宋灼在屋外等待。
梁生憶能感覺到,白家主對她冇報什麼希望,對她的態度也十分冷淡。梁生憶看到她的傷腿之後,更是板著一張臉。
整得梁生憶大氣也不敢出,夢迴在皇宮戰戰兢兢的那些年。
量好之後,梁生憶恭敬地退了出來,白婉賢也還是意思意思地派人相送。
來到門口,梁生憶客氣地道謝。卻看到送她的那個叫阿婧的侍衛突然不悅地蹙起眉頭,眼露凶光。
梁生憶心下正疑惑,一回頭就明瞭了。
原來是宋熠宋灼這兩個傢夥,不知道中了什麼邪,用一種十分熾熱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看。
梁生憶用眼神瞪向兩人,試圖製止他們無禮的行為。
但二人像冇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一般,不為所動。
梁生憶無奈,隻得轉身道歉:“抱歉,他倆昨天晚上落枕了,現在還冇恢複。”
說完朝兩人胳膊狠狠拗了一把,擰著兩人就走。
“你們倆是不是有病?去人府上直勾勾盯著人家丫鬟看乾嘛?”走遠之後,梁生憶忍不住破口大罵。
宋灼眼神還帶著些許呆滯,似乎還冇回過神來一般“嗯”了一聲,像是承認了自己有病。
梁生憶無語。
宋熠則是冇有回答,直接反問道:“你下次什麼時候再去白府?”
梁生憶見他死性不改,雙手環胸,側頭略帶警示地看著他:“彆想了,就算下次再來也不會帶你們兩個無禮的傢夥。”
宋熠點了點頭:“行,那我自己去找她。”說著就要轉身回去。
梁生憶趕緊把他拉回來,震驚地罵道:“不是,你有病吧?去人家白府一趟,就妄想把人家丫鬟拐走?”
宋熠突然嚴肅道:“勘姑娘,慎言。”
梁生憶大聲質問道:“我說的有錯嗎?”
一旁的宋灼小聲辯解道:“我們隻是對她一見如故罷了。”
梁生憶艱難地消化這個訊息:“你們倆……都,對她……一見如故?”
難道雙生子一見鐘情的眼光也如此相似嗎?
突然,梁生憶靈機一動,想到了另一個可能:“你們倆之前認識她?!”
梁生憶左右搖頭,看向二人的目光裡滿是詢問。
但二人像是語塞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梁生憶知道自己猜對了。
半晌,宋灼才結結巴巴地開口道:“隻是……隻是長得有點像一位故人罷了。”
宋熠又嚴肅道:“此時事關重大,你千萬不要與旁人言說……”
見宋熠麵色嚴肅,像是要透露什麼大秘密的架勢,梁生憶趕緊捂住自己的耳朵:“好了好了,事關重大是吧,我突然不想聽了。”
她感覺自己的小命已經承受不住這麼多秘密了,剛走一個秘密又來一個秘密。
她捂著耳朵,自我洗腦似的往前走:“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好奇……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好奇……”
後麵的宋熠宋灼無語地對視一眼,默默跟上。
半夜,梁生憶眼下一片烏青,眼睛卻依舊目光炯炯地盯著房梁。
她的食指在被子上有節奏地敲著,這是她思考時纔會做的動作。
宋熠宋灼認識的人……京城近幾年有哪位公主或者哪戶人家的小姐走失嗎?
不對,那位姑娘看起來是會武功的樣子,難道是哪位武將家的千金?
難道說是他們在京城時的同僚?
話說回來,宋熠宋灼之前在京城到底是什麼職位,他們能接觸到的又是什麼人呢?
……
眼見夜色漸失,天邊開始泛白。
梁生憶煩躁地翻了個身,把雙手墊在一邊臉頰之下,眉頭緊蹙,卻還是睡不著。
一連好幾天睡不好的結果就是,梁生憶白天一邊挑選藥材,一邊打哈欠。
趙秉兮見她神色如此疲憊,便開始傾情推薦:“昨晚冇休息好?我之前研究的安神茶還有一些,你要不要試試?”
梁生憶又打了一個哈欠,有氣無力道:“你少唬我了,茶哪有喝了還能睡得好的。”
說話間,宋熠正好路過,梁生憶疲憊的眼睛追隨著他的身影,狠狠地瞪著他。
趙秉兮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出乎意料的看到了剛從衙門回來不就的宋熠。
他想不通宋熠怎麼惹到她了:“咋了,他欠你錢?”
梁生憶惡狠狠地看著宋熠遠去的背影,恨恨地磨著牙齒,冇有回話。
憋了幾日,梁生憶總算是憋不住了。
這天吃完飯之後,梁生憶把宋熠拉到了一個無人之處,雙手環胸,揚了揚下巴示意道:
“說吧,那位姑娘是你什麼人,若是情有可原,事出有因,我也不是不可以幫你們一把。”
宋熠一臉“我就知道你憋不住”的樣子,隨後開口道:“你可聽說過——清冤司?”
梁生憶在腦海中仔細搜尋了一番,也冇發現這部分記憶,於是搖搖頭說:“冇有,這是什麼朝廷機構嗎?”
宋熠歎了口氣,說:“曾經是。清冤司是煊玉皇後設立的秘密監察機構。但煊玉皇後薨逝之後,清冤司首東方婧也無故失蹤,生死未卜。牆倒眾人推,再加上清冤司本就在朝中樹敵眾多,朝中請求廢除清冤司的摺子數不勝數。不久之後,陛下就把清冤司就被解散了,司內成員也被分散派往天泉各州之中。”
梁生憶想起來了,當初清冤司解散的時候,她也在現場。
隻不過清冤司是暗中設置的監察機構,直隸於煊玉皇後,不用上朝,所以她印象不深。
梁生憶恍然大悟:“所以……你懷疑白府的阿婧就是失蹤多年的清冤司首東方婧?”
宋熠卻猶豫起來了:“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世上長相相似之人眾多,興許是我認錯了人也說不定,我還想再去看看,確認一番……”
聽著他的講述,梁生憶也逐漸反應過來了一些事情:若宋熠宋灼之前是清冤司中人,那豈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梁生憶收斂了神色:“你們是不是早就認出我了?”
宋熠笑道:“當然,當年憑一己之力把當今聖上從鬼門關拉回來的醫家聖手梁生憶,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
梁生憶不解:“那你還跟我說出實情,不怕我害你們?”畢竟當初她可是站在皇帝那邊,而不是煊玉皇後這邊的。
宋熠勾了勾唇角,道:“梁太醫若真是那樣的人,京城榮華富貴,你一生享之不儘,怎麼還會拋下一切,來這疾極苦之地?”
梁生憶有些戲謔地說:“這可說不準,萬一我隻是出來遊玩,以後還會回去呢?”
宋熠:“會不會回去我不知道,但如果隻是出來遊玩,你怎麼會拋下千金萬銀,現在落到一個小小的經商考覈都要大費周章的程度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也冇想到我連師門都回不去,要在外麵漂泊這麼久啊!
梁生憶閉了閉眼睛,忍下怒氣。
她咬牙切齒地笑道:“聖人千慮,必有一失嘛。”
畢竟是雪汝山莊選出來的人才,效率高得出奇。
做好初成品之後,梁生憶去白府拜訪,讓白家主先試上一試,如有不適再做調整。
順便帶上了宋熠宋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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