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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春衫 第85章 專在這裡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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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婉兒徑直朝老夫人道了萬福,然後坐到老夫人身邊,冷著臉,一個眼神也不給戴纓,似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陸溪兒也向老夫人問過安,在下首尋了個位置坐下,偶有幾眼瞟向戴纓,眼神複雜。

早飯呈上,老夫人仍像從前那樣,叫幾人圍坐,陪她吃些,若是之前,戴纓同陸家姐妹一樣陪坐用飯。

可現在身份有了轉變,就是做主母的正頭娘子們也要在婆母跟前立規矩,彆說她這麼個身份。

是以戴纓並不坐下,侍在老夫人身側貼心地布讓菜饌。

用飯期間,隻有碗筷、湯匙輕磕的聲響,戴纓熟稔老夫人飲食,佈菜對她來說,並不難。

一頓飯安安靜靜用罷,正在丫鬟端香茶供幾人漱口時,二房的何氏和三房的姚氏來了。

姚氏眼明手快,一來便接過戴纓手裡的濕巾,笑道:「我來罷。」

說著,轉遞到老夫人手裡,再從丫鬟手裡拿過香膏,待老夫人拭淨手後,揭開香膏盒,供老夫人潤手。

何氏則侍到老夫人另一側,從丫鬟手裡取過小暖爐,待老夫人潤過手後,將暖爐雙手呈遞:「這幾日冷得厲害,天也陰沉沉的,隻怕過不了幾日要落雪呢,屋裡雖燃著地爐子,還是需注意些。」

戴纓從旁看著,心中暗道,原來她身份的轉變……有人比她接受得更快。

她能明顯感覺到來自何氏和姚氏二人態度的異樣,很微妙,讓戴纓這個當事人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從前,她是謝家的表親,而謝家同戴家有親,因著這一層關係,她是客居的小娘子,二房同三房的兩位夫人為了在老夫人麵前討趣,待她客客氣氣。

現在不同了,她成了陸銘章的侍妾,當然了,侍妾的身份不算什麼,不至於讓兩位當家主母放在眼裡。

可她肚子裡會結下陸銘章的血脈,這便讓她二人有了危機感,雖說大房有個崇哥兒,可到底不是陸銘章親生的。

戴纓覺得好笑,這份敵視來得莫名其妙,她不過一個妾而已,難不成陸銘章日後不娶妻了?不生子了?就是沒有她也還會有彆人,值得她們這樣。

用罷飯,陸家姐妹在上房陪坐了一會兒,陸老夫人便讓她們下去。

兩位夫人各自告了座,戴纓侍於老夫人側手邊,隨時應候。

姚氏是個話密的,眼睛活,嘴皮子也靈光,她先看了一眼戴纓,朱唇啟出笑意。

「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丫頭一來我看著就和彆人不一樣,這不?總還是咱們家的,走了也給抓回來。」

何氏隨話道:「還得是老夫人抬愛,不捨這丫頭,想讓她長久侍奉在跟前,也是她的福分。」

姚氏又道:「昨兒我家丫頭在我跟前還問,一時不知要不要改口,從前喚戴小娘子,喚姐姐,這會兒可是亂了……怎麼說好呢……」

話頭子指向戴纓,卻又恰到好處地欲言又止。

戴纓麵上帶著客氣的笑,不說話,陸老夫人瞟了她一眼,開口道:「從前你這嘴跟抹了油似的,天南海北的總有話說,這會兒怎麼又安靜得跟那水裡的魚一樣。」

「瞧老夫人說的,有二位夫人在您跟前,我這點子小見識哪敢拿出來現眼,隻有靜聽的份。」

戴纓接著又道,「從前做姑娘,嘴上沒個把門,在您跟前想著什麼說什麼,渾不知事,也就是老夫人心善,不同我計較,如今定了名分,再不敢由著性子來,全憑老夫人和府上的規矩定奪。」

老夫人聽後,眼中閃過一抹讚賞。

姚氏那話有意把戴纓挑出來,且話不道儘,暗戳戳讓她不上不下。

這丫頭身份雖低,卻也不叫人欺著,通篇不談「改口」,隻談心性和言行分寸,以退為進,不正麵對上,將尷尬的身份問題轉到家族規矩上,把窘境化解。

陸老夫人笑著向姚氏和何氏說道:「你們看看,就她這樣,由不得我不疼她。」

「可不是,彆說老夫人,就是我聽著也喜歡。」何氏笑說道,她不比姚氏會來事,眼見姚氏對戴纓挑起話頭,遂端起看戲的心態,又眼見戴纓輕鬆化解,反把姚氏襯得沒趣。

於是,何氏接下來的話鋒對向姚氏,此時不踩一腳,更待何時。

「這麼一大家子人,沒個規矩束著,哪裡能成?」何氏嘴角噙笑,對姚氏說道,「意兒年紀小不懂事,問你這個當孃的,你也小?也不懂事?不是我說你,這種話怎好拿出來在老夫人麵前說?」

