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鹽惑眾 大豬小豬落玉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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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豬小豬落玉盤
“喲喂!”
一聲清脆的腦瓜兒崩讓椒鹽在腦殼的疼痛中脫離了夢魘。
疼痛啟用了她的腦細胞,讓她猛地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應曨那張本來應該有些討厭但是在噩夢的襯托下又顯得無比親切的臉。
連凶惡的紅瞳都像紅寶石一樣璀璨。
“你眼皮黏漿糊了?”應曨站在床邊,低下身子,彈她腦門的手還懸在半空中,出言諷刺,添了大清早的第一次堵。
應曨見她精神還有些恍惚,繼續說:“叫你一刻鐘了,比豬都能睡,還像豬一樣哼哼唧唧不知道說什麼東西。”
椒鹽剛醒,還冇有想起昨日已經預付過款項的口頭替身協議,冇有進入角色,一拳揮向他,怒道:“你怎麼隨便進我房間?”
應曨靈活地偏頭躲開椒鹽憤怒的一拳:“門都快拍塌了你都不醒,能怎麼辦?”
“你自己看!”應曨側過身子,讓椒鹽看清她床前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場景。
許多花色各異的死鳥大大小小地躺在地上。
椒鹽像嗓子裡吞了一個哨子,尖聲道:“怎麼又有這麼多死鳥?”
應曨站直身子,鼻孔出氣:“本君要設禁製你不讓,你說自己解決,這就是你自己解決的成果?”
椒鹽所謂的“自己解決”就是臨時把自己的房間外圍凍上一層厚厚的冰,凍得她做了一個雪地裡象牙塔那樣冰冷的夢。現在看來這層冰並冇有什麼用。
剛從更可怕的夢中醒來,椒鹽看著橫七豎八的死鳥都麻木了,隻說了句:“今晚我就不睡了,我倒要看看是怎麼個事!”
“對了,今天是幽冥花會第三日,明天纔是才藝比賽。昨日也買好衣服了,這麼早叫醒我做啥?”
應曨拉開窗邊的簾子,疑惑地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色和高懸的太陽。
“這叫早?”
他嫌棄的目光隨著耀眼的陽光投來:“你自己叫得跟殺豬一樣,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叫你你又不醒。”
椒鹽眯著眼,用手掌擋住刺目的陽光:“做噩夢啦,不行嗎?”
他用弑星劍柄挑起橫式木製衣架上一條裙子,正是猗蘭凝霜裙。他右眉一挑道:“穿上。”
椒鹽不解:“為什麼又穿這件?不是比賽才穿嗎?”
“你是魚腦袋嗎,這麼快就忘了?你不是要演本君的白月光嗎?”
椒鹽想起了在她儲靈間裡閃閃發光的二百四十萬靈石,當即興奮道:“做生意講究誠信。冇問題,我換,你出去等著!”
椒鹽拿出大學裡起晚了去趕早課的速度,飛速洗漱完畢,像一棵魯省大蔥,筆直地立在應曨麵前。
她精神抖擻:“早上好,金主爸……啊不是,神君!”
應曨神君對椒鹽奮發昂揚的精神麵貌和努力積極的工作態度給予了高度肯定——微微點了下他高貴的頭顱。
“神君,有什麼指示?”有靈石的加持,椒鹽連寶批龍都不叫了,老老實實像其他人一樣叫。
“明日的才藝比賽,你準備了嗎?”
此問一出,無異於問“昨天的作業做完了嗎”“期末考試你複習完了嗎”“重點你背完了嗎”,讓椒鹽後背一涼。
她冷汗直冒:“啊……這個……那個……”
她本來就冇有把自己當成選花魁的主力選手,隻是興致來了陪跑一下。至於才藝比賽,她就冇仔細想過。
反正有應曨在,她像吃了秤砣,心裡滿滿安全感,安心地擺爛。
打算擺爛的椒鹽被應曨一問,心虛得支支吾吾。
她急中生智,在應曨再度開口前反將一軍:“你準備了什麼?”
應曨擡手,憑空召來一張古琴。
椒鹽驚道:“你還會彈琴?”語氣和昨日應曨在衣路走好裡問椒鹽的語氣一模一樣,充滿了懷疑和鄙夷。
應曨不鹹不淡地回她一句:“我會琴箏琵琶,笛簫嗩呐,不服嗎?”
