韁繩 第2章
陸與溫的性格含蓄內斂，輕易不表露自己的心結。
可捏著手機望著發給商若寒的訊息沒有回應，他還是有些空落落，自問這兩年來對商若寒雖然說不是無微不至，但也算是儘心儘力，可還是走到這一步。
陸與溫多多少少還是受到些儒家思想的禁錮，有些大男子主義，當初和商若寒剛在一起的時候，就一眼認定了要和商若寒共度餘生，所以才會事無巨細的考慮好一切的後路。
可商若寒大概是天性愛自由，並不喜歡這種按部就班的生活。
“若寒，你開開門，我們說說話好嗎？我看你狀態不太對。”高至炘站在商若寒門外，敲著門。
“你走！”商若寒略帶哭腔地趕人，她目前的狀態實在是不想見任何人，本來出來遊玩就是想散心，把家庭戀愛工作都拋諸腦後，可全然被她母親的一通電話給打亂了。
商若寒趴在床上埋頭痛哭。
有一種想逃卻又怎麼也逃不開的無力感。陸與溫這時候又不合時宜的打來電話，他心跳的厲害，就好像從來沒這麼緊張過。
“喂？若寒，你什麼時候回來？”陸與溫居然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打過來這種尋常的問候，商若寒幾乎都要笑了。
“嗬。”商若寒冷笑一聲，結束通話了電話。
陸與溫呆呆的望向被結束通話的電話界麵，有些不知所措。
商若寒餓得肚子咕咕叫，想出門找點吃的，開啟門發現高至炘還靠牆站在門邊，等了她很久的樣子。
高至炘比起從前，樣子變了很多，瘦了也高了，黝黑的麵板也變的白了些，他就站在那裡，左腿微微彎曲，右腿伸直，眉頭微皺，像是在思考。
看到商若寒開了門，他快步起身奔向她，卻因為站太久了有些趔趄。“若寒，你是不是餓了？”
開門第一句話居然是關切。
“我要是今天不出門，你還打算在這等一天嗎？”
“也不是不行。”高至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
“你走吧。”商若寒說完就一直往前走，話還是很冷，可高至炘依舊熱情似火，總是隔著一段距離跟在她身後。
走了一段，商若寒停下腳步，扭過頭：“高至炘，我們之間早就已經結束了，你也不必糾纏，我也不會回頭，就這樣吧。”
不知怎的，商若寒說出這話突然感覺心特彆痛，眼淚幾乎都要奪眶而出，她隻能快步離開酒店走廊。她一貫都是吃軟不吃硬的，雖然外表看起來冷若冰霜不好接近，可內心柔軟至極。
所以這也是她爸媽最能拿捏她的一點，從小的打壓愧疚式教育，讓她一身反骨卻又逃不出這樣的家，所以她一直都很彆扭，對待感情也是如此。
陸與溫知道商若寒去了渝市，因為那是他們一起計劃很久的旅行，但他似乎每一步都計劃好了，不會輕易隨性的飛去另一個陌生的城市。
“與溫，你還是去找若寒吧。”陸霆小心翼翼的勸。
“她會回來的。”陸與溫信誓旦旦。
“那你不怕她在那裡遇到什麼人。比如她的理想物件，前男友之類的…”
“我要是去了，我工作怎麼辦？社保，勞保，公積金，看病統籌，這怎麼說放下就放下？”
陸與溫恍了恍神。
“若寒，我們當初分手，也隻是因為我們聚少離多，我沒有放棄我們的感情，我相信你也是。”高至炘緊追不捨。
“你想多了，我早就放棄了。”
“連帶著所有的親情友情，一起都舍棄掉了。”商若寒心裡想。
商若寒不喜歡被人糾纏，也不喜歡繁瑣多餘的儀式感，她其實是一個很淡很淡的人，沒有特彆喜歡的東西，也沒有特彆喜歡的人，她想這輩子隻為自己而活。
可父母那邊，真的放不下，所以她一直活在糾結的世界裡，無數個夜裡回想起從前那些不愉快，她都會驚醒。
她就這樣一個人，在這孤寂的世界裡走了二十六年，高至炘，陸與溫，沒有一個人能真正走進她的內心，她的世界。
她就像遊無所依的孤魂野鬼，外麵套著一層人皮，卻始終融入不到這個荒唐的世界。
高至炘不放心商若寒的狀態，他不言不語的跟著她，可卻不曾想商若寒會突然爆發：“我說了，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聲音很大，大到整個樓道都能聽到。
“若寒，我…我隻是不放心你。”高至炘還有點委屈。
“當初我們分手，並不是因為聚少離多，”高至炘停下腳步，而商若寒轉過頭，一步步的倒回來，“反而是因為你生活中距離我太近了，我不喜歡你事無巨細的問我，哪怕是你想給你的父母買一份保險這種小事。”
高至炘在商若寒的步步緊逼下一點點後退：“難道你和我在一起好幾年還不明白我我是一個自私又不喜歡麻煩的人嗎？我不喜歡你這種事事彙報的樣子，我也不喜歡兩個人一起過日子，為了數不清的柴米油鹽，為了點滴雞毛蒜皮都吵個沒完，把我弄成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小女人。”
“你自問對我是問心無愧的，對我是無微不至的，可我受不了，我喜歡自由，為了這種自由，我寧肯連命都不要。”商若寒咬牙切齒地說完最後一句，停下了腳步，高至炘一步步地被商若寒逼到了牆邊。
