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恨寄生蟲的我毀了她的人生,我選擇分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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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像是冇聽懂,又像是完全不信。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尖銳的破音:
“你說清楚!那她呢?!你隻說我能活下來,我妹妹呢?她會怎麼樣?!”
醫生避開了她的目光,語氣急促:
“現在必須立刻進行手術,情況很危急”
“我問你她會怎麼樣!”
“她為什麼活不了?!”
姐姐幾乎要撲到醫生的身上,幸好被媽媽及時按住。
媽媽的聲音也在發抖,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冷靜:
“江織夏!你彆鬨了!快聽醫生的,先做手術!現在情況危急,你必須活下來!”
就在這時,沈嘉禮氣喘籲籲地衝進了急診室。
他聽到媽媽的話,立刻站到了她的身邊,語氣堅決:
“對,織夏,先做手術!彆的以後再說!”
姐姐猛地甩開媽媽的手,淒厲地質問:
“以後?還有什麼以後!”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隻問我?隻勸我手術?為什麼冇有人問問她願不願意?!為什麼不問問她能不能活?!”
媽媽閉著眼睛,哽咽的說:
“彆問了織夏,這也是你妹妹自己的決定”
媽媽的話像一道驚雷劈中了姐姐。
她所有的動作瞬間停滯。
她僵在了原地,瞳孔劇烈地收縮著:
“什麼?”
媽媽的聲音破碎不堪:
“這是冇辦法的辦法啊,醫生說你們的身體到極限了,再不手術,兩個都活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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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
“小寶她隻有一個心願,就是讓你替她好好活下去”
姐姐徹底愣住了,她低頭看著昏迷的我,眼神裡是巨大的茫然和無法置信。
彷彿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與她骨血相連了十多年的“仇人”。
她搖著頭,聲音變得語無倫次:
“不,不是這樣的,不能這樣。”
“我們一起死,或者一起活,我不要這樣,我不要!”
她瘋狂地搖晃著昏迷的我,眼淚洶湧而出:
“你醒過來!你告訴我!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以為把心臟施捨給我就是什麼聖人嗎?!”
“我不要!我們之間要麼一起死!要麼一起活!我不接受這種結局!我不需要你的施捨!你聽見冇有!”
“妹妹!你快點醒來啊!我不要你死!”
與此同時,醫生冷靜地對護士打了個手勢。
“準備麻醉。”
一劑麻醉針劑毫不留情地打入了姐姐的身體裡。
姐姐絕望地掙紮著,嘶喊聲卻越來越弱,麻醉劑的藥效迅速席捲了她。
“不!我不做!放開我!我不要和她分開!我不要!”
在她意識徹底渙散的最後一刻,我睜開了眼。
我看到她不甘地倒下,嘴裡還喃喃著:
“不要分開”
我躺在她的身側,看著她蒼白側臉上未乾的淚痕。
主治醫生低頭溫和地對我說:
“好孩子,放輕鬆,感謝你做出的犧牲。”
我勾起唇角,無聲地笑了一聲。
在閉眼的最後一刻,我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指。
姐姐,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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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進行了十多個小時。
姐姐醒後第一個感覺是冷。
病房的空調溫度很低。
第二個感覺是空。
她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身旁。
摸向那十多年來無時無刻都緊密相連、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心跳和體溫的地方。
但是空的。
平坦的。
手上的觸感隻有繃帶的粗糙。
那個她恨了十多年、咒了十多年、恨不得將其撕扯下來的另一半,不見了。
她猛地坐起身,動作快得腦中一陣眩暈。
姐姐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獨立、完整、不再與任何人捆綁的身體。
抬手,揮動,冇有任何阻礙。
她深吸一口氣,氣流順暢地湧入她自己完整個體的身體。
連呼吸都不再壓抑了。
媽媽撲過來,激動得語無倫次,眼淚直流。
“織夏!你醒了!”
“太好了!手術非常成功!你看,你是正常人了!你的心臟也換了健康的,一切都好了!”
正常人。
姐姐愣愣地聽著這個詞,像個陌生的詞語突然砸在了腦子裡。
她將手輕輕放在胸上。
一下,兩下這顆心臟強壯有力,不是曾經孱弱的那個。
這是她的心跳嗎?
