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睿幄憶平生 謝家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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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疑雲
李大娘平複了一下心情,說:“謝老夫人對待我們下人很好,我如今在這也算安逸,不想再折騰了。”
梁生憶點點頭,表示理解。
她思索片刻,又問:“謝府可是有什麼人生病了?剛纔我們在門口,看好多大夫出來都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李大娘想了想:“倒是冇聽說有什麼人生病。”
她思考了一下,又說:“不過少爺好像在彆院關了個人,這幾天管家帶了好幾個人偷偷過去,估計是請大夫去了。”
梁生憶問:“那是什麼人?”
李大娘搖搖頭,眉宇間依舊透露著哀傷:“這我就不知道了。”
梁生憶知道現在不宜追問她過多的事,連忙跟李大娘告辭了。
李大娘也謝過他們帶話的恩情。
李大娘走遠後,梁生憶掏出書卷,用黑色的碳石輕輕劃掉了最後一個人的名字。
如今,她總算是完成了他們的托付。
剛走離謝府不遠,梁生憶和解捷平就看到一群人就鬨鬧著圍在告示牆前,議論紛紛。
二人走過去,看到的是一張求醫榜:
「敬啟四方聖手仁心:
今有本府至親罹患瘋證,症見神誌淆亂,時哭時嘯;或見虛影妄言,或陷木僵不食。遍試諸法,藥石罔效。
凡擅岐黃秘術,尤精癲狂癔症者,請於三月廿五前,每日巳時至未時,至城東望仙樓尋青袍吳管事。
酬諾如下:
初診即奉紋銀百兩
若得病勢轉圜,再贈明珠十斛
痊癒之日,另酬城外彆院一座,車馬仆從立備,名貴藥材任取
不問僧道遊方,但求仁心妙術
患者筋骨強健,六脈有根。縱天命難違,亦奉程儀百金,絕無相責。」
其他人不知,梁生憶和解捷平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來了是誰貼的榜。
梁生憶見此榜,心中疑惑更甚。
謝家是前朝功臣,謝老爺也曾官至右相,風頭無兩。
但謝老爺去世後,獨子謝白主動放棄承襲官位,稱母親年事已高,隻想侍奉母親膝下,而帶著一家人回鄉經商了。
天泉重文輕武,重官輕商,況且謝老爺去世前,也一心培養謝白,甚至讓他去當了太子的伴讀,卻冇想到謝白如此決絕地放棄了這一切。
謝白的這一舉動實在令朝中眾人不解。
如今從李大娘口中得知,謝老夫人身體無恙,謝白也一直冇有娶妻,府中還會有什麼人,能讓他大費周章地求人醫治呢。
解捷平見梁生憶抱著手沉思半晌,腳步動也不動一下,就知道她多半又感興趣了。
解捷平:“你要去看看嗎?”
梁生憶摩挲著下巴:“我們的盤纏是不是快用完了,而且我們是不是正缺一輛馬車來著?”
解捷平心想,這麼多路他都背過來了,最後一座城有冇有馬車的也冇什麼兩樣了。
但是他順著梁生憶的意思說:“是是是。”
梁生憶雙手一拍,就定下了:“那我們就去試試吧。”
二人來到望仙樓,找到吳管事,簽了一份絕不透露的協議書之後,便被帶到了謝府的那座彆院。
剛進彆院,梁生憶就聽到屋子裡傳來掙紮的嘶喊聲。那聲音泣血椎心、哀轉久絕。
梁生憶不禁心下一驚。
她究竟遭遇了什麼?一個人到底有多生氣纔會被氣瘋呢?
她的世界約莫已經土崩瓦解、崩塌破碎,很難恢複如初了。
吳管事打開門,微微彎腰,手上請二人進來。
梁生憶踏腳進去,繞過屏風,目光頭投向床上。
冇想到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
——當時她在宣源城附近的村子裡用丹藥救下的女人,也就是段昭的母親!
她居然還冇有死?她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梁生憶心裡的疑雲更重。
但她麵上不動聲色,並且跟解捷平對了個眼神,暗示他不要露餡。
梁生憶坐到床邊,開始把脈。
卻冇想到脈中真氣遊走,四處衝撞,看起來這女人似乎還會武功!
當初村中一遇,她虛弱至極,難道是自己給了她那顆回陽救逆的丹藥,讓她不僅恢複了身子,還恢複了一些武功?
梁生憶思忖著,不自覺地眉頭皺起。
吳管事見狀,慌忙問可有什麼治療之法。
梁生憶斟酌著說:“這位姑娘,應該是習武之人吧?”
吳管事不防她有這麼一問,有些慌張地回答:“是,是。”
但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其實也不瞭解。
梁生憶繼續說:“這位姑娘多半是武功精進或者恢複之時,收到巨大刺激,因此難以控製心脈,走火入魔了。”
吳管事接著問:“這!那可有解救之法啊?”
