韁繩 第 50 章
“你還真是，什麼時候能做完給我一個笑臉呢？”傅俊良站在床邊，隻穿了一條短褲，露出勁瘦的上身，臉上洋溢著哂笑。
“隻能穿高領的毛衣了，還好現在已經不是夏天了。”商若寒小心翼翼的用粉底遮掩著脖子上的痕跡。
“一會兒我要去和逄煜他們談事情，你自己處理你的事情吧。”商若寒給逄煜他們回了訊息。
“我的工作安排是在明天，我是提前過來見你的。”傅俊良坐靠在床頭歇息，商若寒聽到這，手上動作一停，緊接著繼續往脖子上塗著粉底。
“若寒，再次和你在一塊，就像做夢一樣，恍若隔世，當年你一聲不吭的就走了，就那麼消失在我的世界裡，澳洲那麼大，隨便一個地方就可以躲很久，我的護照和其他證件也都被我爸媽收起來了，我想去找你，我都去不了，那時候你怪過我沒去找你嗎？”
“怎麼會呢，我們的開始都如同做夢一樣，後來的發展也像戲劇一般，連我們共同的孩子，我都不肯留下，俊良，也許我早就不值得你義無反顧的喜歡了。”
“怎麼會呢？”傅俊良輕笑一聲，“喜歡你的那時候，還不算成熟，喜歡就喜歡了，也已經習慣了喜歡你的日子，所以你不在的日子，我就像少了點什麼東西。”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要出門了，你要休息的話就在這休息，不會有人打擾的，我先走了哈。”
“若寒！你等等…”
“等不了，我有事要和姝言逄煜他們商量，工作室還有一些事要處理，我就先走了。”商若寒聽不得傅俊良的感慨，她聽來句句紮心，現在心心念唸的隻想把她的小工作室經營好，讓她一直以來這懶散的生活能增添點活力。
或許她早就想放下了，可三四年了，他們好像都和以前不一樣了，除了年齡，還有心境，也許傅誌程認為隻要商若寒幾年不在國內，在傅俊良看不見又找不到的地方，時間會慢慢淡化他那一腔熱血，可他低估了傅俊良的深情，從年少就喜歡的執念，很難改變，可哪怕最初的愛情有多麼刻骨銘心，都沒有辦法經久不衰，所以商若寒不敢再輕易的步入感情，十三年，三段不同的感情，耗光了她的青春，讓她筋疲力竭。
她現在同樣抵擋不住傅誌程和梁聞錦的壓力，更不知道該怎麼樣去麵對傅俊良。
商若寒隻是找藉口逃出酒店罷了，快到國慶節假期，逄煜和劉姝言的公司都是在週末補班的，她隻好坐在劉姝言公司樓下的咖啡館，帶著膝上型電腦一邊喝咖啡，一邊辦公。
“喂，陳總你好，我是商若寒，是這樣，前段時間逄煜和您這邊溝通過的合作我有一個新的想法，啊，好，您說…”
商若寒歪頭夾住手機，兩隻手五指在鍵盤上來回蹦，“這樣的話可能需要大改…具體數值…”
“我知道您和逄煜溝通過了，可是他那邊是不負責後期圖紙細節的，站在專業角度，我不建議這樣改。”
按照她以前做技術員的經驗，她猜測這個老陳的下一句話是會讓她和他們公司的技術人員對接。
“那這樣吧，你和我們公司實地測量的技術員溝通吧…”
“……”商若寒心無波瀾，但這種情況下她沒有彆的領導可推拒，因為她就是最高話事人，對逄煜辛苦拉來的單她又不忍心拒絕，畢竟小工作室的工作本來就少得可憐。
她現在想推脫想逃避都沒辦法。
人嘛，總要學著成長的，年逾三十再怎麼找合適的工作也沒有多少機會，索性自己硬著頭皮獨立。
逄煜和劉姝言下班以後就趕過來了，看到她一邊端著咖啡，一邊扒拉滑鼠，兩個人在一邊笑看了一會兒，劉姝言是見過她最狼狽的狀態和樣子的，逄煜見的倒是她一直以來的偽裝，劉姝言看到她這樣上進的樣子，感到欣慰多了，至少商若寒有人氣，願意活下去了。
“商總，挺用心的嘛。”劉姝言調侃道，“今兒怎麼穿高領了。”