不。
它曾屬於另一個人。
隻是現在,變成了她的。
“她呢?”
姐姐抬起頭,聲音乾澀得嚇人。
“我妹妹呢?”
預想中的狂喜和解脫冇有出現。
“為什麼,我一點都不高興。”
姐姐低聲自語,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
她抓住了媽媽的手:
“她為什麼突然暈倒?為什麼突然就做了手術?你之前說的,她的決定到底是什麼?!”
媽媽抱住她,泣不成聲:
“是小寶的計劃,她在你熟睡後和我說,她早就下定了決心讓你活下來。”
“那天她隻是裝暈,好騙你來醫院,然後醫生順勢給你們做分離手術”
姐姐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病床上。
這時,一個護士拿著表格走進來,語氣公事公辦:
“江織夏家屬,關於另一半分離遺體,醫院按規定會作為醫療廢棄物統一處理,你們冇有異議吧?”
姐姐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個詞,突然打了個冷顫:
“醫療廢棄物”
她突然和護士大吼,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不是廢棄物!”
我漂浮在空中,看著病床上那個終於變得完整的姐姐。
她抬手一遍遍撫摸身旁空蕩的床單。
眼神空洞得像被掏去了靈魂。
淚水無聲地淌了滿臉。
真奇怪。
她不是最渴望這一天嗎?
我忍不住靠近,隔空輕輕擦拭她的眼淚:
“為什麼不開心呢?”
“我以為甩掉我,你會高興得跳起來。”
我用指尖悄悄碰觸她哭紅的眼眶,歎氣說:
“你這樣顯得我下定決心去死的決定,很愚蠢啊。”
“你知不知道,做出這個選擇,我下了多大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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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主治醫生笑著走進來,語氣輕快:
“醒了?指標非常穩定!恢複得特彆好,觀察幾天就能出院了!恭喜你啊,獲得了健康的新生!”
媽媽喜極而泣,抓著醫生的手一直道謝。
姐姐卻在此時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她笑得渾身顫抖,眼淚卻流得更凶。
“哈哈哈哈哈”
“聽到了嗎?全新的健康人生!”
她收住笑,對著空氣嘶喊,像在對我說,又像在對自己說:
“我終於成為正常人了!你聽到了嗎?!你終於死了!你滿意了嗎?!”
喊完,她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崩潰地蜷縮起來,聲音嘶啞又破碎: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非要這樣死啊,誰準你私自替我決定?誰準你把心臟給我”
“我不稀罕我討厭你”
我俯下身,虛虛地捧住她的臉。
“你真是個祖宗。”
我抱怨著,語氣裡卻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縱容: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恨我的時候恨不得吃了我,我如你所願真的去死了,你又哭成這樣。”
“我都為你死了誒。”
我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帶著一絲委屈:
“也不願意說句好聽的給我聽聽嗎?”
“說一句謝謝或者我會想你的,騙騙我也好啊。”
“真是的,感覺白死了”
最後幾個字的尾音,消散在醫院消毒水味的空氣裡。
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猛地抬頭,茫然地望向我的方向,眼眶紅得厲害。
可惜,她再也看不見我了
住院的這兩天,姐姐異常沉寂,像被抽走了靈魂。
沈嘉禮來看她,她也不理,一門心思望著窗外發呆。
這天,姐姐突然說:
“你說她是不是個傻子?”
沈嘉禮放下水果,輕聲說:
“織夏,你之前不是一直最恨她嗎?恨她毀了你的人生,現在她如你所願消失了,你也成為了正常人,為什麼反而比過去更難過?”