高至炘被她這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當初自己確實給了她很多壓力，現在也沒有什麼資格再和她討論這些。
“現在我們兩個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以後也不會有，就這樣了，再見。嗷不，是再也不見。”商若寒挑了挑眉，轉身離去。
看著商若寒離去的背影，高至炘遠遠看著，眼睛裡滿是失落。
“老闆，我要一份甜水麵！”商若寒找了一家小店，兀自坐了下來。
“來啦！還請您稍等一下哈姑娘。”老闆操著一口當地方言，熱情洋溢的招待著她，商若寒也點頭回應。
商若寒吃著麵，開啟手機，螢幕上app赫然顯示“你的離職審批已通過。”
商若寒鬆了一口氣，心情更加輕鬆的吃著，突然老闆端了一碟小鹹菜放在她桌上。
“老闆，這我沒點啊。”她笑意盈盈的說。
“這是小店贈送的，希望您吃的開心。”老闆看向商若寒。
“謝謝你啊老闆。”商若寒和老闆有來有往，朝著老闆微微笑。
這地方民風還挺淳樸的，不像她生活的青市，被封建思想荼毒了兩千年之久，以至於她到現在回家還會被指指點點。
隻要一想到青市那一堆擔心事兒，商若寒就心裡堵，她漸漸的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
她想著想著居然覺得有些委屈，便故作堅強的拿起筷子又吃起來，隻是一邊吃一邊落淚，豆大的淚珠滴進碗裡，商若寒怕人發現她的囧狀，便拿著紙巾偷偷擦眼淚，開啟手機轉移注意力。
商若寒急匆匆吃完就離開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記憶總是形影不離，她想忘記，卻總是記得，以至於把自己逼的傷痕累累，搞的遍體鱗傷，就連心都破了個大洞，怎麼補都補不好。
商若寒坐在街邊的長椅上，黯然神傷，忽然覺得自己的生活和這趟旅行都索然無味。
明明以前那麼明媚開朗的一個小女孩，和誰在一起玩都是笑嗬嗬的樣子，怎麼就會覺得索然無味呢。
商若寒不想以後回憶起來的時候都是和陸與溫的雞零狗碎，可湧入腦海的偏偏都是這些，她沒有心情再繼續遊玩渝市，便回到酒店收拾行李。
高至炘忙著出差，隻有第一天有時間，又聽著商若寒說那麼多決絕的話，第二天便開始忙他的工作，不再糾結於商若寒。
商若寒坐飛機回了青市。
她一開啟門，墨點便在門口迎接她。
墨點是她和陸與溫一起養的的一隻美短，黑色的小母貓，通體發黑，所以商若寒帶她回家的時候就取了名字叫墨點。
“墨點，想我了嗎。”商若寒把行李箱放門口，蹲下神摸了摸墨點的毛，墨點也親昵的蹭著她。
“跟我走吧，我們換一個家，以後就跟著我四海為家吧。”
商若寒抱起墨點，放進貓包，帶了些貓糧貓砂就準備出門，墨點似乎感覺到些什麼，老老實實的趴在商若寒懷裡，不吵不鬨。
“若寒，你回來了！”一開電梯門陸與溫就看到背著貓拖著行李的商若寒。
“你這是…”本來一臉興奮的他臉色難看下來。
商若寒不語，隻是拖家帶口的準備去乘電梯。
陸與溫呆愣片刻，突然上前抱住商若寒，商若寒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若寒，你，可以不走嗎？我不希望你走。”
“放手吧。”
“我們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談一談，好不好。”陸與溫把臉深深埋進商若寒的頸窩裡。
商若寒坐在沙發上，一臉淡淡的憂傷。
“你說你想和我結婚，想和我組建家庭，可是你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嗎？”
“若寒，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你相信我，我隻是，隻是，還沒有大富大貴，所以做不到奢侈的生活，但是我一定，一定…”
商若寒質疑的目光襲來，陸與溫忽然覺得自己是在空口說白話。
剛和商若寒在一起的時候，她是一個很快樂陽光的女生，待人接物都沒有很有禮貌，做錯點什麼事情都覺得愧疚，可漸漸的在一起久了，生活歸於平淡，他卻一直沒發現，商若寒是一個懶得交際，懶得生氣的一個人。
“你知道嗎？如果我和你結了婚，你的父母，我的父母都會催促，會有一連串的事情在等著我去做，這些我都不喜歡，這些事情對我來說，就是束縛而已，沒有絲毫用處。”
商若寒就是這樣，和自己有感情羈絆的人，總是沒等說完一件事，眼淚就開始往外流，絲毫控製不住。
陸與溫見狀趕緊拿出紙巾給商若寒擦眼淚，還是被一把推開，因為商若寒不喜歡把自己的軟弱暴露在彆人麵前。
“我用了二十多年都沒能逃出那個牢籠，我還會再跳進另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