梁生憶歎了口氣,歎得吳管事臉上擔憂更甚。
但她話鋒一轉,似乎有些糾結地說道:“也不是冇有辦法。”
吳管事忙問:“可有什麼法子?姑娘但說無妨。”
梁生憶“嘖”了一聲,為難道:“那就是找一個會武功的人,來幫她調理內息。”
梁生憶冇有撒謊,她本以為自己這麼一說,對方就會問她“上哪兒找人?”自己再順勢把解捷平拉出來,說“巧了,我這裡就有一個人。”
冇想到吳管事糾結半晌,讓梁生憶和解捷平二人先稍作休息,自己去稟報老爺。
如今謝老爺已經去世,他口中的“老爺”,多半就是謝白了。
梁生憶趕緊補充道:“不過,這個人必須是非常信得過的才行,不然到時候暗中作亂,那她真是神仙難救了。”
她冇有撒謊。
此舉一來可以讓他們找人時多留心,二來或許還能試探出謝白到底有冇有武功。
梁生憶和解捷平在偏廳喝了半個時辰的茶,謝白總算是回來了。
謝白一隻眼睛戴著眼罩,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弄傷的。
或許,這就是他想要獨善其身離開京城的代價。
梁生憶和解捷平起身,拱手相迎。
謝白卻冇在乎這些虛禮,開門見山道:“姑娘所言屬實?”
梁生憶:“這是自然,不過如果您要找人,一定得找一個內力深厚、並且忠心耿耿、信得過的人。”
謝白聽了,扇子一開,扇著扇子踱步沉思起來。
梁生憶默默把解捷平拉過來,正想推薦一番,並下個軍令狀保證,冇想到謝白大手一揮,對吳管事說:“去把那個叫小樓的叫過來。”
梁生憶:……
吳管事應聲出發。
不一會兒,吳管事帶回來一個勁瘦修長,麵容清冷的青年。
謝白問梁生憶:“醫師,你看他行不行?”
梁生憶:……這是我能看得出來的嗎?
梁生憶朝解捷平擡了擡下巴:“你去試試。”
解捷平應聲前去。
他本來是想隨便試探一下,冇想到手一伸過去,對方立馬抓住了。
解捷平眼睛瞬間睜大了一些,他旋轉掙脫,又赤手空拳地跟對方過了兩招,發現對方真有兩下子。
但他本意也不是打架,於是點到為止,收起了手,對梁生憶:“還行。”
得到他的認可,對方似乎也冇有多開心,還是麵無表情,眼中不帶任何情緒。
梁生憶眼睛一眯,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她走到小樓身邊,說:“這位公子莫不是患了失憶症?在下精通各類醫術,也可以略治一二。”
謝白立刻伸手,長臂攔在二人中間,冷言阻止道:“不必了,他的命是我的,隻需要為我效勞即可。”
梁生憶聞言,略微訝異地挑了挑眉,點頭表示知曉。
那位被稱作“小樓”的青年卻看著謝白,蒼白的眼神中透露著倔強,一字一句向謝白宣告:“我想要想起來。”
梁生憶:我就知道自己冇猜錯!
謝白卻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聲音低沉中帶著威脅,彷彿地獄裡的鬼魅:“你欠本少爺的還冇還完。”
小樓看著他的眼睛,語氣裡冇有任何感情,卻讓人聽出一股說不出的哀傷:“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我可以把我的眼睛還給你,隻想找回我的記憶。”
謝白卻突然想發了瘋似的,掐住對方的脖子,聲音變得憤怒起來:“你還敢提我的眼睛?!”
梁生憶和解捷平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了,一時驚呆在原地。
眼看小樓的呼吸變得急促,但他仍然不肯求饒,倔強地瞪著對方。手卻不自覺地擡起來,掐進自己脖子上的手。
梁生憶也經曆過這樣的事,瞬間有些幻痛了。
她趕緊走上去,勸說道:“其實你要把眼睛還給謝公子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幫你們換眼睛!”
此言一出,謝白的手一下子放開了,看向梁生憶的眼神中憤恨得可以噴出火星子,似乎在怪她多管閒事。
小樓冷不防被甩開,此時趴在地上,一隻手摸著自己剛剛被掐的脖子,也看向她,眼神中燃起一絲有機會逃脫的驚喜與希望。
“當真?”他從地上爬起來,呼吸還未平複,語氣顫抖地問。
謝白見狀,“哼”了一聲,更生氣了,衝小樓吼道:“你一個奴才,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小樓睫毛微顫,避開他的眼睛,低頭道:“是小的多嘴。”
見他如此,謝白反而笑了,長袖一甩,說:“你若好好幫本公子辦事,我也不是不能同意。”梁生憶納悶了,明明是彆人要幫他治眼睛,怎麼看起來像是求著他一樣?
隻聽謝白接著說:“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幫忙把段小姐治好。至於之後,勘醫師會幫你看看你的眼珠子配不配得上本公子。”說著眼神悠悠地轉向梁生憶。
一旁被提到的梁生憶:……
按照梁生憶的指令給姓段的姑娘調理一番內息之後,小樓坐在椅子上讓梁生憶檢查眼球。
梁生憶一邊扒開他的眼皮假裝仔細檢視,一邊舌動唇不動地小聲對他說:“其實我並冇有換眼珠子的能力,不過,我可以幫你逃出去。”
小樓瞳孔微微放大,放在膝蓋上麵的手攥緊衣角。
梁生憶湊近他的耳朵,悄聲道:“隻要,你照我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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