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睿幄憶平生 救人與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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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與反轉
三人在姻緣村歇息了一晚上,繼續趕路。
陽光正好,三人走在路上,哼哼小曲,偶爾互相打趣,氣氛倒也融洽。
梁生憶眼神很好,走著走著發現了前麵不對勁:“那邊那個人在乾嘛?”
解捷平把手放在額頭擋住陽光,朝她指的方向眯著眼仔細看了看。遠處一棵樹上,有個人像被曬的衣服一樣直直地掛在繩子上。
解捷平登時瞪大了眼睛:“好像在……上吊?”
庭不動眼神突然凜厲,朝梁生憶指的方向射出視線。瞄準目標後,她一個飛鏢飛了過去,樹枝上的繩子應聲斷裂。
隻聽“啪嗒”一聲,繩子上的人摔了下來,隨之響起的是一聲慘叫。
庭不恫連忙跑過去檢視對方有冇有受傷。
解捷平卻不慌不忙,搖著頭歎息一聲道:“其實我覺得,對有些人來說,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
梁生憶不置可否,隻好奇道:“你對這種事很有感觸?”
解捷平像是又在故作深沉,一臉沉痛地點點頭。
梁生憶在他麵前打了個響指,收回他的思緒,說:“也可能被逼的呢,不如咱們去看看。”
二人走過去,那個尋死的書生正在罵罵咧咧誰把他繩子割了。
對方指著庭不恫鼻子罵:“是不是你弄壞了我的繩子?你叫什麼名字!”
庭不恫還是一如既往地老實回答道:“庭不恫。”
書生十分不理解:“這個時候說什麼方言?這有什麼聽不懂的。”
解捷平蹲下身去,激動地握住他的手,覺得自己找到了知音:“你也覺得這是方言對吧?”
梁生憶翻了個白眼:這傻子也算是找到同頻的人了。
庭不恫也半蹲下身,問那書生:“你為什麼要想不開要尋死啊?”
解捷平憐憫地看向他:“是不是得了什麼絕症啊,哎,可憐的娃……”
隻聽書生一臉生無可戀道:“科舉考試的書太難了,學不會,背不下來。”
解捷平頓時換了副麵孔,怔怔地鬆開了書生的手,不願相信自己聽到的:“就這?”
梁生憶聳聳肩攤手作得意狀:你看我說什麼吧?
書生卻搖搖頭,望天悲傷,泫然欲泣道:“你們是不會理解這種痛苦的。”
解捷平大拇指指著旁邊梁生憶說:“她理解,她也要進京趕考來著。”
梁生憶趕緊擺擺手否認道:“我不理解,我過目不忘,不用背書。”
書生聽了這話,虛弱地笑了笑,由衷地感謝道:“謝謝各位,上吊前聽到這番話,打結更有力氣了!”
說著就站起來,又要開始給繩子打結。
解捷平趕緊攔腰抱住他,阻止他的舉動。但不知道是他著急用力過猛,還是書生太過柔弱,居然一不小心把書生推倒在地了。
解捷平急忙道歉。
他正要拉書生起來,庭不恫突然指著書生的脖子,驚訝到結巴:“他,他脖子上有一顆痣!”
梁生憶和解捷平不懂她想表達什麼,看了眼書生的脖子,不明所以地附和道:“是啊。”
庭不恫看向梁生憶說:“你脖子上也有一顆痣!”
梁生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脖,發現居然真的有一顆痣。
為了造成誤會,她趕緊說明:“純屬巧合,我跟他冇有任何血緣關係。”
庭不恫磕磕巴巴道:“你,你不是男子嗎?”
梁生憶眼睛都無神了:……罵得好臟。
梁生憶垂下半邊眼皮看向那書生:“你看我像男子嗎?”
冇人拉他起來,書生還在地上癱坐著,聞言茫然地擡頭確認了一眼梁生憶秀麗的容貌,毫不猶豫道:“一看就是女子啊。”
梁生憶又麵無表情地轉向解捷平:“你看我像男子嗎?”
這問題問得解捷平都有點動搖了:“難道你真的是男子?”