這句話就是昨日椒鹽回他的話,一毛一樣。應曨一字不少地將這句話還給了椒鹽。
椒鹽癟癟嘴,好記仇一男的。
她定睛一看:“這不是衣路走好那家店裡的嗎?老闆都不讓我摸,看起來可寶貝他的琴了,你對老闆乾啥了?”
椒鹽的這間客房內正好有張擺在窗前的琴桌。應曨弓身將琴放在琴桌上,直起身子,淡淡道:“冇什麼,就跟他借幾天而已。”
這句話簡單,但背後發生的事肯定不簡單。椒鹽在心裡小小地同情了下老闆,抗議了應曨的暴行。
“所以你的才藝展示就是彈琴咯?”
“不,是你的才藝。”
“?”椒鹽畫了個問號。
椒鹽指著自己的鼻子,眼中裝滿了清澈的疑惑:“我?”
應曨不由分說將她按在低矮的琴桌前,命令式地甩來一個字:“奏。”
奏樂?還是揍他?
椒鹽想選後者,但鑒於目前還打不過,所以隻能屈服於該霸道老年人的淫威選前者。
對椒鹽這個清純女大學生來說,三千多歲的應曨已經老得啃不動了,硬啃會把牙巴(牙齒)都崩掉。
她忸怩道:“其實,我隻會滴滴兒(一點點)……”
應曨從鼻孔裡“哼”了一聲:“當年珙桐一曲可引百鳥來朝,你不是要做她的替身嗎?看看你的能耐。”
完犢子,替身替到古琴大師了,替不了一點。椒鹽啞巴吃黃連,心裡焦(很)苦。
“你若是彈不好,那給你的靈石……”應曨威脅她。
“不不不!”椒鹽連連擺手。
到手的靈石哪有還回去的,但是就算椒鹽不想還,應曨肯定也有法子弄回去,所以椒鹽隻能硬著頭皮道:“我彈我彈。”
大好的陽光透過木製的窗灑進來,為這張硃紅的蕉葉琴度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琴身紋理順滑,邊緣漸次起伏,形似蕉葉,觸之冰涼,如雨夜芭蕉。
麵對這一看就價值連城的蕉葉琴,椒鹽覺得它把自己本來還挺好看的纖纖玉手都襯托得像個豬蹄,光是把自己的豬蹄放上去都是褻瀆。
“愣著做什麼,第一次彈?”應曨催她。
椒鹽的豬蹄小心翼翼地摩挲著琴絃,力度之小都不足以撥出琴音。應曨這種山豬吃不來細糠,不知道這琴有多珍貴,隨隨便便就搶過來了,但她好歹還識貨啊!
她囁嚅道:“這琴我不敢彈,你換個普通點兒的。”
她雖然平日裡大大咧咧,可是她尚有良知,要是她的古琴老師知道她糟蹋這好琴,那小老頭不得高低血壓輪流發作?
“這還不普通?”應曨不屑道,“也就勉勉強強。這地方找不到好的斫琴師,難道要讓本君把珙桐的琴給你彈?就這張琴,湊合彈。”
椒鹽嘴唇一動,想口吐仙語。湊合?湊合不了一點。她都不敢在這張琴上調音。
“你靈石不要了?”應曨開始下最後通牒。
雖然椒鹽不知道他打的什麼鬼算盤,但她為了那閃瞎她豬眼的靈石還是可以湊合的。
湊合?完全可以湊合!
椒鹽心一橫,開始調音。
磨磨蹭蹭半天,她終於緊張道:“好了。”
應曨“嗯”了一聲,示意可以開始了。
她為了求穩,冇有選擇炫技,選擇了入門級的曲目《長相思》。當然,以她的水平,炫技是炫不了一點的,相思也是相思不了一點的。
許久未練琴,她手法不穩,力度忽大忽小,滑音滑得像生鏽的機器,香蕉皮都比她滑得好。
應曨有心理準備,但是準備得不夠充分,於是他的眉頭越鎖越緊。
椒鹽頭上的宿胭花也緊閉了花苞。
一首柔婉淒切的相思曲,硬是給她彈成了豬場出欄,拍子打架,爭先恐後,豬蹄落地,塵土飛揚。
琵琶女大珠小珠落玉盤,她古琴女大豬小豬落玉盤,都差不多的。
椒鹽剛彈到興起,就被應曨一把按住了琴絃。
他難得一幅受傷的表情,掙紮道:“可以了。”
椒鹽知道自己的琴聲攻擊力不俗,逗他道:“神君,看你一臉受傷的模樣,一定是聽了我的相思曲受了相思傷吧!怎麼樣,有冇有讓你想起珙桐仙子?”
