韁繩 第 25 章
商若寒足足一年沒有回過家，她和她的父母雖然都互相記掛著對方，但是她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去體會她父母給她的愛，她的父母也改變不了自己愛女兒的方式。
況且商若寒除了感受到他們的愛，同樣也感受到了窒息。
她出國的一年倒是沒有再和父母產生大的衝突，畢竟有陸與溫在給她打掩護。
商若寒第一次回洛城有榮歸故裡的感覺，難怪有成就的人都喜歡回鄉，這種不必承受指指點點的感覺確實好。
隻不過這次是商若寒一個人。
“若寒，這次小陸給你爸發訊息說他忙著工作，就沒空陪你回來了，提前說一聲，這孩子還真是不錯。”商若寒的媽媽在廚房一邊摘菜一邊和商若寒說著話。
“哦。”
“你是不是和小陸說分手了？”商媽媽似乎感受到商若寒的冷淡，十分關切。
“是。”商若寒淡定理智的說著，大概這次回來就是來攤牌。
“我不愛他，我根本沒有辦法和他繼續交往，和他在一起我就要瘋了。”
“愛不愛的沒有那麼重要，小陸這孩子雖說不是那麼完美，但是他穩重體貼，情緒也穩定，綜合下來是個不錯的人選。”
“我現在一個人挺好的。”
“好什麼好！等你老了，身邊沒有個人，你怎麼辦？”
“若寒，你長得再好看，那不也快30歲了嗎，遇上小陸已經算是極好的了，你還想要什麼樣的啊？難不成你有新男朋友了？”
商若寒裝作沒聽見，坐在沙發上悠哉悠哉的啃著蘋果看平板。
她也不打算再談戀愛了，任憑彆人怎麼說，她就是不想聽人唆擺。
“媽，我這次回來，就是想看看你，順便呢，和你說清楚，我這輩子大概是不會結婚了，你呢，也彆為我瞎操心，我一個人挺好。”
“那好啊，你不結婚那你賺的錢都是我們家的，也行啊。”商敬鳴冷不丁的冒出這樣一句話。
“你呀，總是不聽我們的勸，當初上高中的時候，我們不允許你談戀愛，你不還是和高至炘談了嗎，結果怎麼樣？好大學也沒考上，戀愛也沒結果，你要是早聽我們的，也不至於耽誤學習沒考上好大學，現在也能當上醫生或者老師了。”
一提起這些商若寒心裡就煩躁的很，她很明白自己的資質，能考上建大也屬於正常水平，可她的父母總是覺得商若寒的智商遠遠不止於此。
“你們還是太高看我了。”
當初和高至炘談戀愛，屬於青春期悸動和好奇，在一起五年都沒有任何想和他結婚的打算，不過好在及時止損了。
“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不要再提了好嗎？我和陸與溫談戀愛你也沒提出意見啊，你用你們老套的經驗和我說著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麼意義？”
“你們太高看我了，我高考不是失利，我的能力就隻能到這個程度了，你再怎麼逼迫我，我也沒有辦法考上東大，清大，我現在的狀態還不行嗎？我至少還能自己賺錢養活我自己，每個月按時給你轉生活費，你還讓我怎麼樣？”
商若寒隻覺得頭疼的要炸了，她終於把心底積壓多年的話對父母說出了口，可她還不滿足。
“對我來說，我在這個家，究竟是什麼位置啊？商若清一回來，這個家就沒有我的房間了，”商若寒越說越激動，說到眼含熱淚，說到嘴唇發抖，“彆人家的孩子你總是拿來和我對比，彆人家的孩子都是比我好的，我在你心裡永遠都是不懂事的。”
“可這次你們想讓我和陸與溫結婚這件事，我不會聽了，你們一貫給我灌輸的思想不就是你們把我養大，就必須聽你們的話，孝順你們嗎，我上學的時候，和同學，和發小相比，我的手機，電腦，永遠都是最便宜的，甚至是商若清不用了的替代品，這些我都無所謂，我認了，可你給我的感覺，”她說著開始哽咽，“你們給我們的感覺，是我不配用好的，我不配…”
“若寒…，我們家家裡條件沒有那麼好，所以你小時候生活的比較苦…”
“苦，確實苦，可你們給我的愛，讓我很痛苦，我想想，若我是個兒子，你們還會不會這樣對我呢？我現在對婚姻失望的原因，是因為我不想讓我將來的孩子和我一樣，擁有和我相同家庭，相似的經曆，尤其是你，這樣的爸爸。”商若寒淚眼婆娑的看向商敬鳴。
“陸與溫就是這種人，和你一模一樣的人，爸爸，我年紀還很小的時候，你和我媽那些糟心事我都知道，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賭氣，把我們娘三個趕出家門，你在外邊有情人，這些我統統都記得。”
