韁繩 第3章
商若寒的積蓄不多,她該吃的都吃了,想去的地方都去了,她覺得自己沒什麼遺憾。
但是劉姝言覺得很奇怪,商若寒每個月的工資不少,沒有多少是花在衣服包包還有化妝品上的,也不是每個月都出去旅遊,可每個月都過得捉襟見肘。
商若寒的工資幾乎都被她媽收走了,每次她媽打電話她都心裡一驚,因為她怕又是開口要錢,滿口教育意味,然後就是說父母多麼不容易,整的商若寒覺得自己很愧疚。
一次電話,一次談話,商若寒得用好久才能緩過來,每一次都感覺心在滴血,無法癒合。
墨點反常的很乖,不像以前一樣活潑,趴在窩裡靜靜的看著商若寒和陸與溫二人沉默。
“我是想一輩子逃離那個家的,可你偏偏和我爸爸越來越像。”
陸與溫被噎的無話可說,愣在原地。
“我會離開青市的,我們不會再見麵了。”
“不,若寒,你不能走,我,我會改的…”陸與溫的辯解顯得那麼蒼白。
“當我死了吧。”反正商若寒覺得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可偏偏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落下來。
商若寒素日不施粉黛,因為日常上班的煩心事已經讓她筋疲力竭,每天爬起來通勤已經是極限,洗把臉就是對工作最大的尊敬,她做的不是需要維持體麵接待來賓的行政崗,而是和甲方還有公司其他部門中間的過渡的職業,她幾乎受夠這種受夾板氣能被各方部門找來問責的崗位。
如今是終於結束這一切了,商若寒鬆了一口氣,彷彿長久以來束縛在身上的枷鎖被卸掉,畢竟以前緊張兮兮,戰戰兢兢的生怕丟工作這種事情經常出現在商若寒的腦海裡。
“我這樣的人,怎麼配結婚,怎麼配為人父母,我活該一個人孤獨終老。”商若寒看似是在喃喃自語,可在陸與溫聽來卻句句誅心。
一滴滴的眼淚落在商若寒的手背上,那雙並不白皙纖細的手,那雙飽經滄桑的充滿歲月感的手。
商若寒的心裡大概也是有陸與溫的,說出這些話,她的心就好像被針紮了一樣刺痛無比,可陸與溫並不能與她交心,更不知道商若寒在無數個夜裡無聲的哭泣,無數次的心悸,手抖都是因為些什麼,她不想讓自己將來的孩子變成從前的自己,所以忍痛和陸與溫分離。
可陸與溫不想和上次一樣放開了商若寒的手,陸與溫已經年近三十,他想擁有一個家,可能在權衡了諸多以後發現商若寒是最佳人選,所以不想放手。
陸與溫從來沒走進過商若寒心裡,就像他不知道為什麼商若寒從來不吃蛋炒飯,為什麼沒有親近的朋友。
商若寒眼圈微紅,眼底有淚珠在打轉,看上去楚楚可憐,就算不施粉黛,也是素淨的氣質美女,隻是在平常看來有些高冷,難以接近。
“與溫,我們都互相冷靜一下,可以嗎?我不想大吼大叫歇斯底裡的,失去理智。”
商若寒心裡像堵了一塊大石頭,青市的冬天很冷,冷到睫毛因為沾了淚水都能結上冰碴兒,又恰逢下了雪,商若寒走出單元門,手腳和心一樣,都和零下的溫度彆無二致,冰涼無比。
她的手腳很快就不聽使喚,但還是背著墨點艱難行走,寒風呼嘯著吹過她的耳邊,她聽不清後方的腳步。
忽然感覺到自己騰空而起,不知被什麼人打橫抱起,驚愕之餘,發現來人竟是陸與溫。
“若寒,現在的天氣很冷,你的體質怕冷習慣了,先跟我回家,等升溫了再說吧。”陸與溫的聲音很溫柔,但卻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感覺。
商若寒冷的上下牙打架,她沒有反駁,反而覺得陸與溫的懷抱有點溫暖,好像很久都沒有人抱過她了。
她居然有點懷念這種擁抱,她輕輕地,以幾乎不可察覺的細微靠上陸與溫的肩頭。
陸與溫將她輕輕的放在床上,貼心的蓋上毛毯,溫柔的揉著她的腳,頭也不擡的說著話:“這麼冷的天,我怕你凍著,所以我纔跟著你。”
商若寒像忽然失去了所有能量,她低下頭,一言不發。
“若寒,我知道,你最近半年開始神經衰弱,我看過你的體檢報告,也諮詢過醫生。”陸與溫忽然說。
商若寒擡起頭,眼神裡都是驚恐,居然還帶了一絲感激,彷彿這麼多年的痛苦終於有人能懂了。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最近一個月吧。”陸與溫頭也不擡,依舊在溫柔的揉搓著商若寒冰涼的腳。
“我知道,我做的不夠好,瞻前顧後,按部就班,不敢往前一步,我…,不過若寒,我絕對不乾涉你的自由。”
商若寒一慣心軟,又恨自己不夠決絕,所以才把自己搞成這副糾結軟弱的樣子。
她又無奈的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想逃,又不知該逃去哪兒,糾結來糾結去,最後的結果隻能是自己抱著腿無助的坐在床頭唉聲歎氣。
“我知道你喜歡自由,我保證,以後隻做你強大的後盾,好不好。”
商若寒什麼都沒說,隻低著頭在默默思考。
自己為什麼愛自由呢,她無緣無故的享受著陸與溫對自己的好,自己還給他的是冷漠,隻是因為自己想逃避,就拒絕他的求婚。
可自己內心真的是想和陸與溫在一起的嗎?還是想一直享受他的無微不至的照顧?