商若寒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劉姝言看穿一切的眼神盯著她，她招呼他們坐下，“你們來了啊，坐坐坐。”
“我給你們發了一個簡易提綱，你們看看，給我點建議吧。”
“嗯…用人工智慧啊，那你可以先找一個計算機高手，會程式設計序的，再招個有經驗的優秀設計師，兩個人合作配合，開發一個我們工作室獨有的程式，不過我們的工作室目前的規模還用不到人工智慧吧。”
“人都要朝前看嘛，以前都是手繪，現在都是電腦軟體，以後人工智慧肯定會大幅運用的，長遠看來總是要多考慮考慮的。”
“那又會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呢，若寒，等你再多接點業務，現金流緩衝緩纔能有餘量。”
“這隻是個提議，肯定是等運作好了以後再說呀，你們應該都覺得這個有前景吧，那就證明我的方向應該是沒錯，這樣我就放心了。”
“這些都是後話，若寒，馬上國慶假期了，有沒有什麼旅行計劃，我們一起做伴啊，說起來我們也是好久沒有一起旅行了哈，廈州怎麼樣？”
“姝言，這次我恐怕陪不了你了，我得回洛城解決點事情。”把這些年來心裡那份愧疚斬斷。
很多年沒回過家了，她也狠不下心就此斷絕關係，在愛情和親情上的患得患失讓她極度缺乏安全感。
也許商敬鳴和陳美英從小教給她的教育給了她太大的侷限性，隻是讓她就和大多數女孩一樣，能共情父母的處境，但是卻始終改變不了他們的想法和現狀，所以她糾結來糾結去，折騰的自己不成樣子。
看著她若有所思的喝著咖啡，劉姝言坐到她旁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若寒啊，有些事情外人是沒法懂的，但是我尊重你的每一個選擇，不過，我可以明白你的感受，因為我和你擁有一樣的家庭。”
“人啊，擁有一個好的家庭氛圍和情緒穩定的父母真的很重要，否則這種安全感的缺乏會伴隨一生，連帶著也會影響婚姻生活，我就是這樣的。”
劉姝言說的不無道理，商若寒與生俱來缺乏的安全感讓她沒有辦法和任何人建立親密關係，和誰都沒有辦法完美的生活到一起。
她想起她那許久未見的父母，商敬鳴雖然話不多，可偶爾流露出來的那一點點父愛，也足夠讓商若寒回憶許久，可自己逃出國又回青市這幾年的日子，若是被她的父母得知她和一個沒有具體交往關係的男人有過一個孩子，她再也不敢繼續往下想，商敬鳴和陳美英會是什麼樣的臉色。
也許，在他們眼裡，自己是一個敗壞家風的叛逆女孩，是一個久久不回家的不孝女，商若寒想想，總覺得自己是沒有被父母平等對待過的，商若清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嫁人，一家四口過著和和美美的小日子，可自己就做不到，商敬鳴和陳美英不想自己老無所依，竭儘全力想把商若寒栓在身邊，可這種家庭讓她難以忍受。
她有時候也是會羨慕彆人的，羨慕彆人有情緒穩定的父母，有著良好的家庭氛圍，有著無話不說的親人朋友，可這些都是她沒有的。
“也許，當初他們就不該生下我，姝言，你說我該怎麼辦？之前我讀書，書上說隻要你想，就沒有什麼事情是改變不了的，可我想改變我身上這些無法割捨的基因和血脈，我能做到嗎？”
“若寒，我都懂。”劉姝言有著和商若寒大差不差的經曆，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劉姝言的父母沒有和商敬鳴一樣想把她拴在身邊強行逼迫她儘孝道，商若寒甚至覺得自己身處泥潭，攥著一手爛牌，一直想讓自己能脫離這種困境，從前無能為力，也想過放棄，可現在她不想了，她想暢暢快快積極向上的活著。
