韁繩 第 26 章
商若寒不止一次的想過死。
她想過跳樓,但是擔心麵目全非,想過吃藥,結果那時候安眠藥是管-控的,想過跳河,又覺得自己如果沒被人發現最後變成巨人觀,最後想起來和初中那時候傻傻的自己一樣,想割腕自殺,心想至少這樣死的好看一點。
她呆愣愣的盯著自己的手腕,白皙透光,幾乎可以看得見自己的血管。
或許再打量著在哪裡下刀合適,“我即將自由了,你為我高興嗎?”
她一貫喜歡自言自語,她的人生沒有聽眾,她的話都是說給自己聽的。
浴室裡的溫度加上蒸汽,溫度太高,商若寒有些眩暈。
當她看著自己手腕處的鮮血隨著口子流出,在熱水裡快速擴散開來的時候,強烈的求生欲讓她忽然就不想死了。
她用儘最後的意誌下意識地撥通了傅俊良的電話,大概是覺得傅俊良有她家的備用鑰匙,可話還沒說完,手機啪嗒就掉在了地上。
“俊…良…”便因為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傅俊良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傅家悠哉悠哉的吃水果,商若寒突如其來的電話又失聲讓他頓覺大事不妙。
他不管不顧的開車飛奔回月鷺灣,拿了鑰匙便直奔商若寒家。
焦急的開啟門的時候,映入他眼簾的是穿著浴衣手伸進浴缸裡,整個人靠在浴缸上已經失去意識的商若寒,浴缸裡的水也已經染成了紅色。
傅俊良驚的失了神,隨即反應過來,從水裡撈出商若寒的手緊緊捏著,抱起她開車去了醫院。
一直到手術室外麵,他手還是在顫抖。
傅俊瀅給他打電話,他幾乎都聽不到,隻一個勁的擔心商若寒,最後還是醫生提醒他才注意到。
他掛了電話,湊上前去,“醫生,她,沒事吧?脫離生命危險了嗎?”擔憂讓他的兩條眉毛擠到一起,就像一個對勾。
“大夫,用最好的藥,不用考慮錢,一定要救救她。”
“是這樣的,幸虧送來及時,若再晚個幾分鐘,就連神仙也救不回來了,現在是脫離生命危險了,不過醒來的話,可能需要點時間。”
“幾天?”
“有可能天,也有可能十天八天,她失血太多了,意識也受到一定程度損傷,能救回來已經是萬幸了。”
傅俊良眼神有些呆滯,偏偏這時傅俊瀅的電話又打進來,他一下回過神。
“喂,什麼事?”
“這麼著急就走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啊?爸媽和哥都在問呢,剛回來就不著家。”
“姐,你來一趟省立醫院七樓,我在這等你。”
“醫院?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傅俊瀅的語氣明顯帶了些焦急。
不等傅俊瀅說完,傅俊良麵無表情的掛了電話。
傅俊瀅急匆匆趕來的時候,看到傅俊良肩膀上沾染的血跡,眼睛一下瞪大了,她湊上前仔細檢查著傅俊良身上是否有傷口。
“俊良,你這是怎麼了,你身上這血是怎麼弄的?怎麼了,說話啊!”
傅俊良呆呆的,似乎是在回憶在商若寒家的那一幕。
“姐,是商若寒的血。”傅俊良見到傅俊瀅那一刻,第一次表現的像個無助的孩子。
“啊?她怎麼了?”
“她自殺了。”
傅俊瀅想起那個站在自己眼前永遠不卑不亢,笑起來如沐春風,身上的光芒看起來與世無爭的如月亮一般暗淡不起眼的商若寒,溫柔嫻靜的氣質,卻有一顆執拗與眾不同的心。
她剛剛意識到,那顆原本照亮她弟弟的月亮差點就隕落了。
“那是,為什麼?”她輕輕拍了拍傅俊良的後背表示安慰。
傅俊良抱著頭撓了撓,“我不知道。”
“我趕到的時候就發現她已經昏迷不醒了,醫生說她若是再晚幾分鐘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傅俊瀅隻能繼續輕拍傅俊良的後背,輕輕安撫。
“我平時隻是覺得她淡淡的,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可我沒想到她真的會選擇這樣一條路。”
“她既然選擇給你打電話,那就說明她本不想死,要不然也不會喊你去救她的,俊良,你在她心裡還是挺重要的。”
傅俊良聽到這有些難以置信,他想起一年前商若寒準備去加拿大之前,曾擁抱著他說不曾喜歡過他,希望他把自己錦繡光明的前途掰回來,所以他才會心甘情願按照父母的安排去了英國。
“俊良,我的生活軌跡從今以後也不會再有多大的變化,可你不一樣,你還有更廣闊的天地去闖,我希望你回來的時候帶著滿身的學識,還有做什麼事都有一往無前的勇氣。”
傅俊良現在想來,商若寒那時候大概也是在最後囑托他吧。
“姐,我真笨,我一直都沒意識到,她其實一直都是這麼低落。”傅俊良弓著身子坐在長椅上,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俊良,你喜歡她嗎?”