陸與溫的家庭是青市普通小康水平,父母從小的鼓勵式教育讓他看起來很陽光穩重,唯一不足的大概是父母給他灌輸了太多獨生子應該承擔的責任思想,導致他穩之又穩,不想打破自己穩定的可行性計劃。
商若寒糾結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
商若寒剛一擡起頭準備說話,陸與溫濕熱的嘴唇便貼上來堵住了她的嘴。
陸與溫這種人,大概是體會不到我內心的糾結和內耗的吧,商若寒心裡想。
陸與溫的吻技很差,就好像他隻會用舌頭攪亂商若寒的口腔,絲毫帶不來讓人想接吻的**,這個吻持續了一分鐘,一直吻到商若寒嘴唇發麻。
“我去渝市的時候,碰到了高至炘。”商若寒慢慢擡起頭,語氣溫柔的說著。
陸與溫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還果真讓陸霆說中了!
“那,後來又發生了些…”
陸與溫隻知道高至炘是商若寒的前男友,具體的情況他沒有瞭解過。
“他是我的初戀,是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十八歲那年開始的。”
陸與溫遞水杯的手頓了一下,居然是五年,成年後的第一個物件,就談了五年,自己錯過了她最好的五年。
“那又是為什麼會分開呢?”陸與溫遞上一杯熱水,語調很平淡的問。
商若寒接過水杯,兩隻手環上,溫暖著她那早已冰涼無比的雙手,水蒸汽向上飄到她的金屬眼鏡上,形成了一層白色的霧。
“可能因為他太想把我規劃進他的未來,他的大事小情,都事無巨細的和我說,哪怕是想要給他母親買一份保險這種事情。”
商若寒喝了一口水,“可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歡操心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事情,我們隻是在交往,而不是已經結婚,那個時候他甚至想到了我們雙方父母的未來。”
陸與溫臉色說不上難看,但是也不是那麼好,他也早就想到了這些,隻是一直沒說而已。
“因為他覺得我姐已經嫁的很遠,所以覺得他和我未來是照顧我父母的主要力量。可我是一心想要逃離的,我知道,在你們心裡我可能就是不孝,冷血,可我真的不想讓任何人提前給我傳播焦慮。”
商若寒的神經很脆弱,十幾年如一日的壓抑,父母對她時好時壞的疼愛打壓讓她反叛心理倍增。
她看不慣父親的大男子主義,也看不慣母親那唯唯諾諾的小媳婦樣子,她曾經發誓這輩子都不要變成母親這樣,可屢次心軟,次次把自己逼到絕境。
“你,也是一樣,會給我傳播焦慮,也越來越像我那對讓我壓抑,讓我窒息的父母,所以我想逃。”
陸與溫靜靜的聽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沒體會過這種家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但是他能感覺到商若寒想逃離的這種心情,很迫切。
商若寒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種性子會讓高至炘和陸與溫念念不忘,或許是她價效比比較好吧,沒什麼額外花銷,兩個人出去約會吃飯都是aa製。
“我也沒指望你對我有多少愛,大概我是你交往過的所有女生中最合適的一個吧。”商若寒語氣透著一股淡淡的死感。
陸與溫第一次聽到商若寒給他傾訴了這麼多,畢竟在一起這麼多年,商若寒給他的感覺都是人淡如菊,從不向他抱怨,今天和他說了這麼多,真已經是破天荒了。
“若寒,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呢,我…”陸與溫想辯解,可想了想,自己和高至炘並沒有什麼不同,本來就都是在商若寒脆弱的神經上再來一擊。
“那我問你,你和我在一起這幾年,你瞭解我嗎?你知道我最喜歡的事是什麼嗎?你知道我最厭煩的事情又是什麼?”
陸與溫答不上來,好像兩個人在一起好幾年,他都沒發現商若寒到底喜歡什麼,商若寒也從沒開口向他要什麼東西。
他湊上前,將商若寒緊緊的抱在懷裡,商若寒第一次看到陸與溫流下眼淚,不知道是不甘心還是心痛。
“對不起,若寒。”陸與溫有些哽咽,“這幾年我虧待你了,我都不知道你心裡憋著有這麼多的事。”
陸與溫用力的抱著商若寒,就好像要把她揉進身體裡。
“咳、咳”商若寒被緊緊的抱著,幾乎就要喘不過氣,這是她第一次敞開心扉,和彆人訴說這些陳年舊事,說出來還有些難為情。
陸與溫鬆開商若寒,把手放在後背出摩挲著商若寒,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那你和高至炘,還會有複合的可能嗎?”
陸與溫的臉刷的一下就紅溫了。
商若寒看著他,幾乎要憋不住笑:“要是複合的話,早在兩年前就複了,何必等到現在?你應該問的是,我們兩個還有沒有複合的可能。”
陸與溫剛想張口,商若寒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一個月的分手冷靜期,看你的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