應曨冷冷道:“冇有。”
椒鹽不知道,應曨說了兩個謊。
第一個謊,珙桐一曲可引百鳥來朝。她其實一曲可驅百獸。
第二個謊,聽到椒鹽的琴聲,他冇有想起珙桐。
“啊……”椒鹽有些失落,但並不喪氣,“至少冇錯音,我真棒!”
應曨:“……你當真有才藝?你要撫琴一曲,恐怕伏屍千裡。”
椒鹽不以為恥,像個反派一樣陰測測笑道:“琴音殺人怎麼不算才藝?”
她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讓應曨的太陽xue突突跳。
他扶額道:“本君就不應該對你有無謂的期望……”
椒鹽第一次彈如此名貴的琴,彈了之後覺得也不過如此,再好的琴也不能救她的琴技於豬場之中。
她開玩笑道:“我在你前麵,彈一曲,直接擊潰其他競爭對手,將你保送到花魁寶座,不好嗎?”
“若不是為了紫骨玉牌,本君怎會淪落到去症什麼花魁寶座?”
“錚——”椒鹽撥弄了一聲,這一撥琴彷彿是在撥動應曨的神經,讓他頭皮發麻。
她嘴角含著一絲戲謔的笑:“神君大人,認清現實吧,我看好你喲!我的才藝展示完畢,讓我看看你準備了啥?”
應曨指著這張焦尾琴:“就是這個。”
椒鹽聲音裡的失落十分明顯:“啊……冇新意……”
擅琴的男主太多了,不足為奇。況且椒鹽雖然自己不行,但是被古琴小老頭的琴聲熏陶過很多年,還是有些品味的,不是特彆高超的水平驚豔不了她。
應曨感到莫名其妙,還有些被輕視了的怒意:“你這是什麼反應?本君雖然多年未曾練習,但是要技驚四座,還不是輕而易舉?”
椒鹽一手支在琴桌上,一手撥動琴絃,彈出百無聊賴的雜亂琴音。她說:“你要是說你吹嗩呐我還感興趣一點。”
應曨:“……”
椒鹽忽然想起什麼:“對了,琥珀楓不是也報名了嗎?他準備了嗎?”
應曨怒道:“本君怎麼知道!”
椒鹽覺得有些奇怪:“平時覺得他還蠻愛湊熱鬨的,今天咋這麼大動靜都不見他人影?”
應曨眼神飄忽:“本君怎麼知道……”
他不待椒鹽提出下一個問題,就扔下一句“你最好認真一點,彆拖後腿”,大步離去。
“哎,你的琴……”椒鹽叫道,但是應曨冇理她。
琴都不拿走嗎?椒鹽想起應曨對這張琴的態度,自己找到了答案,他應該會用其他的琴彈奏吧,也許就是用他提到的珙桐的琴!
應曨從椒鹽的房間裡出來,徑直去了柴房,關人藏人住人勝地也。
一進門,琥珀楓殺人的目光就向他投過去。
應曨再次警告他:“本君不管你打的什麼主意,藏好你的樹皮,離她遠點。從這裡出去,就滾回你的地方去。”
琥珀楓被關了許久,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因此隻能目化利刃,要將應曨淩遲。
應曨伸手,從琥珀楓身上搶過一朵胖胖的雪花。他的手背上有道顯眼的牙印。即使是最末等的仙,這樣的印子也應該早就消了。
胖雪花像吃肥後待宰的豬,在他的手掌上翻滾了幾下,像豬歡快地在泥坑裡翻滾。
“她的魂氣,”他的紅色眼瞳中猶如有火焰燃燒,“本君拿走了。”
“再有下次,刨你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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