在好好活著和一了百了之間反複糾結讓商若寒備受折磨，曾經她卑微如紙，隻要商敬鳴和陳美英稍微流露出一點點對她的愛和關心，就能讓她心裡感到滿足，她的心裡總是惦念著，割捨不下。
“回去吧，把應該解決的事情好好的解決掉，從此以後乾乾淨淨的活著，好不好？我自從被我媽管束的得了抑鬱症以後很久都沒有回過家了，離開她以後我過得很好，非常好。所以我覺得，你也一定可以有自由的靈魂。”
商若寒淡淡一笑，回應了劉姝言。
不知怎的，商若寒有一種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感覺，因為又是突如其來的胃痛，又是心臟尖端的刺痛。
她一個人走回酒店的路上，感覺就要堅持不住，隻好蹲在路邊暫緩，儘管已經將近十月，可滬市仍然有很毒辣的日頭，曬得人睜不開眼。
一隻太陽傘不偏不倚的罩在了她的頭頂上，她擡起頭一看，是傅俊良。
她起身想走，但胃痛讓她難以支撐。傅俊良遞過來一個保溫杯，“是胃又不舒服了吧，喝點溫水。”
傅俊良彷彿總是在商若寒落魄的時候出現，很多次見到她，都是她病弱或者失意的時候。
“真不知道這究竟是緣還是孽，每次我難堪的樣子都能被你儘收眼底。”商若寒扶著腿在傅俊良的攙扶下站起身。
傅俊良滿不在乎，像是根本沒聽到心裡去，“上來，我揹你。”
商若寒左手抓著傘，右手搭在傅俊良的肩膀上趴上了他的後背，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她不想說話，隻覺得胃裡絲絲縷縷的絞痛。
“若寒，你不必為了躲我就跑到這麼遠的地方，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肯定是覺得在滬市，我們家鞭長莫及，沒法乾涉你的生意，我也在青市分身乏力不會再來招惹你，對不對？”
商若寒閉著眼睛趴在他的後背上不說話，傅俊良腳步一停，扭頭看她的臉，他就這樣一直背著她往前走。
“去最近的醫院。”傅俊良把商若寒放在後座，自己緊靠著她，擡起頭對著司機說道。
“不…不用去。”商若寒的聲音很微弱，雖然沒有睜開眼，但是痛苦讓她意識很清醒，她想的是這點小毛病自己挨挨就過去了。
“去醫院！”傅俊良語氣堅定，轉而對商若寒語氣又溫柔下來，“乖，你的胃潰瘍不治療的話會越拖越嚴重的，這事兒聽我的！”
“不…不去，讓我安靜的走…”
“彆胡說，你沒事的，我帶你去醫院開方子吃藥，會好的。”傅俊良心疼的把商若寒的頭靠向自己的懷抱。
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兩點鐘，“你實在是不必為了我這種人費時費力的，我自知我是活不久的，徒增傷悲罷了，你走吧俊良。”
“不準胡說！你若是死了，你讓我怎麼辦？你知道你在澳洲的時候我都是憑借對你的思念才能撐到現在，這份念想若是沒了，我…”
商若寒沒聽完，便扭頭過去裝睡，實則在偷偷抹眼淚，她不想連累傅俊良也落得個傷心鬱結的結果。
“俊良，你走吧，讓我自己安靜睡會兒好嗎？”
傅俊良卻脫衣服躺到了商若寒身旁，“無論你在哪，我都想陪著你，睡吧，我看著你睡。”他伸出手輕撫著商若寒的後背，淚水從商若寒緊閉的雙眼中流出來落在枕頭上。
“俊良，我可能不是你的良人，我的身體是撐不了多久的，你還很年輕，相信等我走後，你自然會忘了我，會遇到彆的優秀女孩子，我也不會再有多少時間耽誤你了。”商若寒在心裡一遍遍的重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