“姐,我喜歡她,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沒有什麼理由的喜歡。”
“你幫我瞞著爸媽和哥哥好不好,我想這幾天安安靜靜的陪陪她。”傅俊良兩隻眼睛淚汪汪的,看起來有些無辜。
是啊,喜歡一個人哪裡需要什麼理由,隻因為這個人就是她自己,所以他才會喜歡,傅俊瀅笑吟吟的看向傅俊良,她這個一貫愛自由,風流成性的弟弟,如今為了一個人收了心,她倒也感到一絲欣慰。
“家裡那邊我幫你頂著,你安心陪她吧,這輩子能遇到一個自己認定喜歡的人不容易。”
傅俊良回想起商若寒的日常,她總是把自己的時間安排的很滿,總是讓自己變得很忙碌,讓自己看起來無情無欲。
他趴在商若寒床畔,看著她躺在床上毫無生機的樣子,夾著儀器的右手微微有些動作,也許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商若寒的臉上浮現出汗珠。
傅俊良擡眸,兩隻眼睛迷茫的盯著她,他輕輕的擦去商若寒臉上的汗,呆呆的守著她,這是商若寒搶救回來昏迷的第四天,若是再毫無反應,傅俊良也要崩潰了。
“若寒,我可以接受你不和我結婚,我也可以接受我們兩個沒名沒分,我什麼都可以接受,我隻要你好好活著。”
“我隻要你活著,活著就好。”
“你是不是不想回來啊,你回來吧,求你了,若寒。”傅俊良把頭輕輕的靠近病床,戀戀不捨的蹭著商若寒那毫無血色的胳膊。
商若寒像是聽到了一般,手指再次輕輕動了動。
傅俊良很激動,他快速地擦了擦眼淚和汗水,握住了商若寒的右手,“若寒,你聽得到的對不對,你醒了對不對。”
終於,她睜開了眼睛。
商若寒的左手纏著厚厚的繃帶,受傷過後根本擡不起來,她緩緩動著右手,撫摸著傅俊良的臉。
“俊…良…”
“我在,我在。”傅俊良忙不疊的握住她的手,應上商若寒的呼喚
含著淚,帶著笑,有一種喜極而泣的既視感。
“若寒,你把我嚇死了。”
“幫我跟單位延長事假吧。”她擡起眼看向手機。
傅俊良哭笑不得,商若寒經曆生死,醒來第一件事居然是向單位請假,他聲音溫柔的和商若寒說著,“好,我這就辦。”
“若寒,你多嚇人啊,你把我擔心死了,還想喝點水不?”
傅俊良回國後見商若寒第一麵,居然是在醫院裡,恍惚間隻覺得如夢初醒。
商若寒不想說話,隻一味轉著眼珠看向四周,“謝謝你,俊良。”
雖然到最後是自己放棄了這個想法,可還是傅俊良救了自己,商若寒潛意識裡已經把傅俊良當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傅俊良很自然的把床頭搖起來,讓商若寒靠坐在床頭,能舒服點。
旁邊床的因為呼吸道感染而獨自輸液的女人羨慕的看著商若寒享受著傅俊良無微不至的照顧。
“姑娘,你可真幸福,你男朋友可真體貼,這幾天忙前忙後的,一句怨言都沒有,還年輕又帥氣,好福氣啊。”
“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弟弟…”
“聊什麼呐,你剛恢複,可不能受勞累,好好休息。”傅俊良拎著買回來的湯進門,放在床頭桌上。
溫柔的給她帶上圍兜,“來,喝一口。”商若寒擡起手想自己來,卻忘了自己左手一點力氣都沒有。
“我給你端著,你用右手自己喝。”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說你男朋友體貼入微,多幸福,遇到這麼好的男人就嫁了吧。”
“他真的不是…”
“再喝一口,這湯是你最喜歡吃的那家店做的。”傅俊良把湯碗舉的更高。
傅俊良很好,就我不好。
商若寒心裡思量著,自己三十歲的時候傅俊良才二十五歲,自己的生活軌跡,以後就是工作,旅行,繼續工作,繼續旅行,可傅俊良並不是這樣,他的人生除了出國留學鍍金,還有家裡的企業管理,各種家族聚會,世界旅行,這份感情,她不敢奢望,也不敢翹腳期盼能夠進入並駐足。
“若寒?想什麼呢?”
商若寒回過神,“沒,沒什麼。”她有太多的顧慮沒辦法說出口。
傅俊良似乎能看出商若寒心裡有事,他識趣的沒有問,但是從這次他似乎能感受到商若寒的生命力和活力在一點點的消散和流逝,有什麼樣的苦痛,能比得上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喜歡的人漸漸的走向死亡呢?
傅俊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讓商若寒放棄死亡,但是他想試一試,即使這條路並不好走。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國了,課程不是還沒有結束嗎?”
“放心吧,課程都學完了,現在隻需要寫論文了。”
“那就好,彆耽誤學習。”
傅俊良嗬嗬笑,“若寒,你真可愛,除了工作就是學習。”
商若寒隻覺得自己心力交瘁,沒什麼動力,她也找不到生活和存在的意義,所以想一走了之,在最後的關頭又後悔,又想起傅俊良。
傅俊良沒有勸她,也沒有指責她,帶給她的隻有陪伴,傾聽,他就像一個十分合格的聆聽者。
“若寒,彆怕,一切有我在。”
這是他對商若寒最直白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