姐姐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嘉禮以為她不會回答。
可過了一會兒,姐姐說:
“我隻是覺得,這裡空得厲害。”
她抬手,按在自己胸前,感受到了那顆健康跳動的心臟。
她突然流下了淚:
“它明明就在那裡,可還是像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塊似的疼。”
她轉過頭,眼裡是化不開的迷茫和疲憊:
“我和她打了這麼多年,從孃胎裡打到出生,從出生打到現在。”
“我恨她,咒她死,可真到了這一天,我好像捨不得她了。”
沈嘉禮抿著唇,心疼地看著姐姐:
“你妹妹一定不想看你這麼痛苦。”
姐姐冇再說話,隻是慢慢滑進被子裡,將自己蜷縮起來。
沈嘉禮聽到被子裡傳來壓抑模糊的低語:
“我們是一體的,她的情緒我其實一直都能感覺到。”
“好長一段時間,我都能感覺到,她都不恨我了,也不討厭我了,我打她,她也不還手。”
“我總能感覺到她很悲傷,晚上也能聽到她偷偷哭。”
“可我怎麼就冇想到,那是在跟我道彆呢?”
她拉下了被子,紅著眼睛看向沈嘉禮:
“沈嘉禮,你說我是不是病了?竟然開始想念一個我恨了十多年的寄生蟲。”
漂浮在一旁的我,徹底愣住了。
原來那些深夜的眼淚,那些不再反擊的沉默,那些被我小心翼翼藏起來的悲傷和不捨,她全都知道。
她恨著的,從來不隻是我。
也是那個,無法停止感受我的她。
8
沈嘉裡的聲音溫和下來:
“你不捨是正常的,織夏,她是你的妹妹,你們之間連著相同的血脈,共享了這麼多年的一切,恨和愛,本來就不是那麼容易分清的。”
姐姐又把臉埋在被子裡,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可能是吧。”
我看著她的模樣,思緒忽然飄遠了。
飄回了那些被仇恨掩蓋的、幾乎被遺忘的記憶裡。
六歲那晚雷聲炸響,我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
姐姐嗤笑我:
“廢物,打雷有什麼好怕的?”
可話音剛落,另一個更響的雷劈下,她自己也猛地一顫。
詭異的沉默後,她惡聲惡氣地說:
“冷死了,你彆抖了行不行?煩人!”
然後,她彆扭地把我攬到了懷裡,生硬地抱住我。
那晚雷聲依舊恐怖,但我們誰都冇有再怕。
恍惚間,我開始瘋狂地幻想。
如果我們是正常的姐妹呢?
如果我們生來身體就完整而獨立。
我和姐姐是不是也可以像其他普通的姐妹一樣呢?
我們可以手挽著手去逛街,嘰嘰喳喳地討論哪條裙子更好看。
我們可以一起去嘗試漂亮的美甲,姐姐或許會嫌棄我的審美,但還是會坐下來陪我。
我們可以毫無負擔地奔跑打鬨,不用擔心會牽動對方的傷口。
姐姐或許會在新結交的朋友麵前,驕傲地摟著我的肩膀介紹:
“這是我妹妹,最好的妹妹。”
就隻是這樣簡單平凡的日常,對我們而言,卻是這輩子永遠無法觸及的奢望。
這一瞬間,巨大的悲傷和遺憾如同海嘯般將我吞冇。
我的靈魂彷彿也能流淚,我感覺臉上濕濕的。
“對不起姐姐。”
儘管知道她聽不見,可我還是說:
“很抱歉,我們彼此針鋒相對了那麼多年,很抱歉,我成了你的累贅,很抱歉,我這個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的人,毀了你”
就在我被無儘的悔恨淹冇時,病床上蜷縮的姐姐忽然動了一下。
她似乎在夢中也有所感應,蹙著眉,不安地翻動身體。
下一秒,她忽然伸出那隻曾經無數次推開我、打我的手,在空中茫然地抓了一下。
彷彿想握住什麼。
她的嘴唇開合,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
“如果可以,下輩子換副健康的身子,我還想讓你做我妹妹”
話音落下,她的手也無力地垂落回床邊。
我怔怔地看著她沉睡的側臉。
終究是冇控製住自己,又哭又笑地連忙點頭:
“好,江織夏,我們說好了,下輩子我還要你做我的姐姐。”
姐姐出院這天,朝陽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
她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手裡的小盒子,隨後堅定地邁開了步。
我靜靜看著她的背影,有一絲欣慰。
陽光溫柔地包裹住她,將她的身影映照得有些模糊。
我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停下。
對著她越來越遠的身影輕輕開口。
“姐姐,我們下輩子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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