商媽媽有些難以置信，她無言以對，她本以為商若寒還小，以為她不記得，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商若寒什麼都知道。
“媽媽，你可以委曲求全，名其名曰說是為了我們，可你在這個家一味的忍讓，換來了幸福嗎？我爸還不是在外麵有小三，會情人？”
商敬鳴似乎被說中了，臉拉的很長，一聲不吭的站在那裡。
“我知道你們重男輕女，你們想要兒子，就因為我是個女兒，所以你們可以堂而皇之的不用努力，不去給女兒兜底，你們從來不擔心我一個人在外麵的生活，不關心我累不累，苦不苦，有沒有錢花，你們會和我說，出去旅遊，那是富貴人家纔有的活動，我們這種人家就算了吧。”
商若寒哭著，說著說著又笑起來。
“你們會對我說，養我這麼大不容易，從小教育我要懂事，長大了孝順父母，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也許根本就不想讓你們把我生下來！”
“若寒…你…”商母想出言斥責，又不再好意思開口。
“我不回家的日子過得挺好的，你們再怎麼陰陽怪氣的嘲諷我我都聽不到，你們對我暗戳戳的關心我也看不到。”
“下半輩子，我肯定不會找陸與溫的。你之所以很看的上他，就是因為你和他是同一類人吧？”
商若寒大概也是很渴望得到父母毫無保留的愛，可這種愛，這種婚姻，她心裡一點也不想要。
“商若清她可以毫無負擔的遠嫁，想去哪去哪，可你們對我這樣，我居然還是想要留在你們身邊，給你們當牛做馬。”
“這些話都不說了，我就說一件事，杜儒鑫，你們眼中的好孩子，對我都做出了那種事，你們居然還能雲淡風輕的和我說都是一家人，都是親戚，沒什麼的。”
商若寒彆過頭去，擦了擦眼淚，她的眼尾變得紅紅的，說話也因為抽泣而上氣不接下氣。
“我這次回來，就是來攤牌的，我從今以後不會再回來了，也不會再和陸與溫有瓜葛，從今以後，商若清就是你們唯一的寶貝女兒。”
商若寒捂著嘴巴離開家門的時候，商敬鳴和她媽媽沒有出言挽留，或許覺得商若寒說的不無道理，他們也沒有什麼理由再繼續說，用養育之恩來脅迫她嗎？
“我纔不想讓我這種肮臟的血脈留下來。”
她好似解脫了，終於說出來這些憋在心裡很久的話，她蹲在路邊戳著石頭縫裡鑽出來的草，不管不顧路人異樣的眼光。
她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是她爸媽給她打的，可她覺得尷尬的很，有時候想想，當初她的父母還不如不把她生下來。
她回了星月花園，她覺得那裡纔是她的家，即使那裡隻有她一個人。
趙雲婧結婚生子以後，她便也不再和她密切聯係，她感覺陸霆就像她和趙雲婧中間的一道鴻溝，她和趙雲婧初來青市的時候同床共枕，無話不說，一起討論著哪個帥哥，說著彼此的未來規劃。
“我將來要養一隻貓咪，可以沒有男朋友，但是一定要有貓。”
“那我希望我能找一個愛我的人，結婚生子。”
是啊，這不是趙雲婧自己的心願嗎，自己有什麼理由替她難過？
她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的淚失禁，恨自己把這些看的都太重要，其實都是無關緊要，她孤身一人的時候並沒有任何人來拉她一把。
青市的天氣太反常，五月份氣溫就能達到三十七度以上，商若寒有些潔癖，天氣炎熱加上一直在哭，身體竄出的熱氣讓她感覺渾身黏糊糊的，她便想洗個澡。
她愣愣的站在那裡衝著涼，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任憑冰涼的水淋在身上，她的眼淚順著水龍頭的睡滑下來，商若寒覺得自己很孤獨，尤其是洗澡的時候，彷彿天地間並沒有自己容身之地。
每每躺在浴缸裡，她就想在裡邊一直睡，睡到天荒地老，睡到無人打擾，她下意識的貼在浴缸上，感受著這份冰涼，即使這冰冷讓她寒顫。
“從今以後，為自己而活，隻為自己而活。”她唸叨著。
“你什麼都沒有，隻有自己，能瀟灑恣意的活一天算一天。”她伸出手，抹去眼上不自覺滲出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