梁生憶翻了個白眼,後悔自己對解捷平的智商抱有幻想,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不,是。”
解捷平那邊還在糾結她說的到底是“不是”還是“不,就是”的意思,梁生憶突然想到了什麼,目光炯炯地看向庭不恫:
“等等,你之前說的要幫我守住的秘密,不會就是這個吧?你以為我是男子?”
所以庭不恫纔會在她主動提出睡一張床的時候說自己不尊重她?
庭不恫心虛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梁生憶絕望了:還以為她知道什麼關於藥王穀和雪汝山莊的內幕呢。
如此一來,之前庭不恫一直不願意跟自己睡一起就說得通了——原來不是有潔癖,而且覺得男女有彆。
庭不恫明白自己搞錯了監視對象。梁生憶和解捷平也不是傻子,自然也反應了過來。
梁生憶再看地上這個書生,確實有幾分庭不恫原先想象中那般“遊手好閒、好吃懶做、心比天高的酸書生”的樣子。
庭不恫冷著臉隨便挑了幾個特點試探:“你是不是接了進京趕考的任務,而立之年,平時喜歡書生裝扮、吟詩作對,愛吃紅糖饅頭,脖子後麵有一顆痣?”
書生立馬反駁道:“誰說我接了這個任務,我冇接!我隻是說可以考慮!還有,我明明隻到弱冠之年,你哪隻眼睛看我像而立之年了?”
梁生憶覺得在“遊手好閒、好吃懶做、心比天高”的基礎上,還得加上一個“囂張跋扈”。雖然這一點自己有時候也挺符合的。
她之前說要進京趕考,隻是情急之下的藉口,冇想到誤打誤撞對上了庭不恫的目標特征。
庭不恫聽到書生的回答,二話不說用地上的繩子把他的手腳綁了。
她站起身,儘管十分不願意,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我要找的人,我特意改了兩個資訊,但他都說對了。”
反正已經暴露了,庭不恫乾脆破罐子破摔,直接一股腦說了出來:“師母說,如果他冇有異動,就默默監視他保護他;如果有異動,就立馬把他帶回去。他現在想上吊,這算是有異動嗎?”
解捷平心累地攤手:“這不廢話嗎,這都不算什麼算?”
梁生憶卻過來一把將解捷平推開,假裝出一口雄渾的男低音,一本正經搖搖頭道:“不算,因為我纔是你要找的人。”
空氣安靜了一瞬。
在安靜的時間裡,解捷平眼睛咕嚕嚕地轉,他在思考,思考這麼明顯的把戲不會都能騙到庭不恫吧;庭不恫在思考,思考如何能讓梁生憶自己承認在騙她;梁生憶也在思考,思考怎麼樣才能讓庭不恫帶她迴雪汝山莊。
庭不恫突然伸出一隻手向梁生憶前麵襲來,梁生憶眼疾手快地雙手交叉擋住,震驚地問:“你想乾什麼?!”
庭不恫又立馬轉頭,冷不防地伸手,隔著衣衫掏了書生的下麵。
書生被綁著手無法反抗,活生生被她抓住了命根子。
梁生憶目瞪口呆。
解捷平呆如木雞。
書生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而後他發瘋似的蹬著雙腿大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乾淨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這激昂的背景音中,庭不恫淡定重新站起身,向梁生憶道:“他確實是男的。你願意讓我……”
梁生憶立馬雙手交叉,拒絕道:“我不願意!”
庭不恫給了她一個“我就知道”的眼神,而後磨刀霍霍向書生。
在她舉起手掌的時候,書生就開始求饒道:“姑娘,你怎麼樣我都會配合的,不要動粗啊,我……”話還冇說完,庭不恫的手刃就照著他脖子利落一敲,書生立馬暈了過去。
庭不恫把之前開路的五兩銀子遞給梁生憶。梁生憶把雙手背到身後以示拒絕,一副“你不帶我走我就不收”的倔樣子。
庭不恫又把錢袋丟給瞭解捷平,說了聲“照顧好她”。解捷平眼裡閃爍著貪婪的光芒,野狗搶食般接下。
庭不恫把書生抱起來,甚至還雙手掂了掂,似乎毫不費力。
而後她轉頭向梁生憶道彆,眼神溫柔:“之前的事多有抱歉,如果知道你是女子,我一定不會拒絕你的,害你身陷囹圄。作為補償,這段時間的飯錢住宿費就不用還了,開路剩下的錢也給你們作盤纏。後會有期。”
梁生憶拉著她的袖子,拚命擠出淚花,顫抖著嘴唇衝她搖頭,不讓她走。
庭不恫狠心掙開。
梁生憶直接抱住庭不恫的一隻腳,原地盤腿坐下。
庭不恫用力掙脫而去,“刺啦”一聲,裙襬被扯下一塊,庭不恫隻回頭看了一眼,就毫不留情地禦著輕功瀟灑離開了。
隻在風中留下一句:“後會有期!”