陸意兒是姚氏獨女,年歲十三,半大不大。

姚氏攥著帕子,嘴角一抽,倏忽一轉,再次笑吟吟:「嗐!瞧我這張嘴,歡喜得沒了邊,說錯了話,自是按著規矩來喚一聲姨娘。」

戴纓可不管這二房和三房是什麼心思,她隻有一個宗旨,就是把陸老夫人和陸銘章兩尊大佛供奉好。

陸老夫人自不必說,是個講規矩卻又心善之人,好伺候。

陸銘章嘛……身份使然,喜歡端著臉,他對外人如何她不知道,對她而言還比較好說話。

有那麼一兩次,他先時不應她的請求,她再央一央,他就點了頭。

戴纓回想著:一次是福興樓,央他帶她回平穀,他應了。

一次是中秋夜,央他觀勾欄瓦舍演藝,他應了。

一次是書房,央他莫阻攔陸銘川娶她為妻,他應了。

一次是雨巷,央他出手相助……他應了……

這麼想來,好像不止一兩次。

陸老夫人有二房和三房陪說話,讓戴纓去了。

戴纓剛出上房院落,就見路邊有一人立在那兒,正是陸溪兒,見了她,招了招手。

「你怎的這麼半天纔出來?」陸溪兒問完,反應過來,戴纓如今的身份。

戴纓看著她,圓圓的臉冷得紅撲撲的,兩手揣在袖籠中,開口問道:「專在這裡候我?」

陸溪兒點了點頭,拿下巴往一個方向指了指:「去我院裡說罷。」

院裡的幾個小丫頭正拿笤帚掃地,其中一個眼快嘴快,見了戴纓,喚了一聲。

「戴小娘子,你好久不來咱們這兒。」

旁邊一個稍大的丫頭,拿手對著她敲打:「亂叫什麼,該是戴姨娘。」說著轉頭看向戴纓,「姨娘彆見怪,小丫頭不知事。」

戴纓在陸府最常往陸溪兒的院中走動,每次來這裡,下人們都能得些好吃的、好玩的新巧玩意兒。

戴纓笑道:「能見什麼怪,我這會兒被你們主子抓來訓話來了。」

說得院中下人哄得一笑。

陸溪兒扯著戴纓進屋:「快進來,還有心情同她們玩笑。」

進了屋子,各自的丫鬟替她二人褪了大衣,又重新在手爐裡添了銀炭,塞回二人手裡。

丫鬟們倒了熱茶,端了幾碟子小食,然後退了出去。

自戴纓進陸府已有幾日,陸溪兒一時間不知該拿什麼態度對她,從前是好姐妹,驟然間比她長了一輩。

「你到底怎麼回事?!」雖是長了一輩,開口仍是關心的怨嗔。

戴纓捧起熱茶啜了兩口,不慌不忙的樣子讓陸溪兒著急,於是繼續追問:「你先前進府是不是就存了這個念頭?」

「什麼念頭?」戴纓反問。

陸溪兒盯著戴纓不語,一副何必明知故問的模樣,戴纓歎了一息,說道:「沒有,不敢想。」

陸溪兒隻想親耳從戴纓嘴裡聽一個回答,其實她心裡也清楚,戴纓在府裡也就同她走得勤,再就是往綢緞莊跑得歡。

哪怕小陸崇那樣親近她,每每也是小陸崇到攬月居尋她。

戴纓若真有不正之心,這麼一大家子,上上下下那麼些眼睛,早傳開了。

最後還是她小叔說到她祖母跟前,想聘戴纓為妻,熟料祖母一鬨,讓戴纓在府中待不下去,隻能離開。

「我小叔外出公辦了。」

陸溪兒沒頭沒尾地道出一句。

戴纓明白這話的意思,意思是等人回來,這個局麵該怎麼辦?

然而讓陸溪兒沒想到的是,戴纓什麼也沒說,隻「嗯」了一聲表示知曉。

「你就不怕我小叔知道?」

「總要知道的,跟怕不怕有什麼關係。」戴纓接著又道,「你大伯和你小叔誰更厲害?」

陸溪兒先是一怔,說道:「自然是我大伯。」

「那就是了,他都敢把我帶回來,我怕什麼。」

陸溪兒搖了搖頭,說道:「不,你不知道,我小叔發起狠來……從前他尊著大伯,因為那是他兄長,反正這次不一樣,隻怕……」

聽此一說,戴纓的心也提了提:「隻怕什麼?」

「這會兒我也不好說,反正待他回了,你就知道了,大伯脾氣也不好,少不了一場鬨的。」

「你大伯脾氣也不好?」

這話倒叫戴纓吃了一驚。

陸溪兒點頭道:「我大伯也就近幾年沉了性子,他從前做的事你是不知……」講到這裡,陸溪兒頓了頓,「你猜我祖母為何那般懼他?」

「為何?」戴纓睜瞪著眼追問。

陸溪兒張了張嘴,又把話咽回,這事不光彩,她不太想說,可經不住戴纓催促。

「我說了,你放在心底,知道就行了。」

戴纓點頭:「我你還不放心?快說。」說著,把桌上的瓜子攫了一把,嗑了起來。

接著,陸溪兒開口道出了一樁久遠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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