梁生憶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一塊殘布,扭頭衝解捷平喊道:“你不是輕功了得嗎?快帶我追上她!”
解捷平卻冷靜道:“追上也冇用,現在的首要的問題是,我們進不去。雪汝山莊的外麵是一片鬼獄般的濃霧密林,不僅有豺狼虎豹,還機關重重,旁人根本找不到路,進去就是送死。就算追上她,到時候我們道路難尋,還是死路一條。”而且現在他倆加起來還打不過庭不恫,若她執意要走,誰也攔不住。
梁生憶當然知道,所以她更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了,因為庭不恫是目前唯一一個有可能帶她進去的人。
她急得一路追在庭不恫身後,迎著風大喊:“庭庭姐!庭庭姐!你帶我走吧庭庭姐!冇有你我怎麼活啊庭庭姐!”
腳上不小心絆到了一塊石頭,她摔倒在地,表情悲慟,向庭不恫離去的方向無助地伸出五指……
天地蒼茫,卻彷彿隻剩她一個人。眼角滑落一滴淚水,打濕了殘存的塵埃,徒留少女在原地等待。
解捷平抱著手悠閒地走了過來。
他幸災樂禍道:“好了,現在你的‘捷徑’也冇了,安心跟我走‘彎路’吧。”
梁生憶看著庭不恫身影漸漸淹冇在遠處,最終消失不見,徹底冇希望了,便瞬間收起悲傷情緒。
她弓著背坐在原地,看著庭不恫離去的方向,似乎在思考下一步怎麼辦,又似乎在後悔自己錯失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思緒一明朗,她就發現自己原先的想法顯得十分可笑。
原來,在她一廂情願不想把庭不恫牽扯進來的時候,她本身早已經牽扯了進來。
早知道剛剛給她射幾個麻醉針了。梁生憶突然想。至少這樣她就跑不掉了。
但是如果庭不恫有心隱瞞,就算把他們帶進密林,在裡麵同歸於儘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真到了那種地步,她們就徹底做不成朋友了。
正在她陷入沉思時,解捷平走到梁生憶麵前,蹲下來,牽過她的手,看著方纔她撲倒在地時不小心蹭破的手掌,歎了口氣。
他從懷裡掏出之前冇用上的手帕,耐心又仔細地幫她清理了傷口,然後又掏出一瓶傷藥,細細給梁生憶塗上。
梁生憶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冇有動作。
解捷平在她麵前彎下腰說:“還有力氣走路嗎,要不我揹你?”
先做好動作再問,既顯示出誠意,對方直接答應也可以順理成章地爬上來,不怎麼尷尬。
他側著臉看過來的眉眼,讓梁生憶忽略了他的眼罩和臉上的布,隻是陷入他的眼睛裡。
她愈發看不懂這個人了。
也可能,隻是因為庭不恫臨走之前把錢袋丟給他,留下的那一句“照顧好她”?
梁生憶爬上解捷平寬闊的背,少有地安靜下來。
解捷平以為她還是心情不好,打趣道:“看吧,這就是想丟下我走捷徑的下場,受傷也是活該。要我說,你就應該再吃點苦,才知道鍋是鐵打的。”
梁生憶終於舒服了。
對方不罵她兩句,她總覺得渾身刺撓。
在朝廷當太醫勾心鬥角慣了,收賄賂什麼的都司空見慣,借刀殺人也是常有的事。但是有人單純對她好,她總覺不適應。
梁生憶湊近解捷平的耳朵,聲音甜甜的:“有捷平哥哥的徑也是‘捷徑’嘛~”
解捷平不說話了,耳朵卻悄悄紅了。
梁生憶:這麼好撩?大意了,敢情還是個純情少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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